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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唯一真理观-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2年前 (2022-07-07) 1614次浏览 已收录 0个评论 扫描二维码

简介

★陈嘉映2007—2018自选文集。
★《何为良好生活》后新作,认真思考,认真表述这些思考,召唤爱思考的人来一道思考。
★在危机与纷争爆发的时代,哲学如何协助我们反思生活。“我们与其说需要共识,不如说需要学会,没有共识的人应该如何一起生存。”
本书是陈嘉映先生选编自己于2007—2018年间所作演讲、访谈与评论结集。
有不同的道,从前有不同的道,现在有不同的道,将来还有不同的道。重要的问题不是找到唯一的道,而是这些不同的道之间怎样呼应,怎样交流,怎样斗争。你要是坚持说,哲学要的就是唯一的真理体系,那我不得不说,哲学已经死了。
哲学,尤其今天的哲学,不是宣教式的,不是上智向下愚宣教。我们之所求,首先不是让别人明白,而是求自己明白。
“我个人想要的是,认真思考,认真表述这些思考,召唤爱思考的人来一道思考。”

作者介绍

陈嘉映,1952年生,先后任教北京大学哲学系、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现为首都师范大学哲学系资深教授。
著有《海德格尔哲学概论》《〈存在与时间〉读本》《无法还原的象》《从感觉开始》《旅行人信札》《哲学•科学•常识》《说理》《白鸥三十载》《价值的理由》《简明语言哲学》《何为良 好生活》等;译有《存在与时间》《哲学研究》《哲学中的语言学》《感觉与可感物》《哲学与伦理学的限度》等。

部分摘录:
这听起来像是在讲我一生的故事。我写过一篇带有点回忆录性质的文章,叫《初识哲学》,讲我怎么走上哲学这条道路,以及后面几年的变化。要是从更早的时间说起,我小时候就像所有爱学习的好奇的孩子一样,喜欢读书,各种书都读,读小说,读古典小说,读科学的书。我们那时候有一套《十万个为什么》,还有《趣味数学》,诸如此类。
我没有受到精英的少年教育,就是一个普通孩子,出身普通家庭,当时也没有什么精英教育。学习的进度很慢,学到的东西很少,不过呢,就我个人来说,也没觉得有特别的缺憾,因为你一直就在那里,当然主要是玩,玩之余读各种各样的书。而且我碰巧有两个哥哥,一个长我两岁,一个长我四岁。哥哥带着你学东西可能是最好的——这是个小小的优势——他们学物理,学俄语,在你面前显摆,教给你一点儿,你会好奇,跟他们学到一点儿,然后自己闷头再学一点儿。实际上我从小就跟我这两个哥哥和他们班里的同学玩得更多,聊得更多,跟自己的同龄人、同班的同学,聊得反而要少一点。
到上了初中的时候,就像当时大多数所谓学习好的学生一样,兴趣基本上完全被数理化吸引住了,开始读那些科普的书,什么直尺圆规作图,什么量子力学、相对论。很浅的,给中学生读的,但是非常有兴趣,然后就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数学家或者物理学家。课堂上没学到很多,成绩也不一定很拔尖,但那点儿功课你肯定一学就会了嘛,就想知道更多,就去读我哥哥的教科书。中学一共上了两年,初二快结束的时候闹“文化大革命”,就失学了。这两年里,我把高一高二的数理化都读完了,就觉得挺好玩的,小孩如饥似渴地吸收知识。这都是史前史了。
然后就来了“文化大革命”,关于“文化大革命”当然有非常多可说的,对于我个人尤其如此。1966年5月16号被认作是“文化大革命”正式开始的时间,对于我个人来说,是6月1号,就是《人民日报》发表第一篇社论叫《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早上醒来的时候,家里的收音机、外面的大喇叭都在用那种义正词严、慷慨激扬的语调宣读这么一篇让人吃惊的社论。对我来说,“文化大革命”是从那天开始的,我相信对很多人也是。从那一天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day by day(一天接一天)我都记得,记得6月1号、6月2号、6月3号都发生了些什么,大概几个月的时间,每一天都出了什么事情。我不细说了,因为不是今天的主题。但是从心灵的变化来说,那肯定是一个很关键的时点。我当时马上就要满十四岁,我想一个少年,本来就在心灵转变的时期,有这样一个巨大的事件发生,必定会对整个的心路历程产生重大影响。
“文化大革命”开始两个月的时候,8月5号,我父母被当作黑帮揪斗,然后上劳改队,对我们儿女当然是更进一步的刺激。另一方面,现在回想起来,也可以说,在心理上,在各方面,让我们成熟得很快。我要看我女儿现在,跟我当时正差不多大,她还完完全全是个小孩子。但是我们当时就好像已经开始在心理上需要给父母某种支持了,他们被莫名其妙地打成黑帮,突然去过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那种劳改队的日子。
我哥哥陈嘉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个思想非常独特的人,至少在当时是这样。他早在6月中的时候,6月15日,红卫兵运动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提出质疑。7月底的时候,他被打成了我们学校的六大右派之一。当时我在师院附中,师院附中也是一个红卫兵运动闹得很凶的地方,可以说压力非常之大。这个压力包括人身迫害,包括死亡威胁,全都有的。所以,我们在那样一个年龄,我十四岁,嘉曜十六岁,就经历到一些特殊的处境。同时,当然也会思考很多。
到了9月初的时候,虽然家里面是那个样子,但我们还是忍不住随着大串联的浪潮,开始跑向全国各地。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忽然有机会可以免费跑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这个诱惑绝对是没有办法抗拒的。一开始还有一点革命的想法,去了解外地的文化革命,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不过其实,我当时没什么想法,基本上嘉曜有什么思想我就有什么思想。我说了,在当时,嘉曜的思想非常活跃,在这一点上我是沾了很多的光。
第一次是三个人到北京站,人山人海,上车后,发现那个同伴挤丢了,结果在上海、杭州转了一圈就回来了。再出去,另外的一个念头压过了投身革命的念头,那就是去游历更多的地方,去看看祖国的大好山河。这个念头让我们做出了不失为明智的决定,就是到祖国最遥远的地方去,比如说到新疆去,到云南去。当时看来,绝大多数的人,恐怕都不大有机会离开自己的村子或者县城,我们北京人当然要好一点,但是谁将来还有机会到新疆、云南去玩啊。当时可想不到以后还有机会去美国去北欧,就想到这样的机会绝对不可错失。这样断断续续往外跑了七八趟,最后一次串联是1967年6月回来的,之后就没有再出去。
到1967年的3、4月份,在北京的中学生里面又兴起了一场大辩论,当时叫做四三派、四四派和老红卫兵这么三大主流。我也算参与其中,仍然是作为嘉曜的跟屁虫,他什么主张,我就什么主张——但你以为是自己在思考。可就在这段时间,现在回过头来看,能看出其实我跟嘉曜的性情并不太一样。4月份有一次我到学校去,进校门之前,两边的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大字报,像平常一样,我停下来看大字报,赞赏这个观点,认为那是错的,诸如此类的。就这样看了半个钟头,一个钟头,完全无可理喻地,就突然觉得非常无聊,觉得这些讨论、这些辩论都非常空疏。这是个忽然莫名其妙涌上来的感觉,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趣。然后我调转车头——当然是调转自行车的车头——就骑车回家了。
从此以后我就基本上没有再回过学校。那年秋天,1967年秋天,复课闹革命了,同学们又回到学校去了,我也没回去——回学校复课闹革命是个要求,但并没有人能管你回不回。反正,从那年四月份以后,我就开始了自己独立的读书生活。当时家里堆了很多很多的书,这些书主要来自我另外一个哥哥嘉明的同学,他们前几个月去抄家,抄出来很多书,《杜工部全集》《李太白全集》《资治通鉴》《史记》《静静的顿河》《安娜·卡列尼娜》,古今中外的这些书吧。我说了我小时候就跟嘉明的同学和嘉曜的同学很熟,他们都知道有那么一个小弟弟,爱读书,他们抄这些书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就送到我这儿来。那么这时候,我就开始了我的读书生涯。各种书都读,手里有什么就读什么,当然也读《鲁迅全集》、读毛泽东。鲁迅的书有很强的吸引力,《鲁迅全集》,我记得是十卷,不敢说翻来覆去地读,但是肯定读了不止一遍,在当时能够读到的中国人的书里,大概只有鲁迅能给一个年轻人这样的一种诱惑吧。
总的说起来,我当时的兴趣在今天如果分类的话是在文学方面。也会读一点历史等等,但是不很多。尤其读得少的,是理论书。我叫做理论书或者哲学的,在当时主要是马恩列斯毛,我也会去读,因为人人都在读。但觉得这些书太高大上了,深入不进去,我不在那个等级上。嘉曜读这些书,这就增加了我对嘉曜的钦佩之情,但我自己到不了那儿。
那个时候,好多人还在学校里面所谓进行“文化大革命”,也有不少到处乱逛乱玩的,我呢,住在一间单独的小屋子里面,从早到晚就是读书,或者思考——如果有思考的话。对,同时也写作。十五岁上下吧,我想那样大的孩子是,只要读哪方面的书,就有自己也写点儿什么的冲动,读小说就想写小说,读诗就想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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