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本书是钱穆先生阐述孔子学说、教读《论语》方法的重磅论述,是一部洞彻儒家文化的思考精华。
钱氏一生崇扬孔学,并倾力于《论语》和孔学的研究,精勤笃实。本书既是先生一生的学养缩影,亦是研究孔子思想及儒家学说的学界标杆,全面展现了一代国学宗师对于“孔子与论语”这一对儒家文化中的核心概念的研究心得。
解读圣贤,重温典范,钱穆先生将带领读者直抵中国传统文化的源头与归处。
★“一代通儒”“史学四大家”之一,钱穆先生阐述孔子学说、教读《论语》方法的重磅论述,大陆shou发简体中文版!
★ 原书由钱宾四先生全集编辑委员会整理编辑而成,本次出版,除了对原版进行了繁体字竖排转简体字横排的处理,并对各类专有名词统一加专名线,便于半白文体的阅读。简体中文版《孔子与论语》,更易上手更好读,近距离感受来自钱穆先生的温情与敬意。
★ 国学宗师追述中国人的万世师表——孔子,解读中国人的“圣经”——《论语》。还原真实的圣人形象,重温中国人的价值典范。
★ 一部洞彻儒家文化的思考精华。重塑中国人智识、情感的筋骨血肉,解答中国人从过去到未来的道德母题。在失道、失礼、失乐之天下,实现救时、救世、救人之伟大叙事!
作者介绍
钱穆(1895—1990),字宾四,江苏无锡人。曾先后任教于燕京大学、北京大学、西南联合大学等校。1949年迁居香港,创办新亚书院。后移居台北,于1990年8月在台北逝世。其一生著述丰富,学识博达,被誉为“一代通儒”,与吕思勉、陈垣、陈寅恪并称为“史学四大家”。
部分摘录:
今天我们国人都说要求变求新。但须知,天地间也有不能变的。就人类论,“我”不能变,也不该变。自有人类以至于无穷的将来,不知会有几亿兆京垓的亿兆京垓人,但其中只有一个“我”,不能有两个“我”。那真有何等意义!何等价值!此之谓“天命”。
天命在人类中有一我,此不可变。我之生,有父有母;我之生父生母,同是有一无二,此亦不可变。傥我有兄弟姊妹,同此生父生母,此亦不可变。中国人知此不可变,乃有一套孝弟之道。孝弟之道,乃是我做人、做我的第一番道理,那亦是不该变的。
我有了父母,又有子女,又是不可变。父母之上有父母,子女之下有子女,推而上,推而下,遂有家族,又有外戚。中国历史上只称王室有外戚,其实我们家家有外戚。家族与外戚相联合,积之久,那就家成了国。国之最先即成于家,家之最先则成于我。傥我变了,则家亦变了,国亦变了,天下亦变了。故我一变,则天下全变,那将全不是这会事。好在人人尽是我,你变,他不变,不害事。谁变谁吃亏便了。人与人之最先结合,则有夫妇。夫妇可变,但亦最好不变。白头偕老,那是最理想最幸福的夫妇。不变总比变更好些。有了国与天下,便有君臣与朋友。君臣、朋友更可变,但能不变,也比变更好。此夫妇、君臣、朋友三伦,中国人称为“人伦”。人伦以“忠信”为主。父子、兄弟两伦,中国人称为“天伦”。天伦以“孝弟”为主。五伦以“我”为主,故一切人群相聚,也全以“我”为主。
《论语》书中称我为“己”。孔子曰: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如何般来尽我孝弟忠信之道,此即“为己”之学。其实“为己”之学,也即是“为人”之学。只是不懂道理的人,都错认为我之为人是为别人的。实则我之为人,是全为自己的。我之夫妇好合,像是为对方,实是为自己。我之孝弟忠信,像是为对方,实是为自己。现在人都在争个人主义与社会主义之谁是谁非。其实没有社会,又那里会有个人?没有个人,又那里会有社会?“天”“人”尚要合一,“群”“己”自亦合一,只其中心则在“我”。那是穷天地亘万世而不变的。
二 但亦有一必变的,不能不变,亦不该不变的,这就是时间的“时”。如天有昼夜,始成一日。人有生死,始有一生。又自婴孩期、幼童期、成年期、中年期、老年期,我之生命时时在变,刻刻在变,不能停留。一个人的小生命如此,集为群,成了大生命,如家、如国、如天下,亦如此。所以做人该变,该随著时代变。孟子曰:
孔子圣之时者也。
即是说,孔子做人是最能变,最善变的。
“变”与“不变”相结合,始成了一个我,始成了我的家,我的国,我的天下。全把我做中心,那不是太自私了吗?其实不是的。人人是一我,人人有我的家、我的国、我的天下,而全结合成一体,那是大公无私的。其实是各个我的“小私”,结合而成为此“大公”的。此道理中,并无公私之分。那又是万古不变的。既无公私之分,又无新旧之别,只是此一“道”,那是“天人合一”的。
三 现代吾中国人,多好言“事业”。但从前中国人,则主要在言“性情”。事业多变,性情则不宜变。如富人要讲孝弟、忠信之道,贫人也该讲。贵人要讲,贱人也该讲。事业有高低,性情则分好坏。富可敌国,贵为天子,不孝、不弟、不忠、不信,则为一坏人。并不该算他是一人。仅能糊口,贩夫走卒,能孝弟,能忠信,则为一好人。孟子曰:
人皆可以为尧 舜。
不是说人人能富能贵,只是说人人都能做得一好人。
现代国人又好言“智识”。从前国人则主要在言“品格”。小学、中学、大学、出国留学、硕士、博士,都从智识上分。但智识高,可以品格低。品格高,亦可以智识低。品格低是一小人,品格高则为君子、贤人、圣人。陆象山说:
尧 舜以前曾读何书来。
则不识字不读书人,仍得为圣人。至少可以做一高品格底人。人人有一颗良心,那怕做不得一好人。
现代国人又好言“权力”,或言“力量”。有了智识,有了事业,便可有权力或力量。但从前中国人则言“德”不言“力”。德便是人的性情和品格,便是一良心。匹夫匹妇,可以无事业、无知识、无力量,但可有他的性情和品格和德。德和品格和性情,都仍是“天赋”的,即是“天命”的,是与生俱来的。人人平等,人人自由,人人尽可得。而事业和知识和力量,则是“人为”的。必有条件,有竞争。你得了,我便失之。大家有所得,但仍大家有一比较。我有百亿财富,他有千亿,他仍比我富,力量仍比我大。我再比过了他,他又不如我。永不平等,亦永不自由。还是有外面许多条件存在的。中国人四五千年来,老是这样一个中国人。今天比不上人,愧悔羞耻了,要把自己一变,变成一外国人。讲究事业,讲究智识,讲究力量,不再讲性情、品格、德行了。但在短时期内,纵然是一百年两百年,如何便能学得像人?而把自己的一套却丢了忘了,我不成为一“我”。因“我”要求变求新,不知要变成怎样,才算是一“我”。我在变,我的夫妇、父子、家庭也在变,其他更不说了。我总觉和人有不平等,我又觉在我有不自由。求变求新,还有许多不能变、不能新。变了新了,但还是仍要变、仍要新。那我的一生又如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