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在约瑟夫·K.30岁生日的早上,他被闯入家中的两个陌生人逮捕了。但K.却不知道自己的罪名,也没有失去人身自由,只是需要定期接受审判。在这一年中,K.为了这场难缠的官司四处奔走,他求助于画家、商人、律师和神父等人,获得了许多有关法院和法律的信息,然而K.知道的越多,却越感到困惑和无助。直到31岁生日前夜,K再次被捕,审判落幕。
作者介绍
弗兰茨·卡夫卡(1883.7.3-1924.6.3)
1883年出生于布拉格
1901年进入布拉格大学,初习化学、文学,后转习法律,获博士学位
毕业后,在保险公司任职,利用业余时间写作
陆续出版《变形记》及《乡村医生》《饥饿艺术家》等短篇小说集
1924年因病去世
1925年《审判》出版,1926年《城堡》出版,引发世界文坛震动
部分摘录:
有人诬陷了约瑟夫·K.,肯定的。因为,在这天早上,他被捕了——但他什么坏事都没做。每天八点,女房东格鲁巴赫夫人的厨娘,都会按时把早餐给他送过来,可她今天却没来。这样的事情,过去还从未发生过。K.又耐心等待了一小会儿:他靠在枕头上朝外看,发现住在家对面屋子里的那位老太太,正用一种平时完全见不到的好奇目光,隔窗打量着他。又一会儿之后,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与此同时,肚子又饿,便摇了铃。铃声一响,通往隔壁的那扇门后面,马上就有人敲门回应,然后,一个从来没在这座宅子里见过的男人,从隔壁走了进来。这男人高高瘦瘦,但肌肉又很结实,他穿一套合体贴身的黑色套服——像是旅行时穿的那种全套西服,上面有各式各样的褶线、口袋、金属针扣和普通衣扣,以及一条皮带,东西多到让人搞不清楚,这套看起来似乎很实用的衣服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你是哪位?”床上的K.半坐起身来,问道。然而,那男人的回答却是:“是你摇的铃?”——他直接忽略了K.的询问,仿佛暗示他此刻的现身K.必须得学会默默忍受。“安娜本应该给我拿早饭过来的。”K.说完这句话后,便暂时保持沉默,集中精神,冥思苦想,打算搞清楚这男人究竟是谁。不过,这人却没给K.多想的机会,他转身走向通往隔壁的房门,把门打开一条缝,向某个显然就藏在门后面的家伙汇报道:“他提要求了,希望安娜给他把早饭送过来。”这句话说完后,隔壁房间立即传来一阵哄笑声。笑声很快停了下来,快到让人无法分辨清楚,那笑声究竟是来自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尽管门后面那个陌生男人不可能预先料到他的这个要求,对此肯定一无所知,却还是用传达官方命令般的口吻回应K.道:“这是不可能的。”“可真是新鲜事啊,”K.一边说着,一边蹦下床,飞快地穿好了自己的裤子,“我倒要瞧瞧看,隔壁究竟来了什么人,格鲁巴赫夫人到底要怎么为我所受到的这番惊扰负责!”话声刚落,他就意识到,这句话真是不该出口。因为,他这样一说,似乎就意味着,他已经默认了陌生人在此出现的合理性。不过,默认与否,对K.而言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怎么想都罢,陌生人就是这么理解的,因为那陌生人立即又回话道:“你是不是还是留在这儿比较好?”“我不打算留在这里,也不打算再多说一句话——如果你们不跟我解释清楚。”“已经解释得够清楚的了……”陌生人说,然后又自作主张地打开了通往隔壁的房门。K.主动走进了隔壁房间:一眼看去,这房间里的情况,跟昨晚也没什么不同。隔壁房间是格鲁巴赫夫人的起居室——这个摆满了家具、装饰品、瓷器和照片的房间,今天似乎比以往要稍微宽敞些。但这也不是进去的时候就能马上看出来的,尤其是最明显的变化在于有个男人正坐在开着的窗户旁看书。看书的男人此时已抬起头来,他看了K.一眼,说道:“你应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弗兰茨没跟你说过么?”“他说过,不过,你们到底想干吗?”K.一边答着话一边把自己的目光,从这个刚见面的人身上,移向那个叫弗兰茨的家伙——弗兰茨仍旧站在门边。然后,他又把目光移回到看书人身上。通过那扇开着的窗户,K.又看见了住在对门的那位老太太:这时,老太太已经转移到了正对着隔壁房间的那扇窗户前面,为了满足自己作为老年人特有的强烈好奇心,她打算把这里发生的一切,看个一清二楚。“我想见格鲁巴赫夫人。”K.说着,同时扭动了一下身体,仿佛打算甩开缠着他的这两个人,然后赶紧离开——尽管那两个人实际上离他远得很。“你不能见她。”坐在窗前的那人答道。他把书扔到一张小桌上,站起身来,说:“你也不能离开,因为你被捕了。”“看这架势,我好像真是被捕了。”K.说,“可我为什么会被捕呢?”他追问看书人道。“我们没有得到允许,不能告诉你原因。回你房间去,在那儿等着。现在已经在走正式的诉讼程序,在合适时候,你会知道一切的。要知道,我这么亲切友好地跟你对话,已经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除了弗兰茨以外,我希望自己刚才说的话,没有被任何人听见——实际上,就连弗兰茨自己对你也挺亲切的,这同样违反了各项规定。如果在确定之后的看守时,你的运气还是这么好的话,那你多少也可以安心了。”K.打算坐下来,不过这时他却发现,在这整个房间里,除了窗边有把扶手椅外,再没有任何可以坐的地方了。“认清现实: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确凿无疑。”弗兰茨说,他和另外那个男人同时朝着K.走了过来。两人都比K.高,尤其是后者,明显比K.高大许多:走近之后,他不停地拍打着K.的肩膀。两人检查了K.穿着的睡衣,对他说,他现在必须马上换上一件比这件睡衣质量差得多的衬衣;他们还告诉他,换下来的睡衣,还有他的其他衣物,他们都会负责妥善保管,如果案子的审判结果不坏,他就能取回这些衣物。“把东西交给我们保管,比交到仓库里要好。”他们说:“因为,仓库里时常会有侵吞私用的情况出现。除此之外,每过一段固定时间,那里的人就会把所有寄存的东西统统卖掉,压根儿不考虑相关的诉讼流程是不是已经完结。要知道,像这样的程序,可是要走很久的——尤其最近这段时间,比以往拖得更久了。虽然在整件事尘埃落定后,仓库会给你退些钱。不过,这笔钱首先就很少:毕竟,在卖出东西的时候,决定最终售价的,并非公平拍卖的最高价,而是行贿数额的最大值;况且,根据经验,卖掉东西后得来的钱,在一次又一次的转手,一年又一年的等待当中,还会进一步减少。”K.对这一劝告几乎毫不在意——对于那些未来仍有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K.尚且不至于过高估计自己对其所拥有的支配权。对于他而言,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弄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但是,面对着这两个人,他根本没办法思考。第二个看守(没错,他们只可能是看守)的肚子一直抵着他,简直太亲昵了。只要稍一抬眼,K.马上就能看到一张与这肥胖身材完全不匹配的脸——干巴巴的、瘦骨嶙峋,上面长着一只肥厚的、歪向一边的鼻子——正越过他本人,跟另一个看守挤眉弄眼,悄悄交换看法。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他们究竟属于哪个部门?无论如何,K.倒确实是生活在一个法治国家,到处都是一派安定祥和的景象,所有法规运作正常,谁又胆敢在他的住所里直接逮捕他?一直以来,K.都倾向于对周遭一切尽可能采取乐观态度,只有当最坏的事情闯到眼前时,他才愿意相信这果然是最坏无疑,否则,无论将要面对什么,他都不对未来加以评断。然而,此时此刻,这种方式对K.而言,似乎不太可行:诚然,把这一切视作玩笑——视作一个粗鄙的、因为种种目前尚未知晓的原因(或许因为今天刚好是他三十岁的生日)、由他在银行里的同事们筹划的玩笑——这当然也是有可能的;或许他只需要以某种特定方式,当着这两个看守的面开怀大笑就行了。或许,这两个看守的真实身份,不过是大街角落上随便找来的杂役苦力而已,他们看起来也和杂役没什么两样——尽管不能肯定,但这一次,K.第一眼看见那个看守弗兰茨时,便已经明白无误地决定,绝对不将自己面对这些人时所拥有的、哪怕最微小的优势拱手让人。因为,一旦他放弃了,人们以后或许就会说,K.这个人,根本不懂开玩笑这回事。K.留意到了一种很微小的危险——他回忆起(尽管从既往经验中学习,绝非他的习惯)过去,哪怕是在一些看似无足轻重的状况下,自己的朋友们也不会对各种可能的后果放松警惕,遗漏哪怕最微小的可能;反观他自己,因为做法跟他们不一样,事情的结果往往就会惩罚他。这种情况不应该再出现了,至少这次不行:如果这是一场喜剧,他也应该主动参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