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本书讲述了一位乡村干部、前民办教师罗天福率领一家四口来到西京城,靠打饼度日,为考入西京城名牌大学的一双儿女提供支持,全家人在城市生活中所遇到各种始料未及的情况,一次次感受到生活的不易和人间的爱,并最终融入城市生活,重新确立了生活目标,其生活面貌及思想境界得到提升的过程。
小说真正写出了我们这个时代里在都市的沼泽之中苦苦挣扎着的小人物们的命运。以强烈的忧患意识、鲜明的时代气息和饱满的人文情怀直面当下精神问题,呈现出独特的思想与艺术品格。
作者介绍
陈彦,一级编剧,曾以剧作家的身份参与习近平文艺工作座谈会。两度荣获“中国曹禺戏剧文学奖”、两度荣获“文华剧作奖”,多次获得“全国五个一工程奖”。《西京故事》与其作品《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两部现代戏以同“为普通人立传”的主旨而称为“陈彦现代戏三部曲”。《西京故事》由人民文学出版社等推出。
部分摘录:
罗天福被女儿甲秀接进西门家院子时,第一眼就看见了院子中间的那棵大树。淑惠和儿子甲成也都看呆了。甲秀介绍说,这是一棵唐槐,已经有一千三百多年历史了。树身有几人合围那么粗,树冠高大,荫天蔽地。一个大斜枝因年代久远,虽生犹衰,因斜度过大,自身已无力支撑,而不得不搭上一个粗大的树撑,帮衬着它不屈的生命。树的主干部分一边看似强大粗壮,其另一边,已是朽啮一空,洞中足可藏下十几个孩子。树是仅靠半边薄薄的肢体艰难维系生命的。
罗天福放下担子,先是被树牢牢吸引,团团转着打量树的情状。他为树上的几个吊瓶所疑惑。甲秀介绍说,这是给树打吊针呢。还有给树打吊针的?这在他还是第一次见。淑惠和甲成听了也觉得十分稀罕。他这一生就爱树,老家那两棵六七百年的紫薇树,是他这次进城最难割舍的生命。他招呼甲秀、甲成和淑惠一起伸开手臂,测量树的合围,结果四个人还没把树干拢住,一家人深深感叹着唐槐的神奇。罗甲成不由自主地飞起一脚踢到树干上,那是一个山里孩子激动和爱的一种独特表达方式,没想到,立即引来了一个老头的责难。
老头看上去有七八十岁,须发洁白,脸色红润,气血充盈,着一身古铜色唐装,行走十分洒脱利落。只有注重养生的人,才可达到如此飘逸出世的境界。
甲秀急忙给父亲介绍说,这是东方雨老爷爷,也租住在这个院子,据说是专门为保护这棵树住到这里的,吊针就是他打的。罗天福一听陡生敬意,立即给老人道了歉。甲秀也急忙给老人介绍父亲、母亲和弟弟,说初来乍到,还望老爷爷见谅。老人冲他们笑了笑,就背上喷桶,爬到梯子上给树冠打药去了。
甲秀把爹娘领到那间租住的房子,一股湿气、霉气扑鼻而来。罗天福想到过住房条件差,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差,不仅房小而且窗户也小得出奇,几乎钻不进一个人的身子,就是一个透气孔而已。后边带着的那个储藏室,更是又矮又黑又潮,门敞了一天一夜,气味还是刺鼻难闻。
甲成忍不住说:“这咋住人呢?连咱家牛圈都不如。”
罗天福急忙制止他:“甭胡说。出门了么。”
甲秀解释说:“城里房实在太贵,就是平房好一点的,一间一月都得六七百。这一间半,一月就五百块,再不好找了。”
罗天福看女儿为难的样子,急忙打圆场说:“好着呢,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成。”说着,先打开了行李包。
一家人就开始收拾起来。
母亲先从一直挎在肩上的包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尊在塔云山金顶菩萨殿里开过光的瓷菩萨,到处比对着,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罗天福向甲秀和甲成努努嘴,偷笑着说:“连菩萨都寻不下地方给你娘站班了。”
甲秀和甲成全乐了。甲秀急忙帮娘挪那张缺了一条腿的破旧条桌,缺了腿的那一角是用一摞砖垒起来的,这是这间房里唯一的家具,另外就是一张硬板床。娘把菩萨摆到了条桌上,又从提包里拿出香炉和香,点燃,虔诚地插上后,就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祷告:“求菩萨保佑我们心想事成,多多挣钱,让两个娃都把大学念成器。还要保佑老罗家老少平安!”
罗天福笑着说:“恐怕得先把锅灶摆开,给菩萨弄点吃的,跟我们一路颠簸,也饿了一天一夜了,该讲些实惠了。”
罗甲成也笑娘说:“你那是山里的菩萨,到城里管不管用,还得靠时间来检验呢。”
娘一边让甲成闭嘴,一边虔诚地把头磕得嘭嘭作响。
这时,一个头发染成棕红色的小子拿着个摄像机跑进来,大喊一声:“都甭动,该干什么干什么,拍电影了。”
一家人愣在了那里。
甲秀急忙喊叫:“金锁!爹,娘,这就是房东家的孩子金锁,我就是给他做家教呢。”
金锁:“老太太屁股再撅高些,磕头,磕呀!”
正磕头的甲秀娘被闹得不知所措。
金锁:“你屁股再撅高些,只管磕你的头,我拍我的。”
甲秀说:“金锁,别闹了。这是我娘,我爹,这是我弟。”
金锁看看甲成对他一脸不屑的样子,就说:“哟,你这T恤是假名牌,十几块钱一件,还不快脱了扔了,我一见谁穿假的,就恶心得想吐。”
这娃说话咋这神气,一家人都蒙了。
甲秀急忙缓和气氛:“金锁,你看我家才搬来,到处都凌乱着的,小心把衣服弄脏了。”
金锁说:“我不怕,我给咱帮忙。”
甲秀说:“不用不用。”就想把他往出请,谁知金锁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
罗天福就亲昵地问了一声:“娃多大了?”
金锁听不懂方言,问:“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