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汪楚瞳和汪楚祺是同学眼中的完美姐弟,拥有显赫的家世,优雅的父母,衣食无忧的生活。外人却不知,汪家每个礼拜六的家庭日,围聚在餐桌前的除了甜蜜的四口之家,还有一位住在地下室的神秘客人。他们就这样平静又古怪地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多年。直到记忆之门被人悄悄开启,往事重新浮现,一桩桩怪事也随之而来,令这个原本和谐的家庭不再平静……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真相,那真相,是否还是真相?
作者介绍
殳俏,1980年出生于上海,祖籍浙江吴兴,作家、编剧、媒体人。毕业于复旦大学,曾赴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医学史硕士。早年以创立“悦食中国”知名,任《悦食Epicure》杂志出版人、主编,纪录片《悦食中国》制片人。她曾为《三联生活周刊》《城市画报》《周末画报》等多家报刊开设专栏多年,撰写的文章拥有众多拥趸。先后出版长篇小说《开往高丽的慢船》,译作《带着鲑鱼去旅行》,杂文集《人和食物是平等的》《贪食纪》《元气糖》《吃、吃的笑》等。2008年,其短篇小说《双食记》被改编为同名电影。
《甜蜜之家》是殳俏时隔多年最新创作的中篇小说,由其亲自担任编剧的电影《秘密访客》于2021年5月1日正式公映。
部分摘录:
在雪糕店买了一支奶油红豆味的冰棍之后,我被迫回家。
一整个下午在河边写生,我都没起过身,也没看过手表。但就在忽然很想吃一支奶油红豆冰棍的时候,我走去那间小店,小店墙壁上挂着的一口老旧的钟提醒着,五点十分了。
父亲规定五点半必须到家。
我希望自己有点反叛精神,哪怕只是一点点,那种存在于潜意识中的反叛,会让人在河边更集中精神画画,以至于忘了时间之类的。
我不可能成为更好的画家,且我的生物钟也是逆来顺受的。
五点十分,自动起身,一边在小店买了冰棍,一边慢吞吞走路回家。
走过那排小吃店的瞬间,我余光瞥见楚祺从一条小巷子里拐了出来,货真价实的一瘸一拐。
我假装没看到他,加快速度向前走,手里则紧紧攥着我的奶油红豆冰棍。
“喂,姐姐。”
他在后面叫,显然是吃力地加快了步伐。
“哦。”
我微微回了一下头,不得已放慢了脚步。
楚祺穿着整齐的白衬衫,提着看上去很沉的乐器箱子,背着乐谱包。
每个礼拜六下午,我去写生,他去上小号课。两个地点离家都不远,父亲就没派司机接送我们。哪怕是对瘸了一条腿的楚祺,父亲的意思也是“这点距离就该自己走走”。
“小号课怎么样?”
“还可以。”
他的一绺头发挂在前额上,让我很想拨弄一下。
“你的写生呢?”
他体贴的目光聚拢在我脸上,让我下意识地把眼神挪开。
“哦,也还可以。”
“你已经饿了?”
“没有啊。”
“那你怎么吃冰棍啊?”
“哦,那一家的好吃。”
他没话找话地问,我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两人拖着步子上了一个坡,就看到了家的外沿,绿荫掩映下的高高的水泥围墙。
一对在外人看来相貌平平的姐弟,却住在如此虚张声势的深宅大院里。这样的事情,直到我上中学之后才觉得别扭。
“汪楚瞳,你们家真的住在水园街49号?”
“嗯。”
“哇,那你们家该是多有钱!”
“还好吧。”
“所以,八年级三班的汪楚祺,是你的弟弟?”
“是啊。”
“啊,好可怜啊,他那一条腿真的是瘸了吗?”
“嗯,小时候出过一次车祸。”
“好可惜哦,他是不是从此就长不高了?”
“不知道,爸爸一直在想办法给他看病。”
“你家那么有钱,现代医学昌明,说不定等他长大,就一点也不影响了。”
这些都还不是最糟糕的问题。
“哇,汪楚瞳,这次来开家长会的,真是你爸爸妈妈?”
“是啊。”
“我的天,你爸爸超帅的,妈妈也像电影明星啊。”
“哦,我猜你下一句就要问,为什么我不像他们那么漂亮。”
“哎呀,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叔叔阿姨气质太好了。其实你脸型像爸爸,眼睛像妈妈。还有啊,你弟弟也是眉清目秀的。我们现在都还没完全发育好呢,是不是?”
楚祺站在大铁门前,放下乐器箱子顺手把乐谱包递给我,就要去按门铃。
“姐姐,帮我拿一下。”
我很不情愿地接过来。
门铃咝咝地响着,是那种老式门铃,像通了电的 蝉。
“以后你别叫我姐姐。”
“为什么?”
“可以叫姐,或者汪楚瞳。”
“那有什么区别?”
“叫姐姐,就像小孩子。”
“那我不是小孩子吗?”
楚祺嘟囔着,用人来开了门,先接了他的箱子进 去。
我舔完了奶油红豆冰棍的最后一口,只留下一根光洁的扁木棒。进门的一瞬间,木棒被不为人知地扔到了街对面。
母亲在厨房准备晚饭,父亲则一如既往地在书房待着。
“回来了?”
他穿着件深紫色的毛衣开衫,露出灰色的领口和袖口。在家也一丝不苟地修饰着自己的爸爸。
我冷笑着,想起女同学的艳羡。
“你又去河边写生了?”
他紧蹙着眉头问我,语气冷淡。
“嗯,今天画了四五张。你想看看吗,爸爸?”
“我没有兴趣,”他答道,“不要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倒是你的数学和物理,听说都在及格线附近,有时间应该提高一下。”
我机械地点点头,朝厨房走去。听见父亲对楚祺 说:“小号课上得开心吗?下个礼拜一不用去上课了,我约了那个日本医生,再来看一下你腿的情况,他好像很乐观。”
对楚祺,父亲总是滔滔不绝,而他只会怯生生地回应:“好的,爸爸。”
蒸一条硕大的鲳鱼,最大的秘诀是,需要在鱼肚子里塞一把勺子。
星期一到星期五的三餐都由用人准备,而星期六的晚餐和星期天的早午餐,母亲会亲自下厨。
女同学说得对,我的母亲,她美得如同一个电影明星。
但她最光彩照人的舞台,可能是在厨房里。
这是我自己的一点拙见。
因为与她共有的厨房时光,父亲那句“五点半前必须到家”的周六门禁也不会那么令人不愉快了。我喜欢准时回到家,换好衣服,趴在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看她行云流水般料理各种食材。
“哎呀,楚瞳,手臂不要这样撑,大理石上面太冷了。”
哪怕对自己儿女说话,母亲都带着一丝小女人的娇嗔。
她有着细致的小骨架,尤其手腕脚踝处,简直弱不禁风。拿着刀剔骨切菜时,筋骨毕露的一双玲珑手娴熟地驾驭着寒光闪闪,别有风情。
比起母亲,我则是宽肩膀高挑个头,身材在十六岁少女来说,丰满有余,精致不足。
她用一种近乎色情的手势,专心致志地把瓷勺慢慢塞进银色边缘微微粉红的鱼肚子里。
这让我看得脸红心跳。
“你看什么嘛,楚瞳。”
“妈,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