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横渡孟加拉湾》是一个关于经济整合和移民迁徙的大型故事,也是一部文化接触和融合的历史。苏尼尔•阿姆瑞斯首次将该区域放在世界历史的中心,整合人类和环境的历史,挖掘大量史料,以优美的文笔、抒情的柔情和细致的关注,全景再现了南亚、东南亚波澜壮阔的时代故事,展现了人类在塑造海洋环境方面的力量和局限。他对该区域历史的生动回顾和令人信服的分析,为理解和应对亚洲乃至全球未来面临的诸多挑战,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见解。
作者介绍
苏尼尔•阿姆瑞斯,出生于印度,成长于新加坡,2004年获得剑桥大学博士学位,曾在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伦敦大学伯贝克学院任职,现为哈佛大学南亚研究中心历史学教授,专攻南亚史、移民史、卫生与贫困史。2014年,他凭借《横渡孟加拉湾:自然的暴怒和移民的财富》,获得美国历史学会颁发的约翰•理查德奖。
部分摘录:
从印度的本地治里开车往南几个小时,会抵达一个不起眼的小镇纳格尔(Nagore)。这里几乎没有迹象表明印度出现了新的繁荣。泰米尔纳德邦海岸受到孟加拉湾冲刷,2004年印度洋发生海啸时,这里是受创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我4年后造访该地时,看到了许多那场灾难的遗迹,主干道两旁仍进行着修复工程。这也提醒了我们更加遥远的过去。《孟加拉湾领航员》是这么描述纳格尔的:“从海上便可以看出这个小镇的位置,因为它有5座名闻遐迩的清真寺塔楼,早在它们附近的低海岸出现之前,就能看见那些白塔”;一个世纪后,那些宣礼塔还是地平线上最突出的风景。1这座“名闻遐迩的清真寺”是圣人沙乌哈密(Shahul Hamid)的圣陵(Dargah),建于17世纪。
圣陵的建筑群好像是一个独立自足的小镇。通往第一个庭院的通道两旁都是摊位,出售CD、念珠、垫子、布料、橡皮球、玩具、风筝、糖果和饮料,还有一些上面印了图案的金箔片,受伤的腿代表康复,船则象征一路平安。这座圣陵的访客是穆斯林和印度教徒,他们来自附近地区,也可能远从中亚而来。居住在圣陵里的人群让我印象深刻。有些人负担不起出租的简陋房间,就这么躺在地板上;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根本动弹不了,显然身体虚弱。这座圣陵仍然是个疗愈之地,庭院中的植物以其疗效而闻名。当我和负责接待的亲切的管理人员走过院子时,他告诉我这座“穆斯林”圣陵中有多少印度教徒在此做礼拜。听到商店的扩音器播放着印度教的祈祷歌时,他告诉我:“你在这里听到的音乐,在其他任何清真寺都听不到。”他向我展示了信徒捐赠的部分建筑群,包括两座宣礼塔和一扇通往内殿的金色大门。纳格尔圣陵一直以来是跨区域宗教群体的摇篮,它也成了纳格尔与东南亚之间有着长久联结的纪念。2
数个世纪以来,当地的商人已经将科罗曼德尔海岸与东南亚连接在一起。来自印度切蒂亚尔、信德和古吉拉特的经商者,和纳格尔及纳加帕蒂南的泰米尔穆斯林商人一起,旅居在马来世界的港口城市。欧洲的贸易公司受到孟加拉湾的商机吸引,从15世纪开始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欧洲人前往和横渡孟加拉湾的路线,沿着在他们之前的印度、马来、阿拉伯和中国船只的路线。欧洲人带来新的领土、法律和宗教使命的观念,他们对于人类的差异(包括“种族”的概念)有着不同的看法,管理这种差异的方式也不同。他们对于土地提出了新的需求。为了追求利润并巩固垄断地位,欧洲贸易公司用利诱或武力的方式来扩大和提升生产。他们对于地球资源的胃口越来越大、毫无节制,包括香料、木材、养活工人的食物,以及为船只提供动力的煤炭。
孟加拉湾沿岸的土地不是欧洲新来者按照自己意愿来改造的白纸。早在欧洲人到来之前,孟加拉湾地区已经交通繁忙,聚集着家族企业和商业关系。欧洲人在亚洲商业世界的基础上建立了一个新的贸易层,并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进入19世纪时,英国成为第一个称霸孟加拉湾的强国。但即使是英国的控制,也必须依赖亚洲长久以来建立的、相对独立的贸易网络。直到19世纪后半期的“帝国主义巅峰”年代之前,都不应该夸大英国的统治地位。尽管英国试图迫使当地航运商无以为业,离纳格尔不过几英里远的纳加帕蒂南还是保有“与新加坡、槟榔屿、仰光和毛淡棉(Moulmein)(1)相当程度的贸易”,而且“当地150吨—700吨级的船只,每年都会载运超过3000名乘客到缅甸和新加坡的港口”。英国的观察者发现,纳格尔的穆斯林商人“与槟榔屿、苏门答腊海岸、毛淡棉和仰光进行着大量贸易,从那些地方进口柚木来修复船只”。3在这些港口,亚洲商业的旧世界与扩张中的欧洲帝国世界相遇了。它们通过孟加拉湾的路径是交叉的,有时还会在税金、垄断、权利和义务等问题上发生冲突。4
伊斯兰教横渡孟加拉湾的路径有许多种。到了公元8世纪,阿拉伯经商者已经沿着科罗曼德尔海岸定居,并带来了他们的信仰。南印度和其他地方一样,苏菲神秘主义者将伊斯兰教传到内陆。5伊斯兰教徒在南部海岸的贸易城镇建立了据点,包括凯埃拉卡赖(Kilakkarai)、卡耶尔帕蒂纳姆(Kayalpatnam)、纳格尔、纳加帕蒂南、波多诺伏(Porto Novo)、开利开尔(Karaikal)和布利格德(Pulicat)。13世纪晚期开始,伊斯兰教在海湾对岸扩大势力范围:它的第一个据点是苏门答腊北部的巴赛王国(Kingdom of Pasai)。14世纪,在马来半岛北部、爪哇岛东部和菲律宾群岛南部的部分地区也相继出现,这些拓居地形成了一个由信仰和商业联结起来的世界。伊斯兰教在东南亚扎根的转折点出现在15世纪初,这个地区最主要的贸易中心马六甲在1419年皈依。1400—1650年,见证了东南亚“伊斯兰教最大的成功”。6
研究东南亚的欧洲学者热衷于寻找伊斯兰教在这个地区的“起源”。刚开始认为是阿拉伯经商者和移居者把伊斯兰教带来的,但后来人们推测他们与孟加拉湾有直接联系。没有一个单一的起源可以解释伊斯兰教何以能在东南亚这样多元化的区域传播。伊斯兰教从许多不同的来源来到这个地区,包括阿拉伯人、波斯人、印度人、华人,并通过四处游历的学者、有感召力的神秘主义者、勇敢无畏的商人,在海湾和阿拉伯海传播开来。宗教变革的推动者通常是东南亚人,他们与中东做生意或前往当地,然后带着新思想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