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熙熙攘攘的城市,隐秘的角落每天总有不为人知的罪案;
重案组刑警赵赶鹅,一个离罪犯最近的人;
通过勘察现场、追查证物、调取卷宗、审讯嫌疑人,抽丝剥茧地迫近真相;
真实客观地再现十桩大案的刑侦全过程。
拉杆箱里的女孩是谁?
杀妻的男人得到了什么惩罚?
横跨十三年的连环杀人案,真凶如何浮出水面?
每隔案件不仅包含了真实的破案经过,更揭示出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心”。
这些故事被记录下来,不是为了满足猎奇,而是希望告诫人们,要留心罪恶的苗头,克制犯罪的欲望。
因为命案发生后,像赵赶鹅这样的刑警,一定会想方设法追寻到真凶。
真相或许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作者介绍
本书由魔宙出品、天喜文化策划,作者赵赶鹅,重案组刑警,积累了大量罪案的一手资料,希望通过讲述这些案件,让人在心生恶念时有所畏惧。
天才捕手计划,是一个出品“口述真实故事”的创作机构,聚焦带劲的人生体验,用文字记录每一段真实的特殊经历。
部分摘录:
2011年年末,我从派出所加入刑警队机动车侦查中队,心中暗自庆幸以后再也不用跟经常打架的醉鬼们打交道了。机动车侦查中队主管的是盗窃机动车、用干扰器开车门盗窃车内财物和砸车玻璃等案件。我个人觉得,这类案件是刑事案件中最难侦破的案件。原因是这类案件经常没有犯罪现场(车被开走了),违法分子和车主也没有社会关系和私人恩怨,大多数是流动性的随机犯罪。
不过,回顾我在机动车侦查中队的时光,也不乏高光的时刻,刚调过去半年就破了几起系列大案。比如,一对四川籍的兄弟,专偷奥迪Q7,随后将车身喷成其他颜色,以三万到四万的价格卖给其他外地人,某著名女星的座驾也被他们偷了。还有几个修车店的小贼,他们四处盗窃北京吉普,之后转卖给内蒙古的牧羊人。
从2005年起,盗窃机动车的案件逐渐减少。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随着新车价格下降,二手车越来越不值钱;另一方面,偷来的车也不好上路,顶多在乡下开一开。机动车侦查中队的案件越来越少,领导办公室传出风声,有可能要把机动车侦查中队解散。
与此同时,重案组的两个办案队在单位里倒显得异常扎眼。重案组是领导的宠儿,他们大多数时间不在单位,没案子的时候工作时间玩游戏领导也从来不批评他们——一墙之隔的我们,上班时间打个私人电话都提心吊胆——局长还年年单独请他们吃饭,表彰他们,原因是一整年所有的命案都破了。更让人羡慕的是,他们的休息日比我们多多了。当手头所有案件都清理掉后,他们就可以留下一个探组值班,其他人在家休息。
市局的一位领导说过一句话:“本质上,所有的案件都是重案。”分局一位主管治安的领导也曾经说过:“重案组的民警,个个拿出来都可以当探长用;重案组的探长,个个拿出去可以当队长用。”重案组的民警们自然有一种骨子里的骄傲。当你恭喜他们破了一个“巨牛”的案件时,他们会轻描淡写地和你说,“没错,是抓了一个人,刀扔到房顶了,总队用无人机拍到的。”
任何人在他们隔壁都会忍不住对他们的办公室好奇。看似一间普普通通的办公室,里面却装着沾血的刀、各式自制手枪、破碎尸体的照片等。这个直面各种罪恶真相的地方,和全支队就隔着一扇木门。
有一回,我偶然路过他们办公室,看到他们正一脸严肃地坐在黑板前开会,他们队长站在前面唾沫横飞,像是传销组织现场。我忍不住想听听出了什么事。他们队长看到我,我冲他点了点头,他不耐烦地一摆手,一个比我还小的男同事板着脸过来把门关上了。他们组里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我闹了个大红脸,心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和他们组里的大多数人都只是点头之交的同事关系,只知道他们组里有个抓人不要命的“李逵”,有个爱眯缝着眼、走到哪儿身边都围着一圈人的“老猫”,有个戴眼镜、总笑呵呵摸着肚子的老杨。
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加入重案组——一个案件被百分之百侦破、全分局所有资源可以随便调度使用的队伍。直到那一次,一个偶然的机会,命案的世界向我打开了大门。机缘巧合之下,一个手里有数条人命的连环杀手点名要和我单聊,视其他重案侦查员为空气。我进入那个充满“鲜血和残肢”的世界,与重案组队长老关、讯问能手“老猫”等人结下了奇妙的缘分。
2012年2月,一辆破普桑巡逻车沿着路边浑浊的小河缓缓驶入齐家村。车上有两名派出所老民警,他们穿着便衣,神态轻松,连个本子都没拿。一个月后市里要召开每年一度的盛会,分局要求民警对辖区内所有登记在册的前科犯、吸毒人员和重点人口进行摸底教育,“敲山震虎”,以进一步降低案发率。
齐家村坐落于城市西北郊的山区,这里空气清新而干燥,村里人讲着土话,管去市区叫“进城”。全村几百名男女老少,只有一名前科犯需要“教育”,他叫李新杨。他家境贫寒,但眉清目秀,鼻梁高挺,酷似一位著名歌手。
三年前,二十三岁的李新杨骑着“狗骑兔子”(带篷三轮摩托)拉黑活,有个客人把装着十五万元现金的黑皮包落在车上。客人刚下车就想起来了,追着三轮车大喊半天,近在咫尺的李新杨装聋作哑,一脚油门,直奔城外。二十天后警察抓住李新杨时,跟着他的眼神在枕头里搜到了两根金条。李新杨嘴里大喊冤枉:“我当时真没听见他喊我!不然我能不还钱吗?!”最终他因盗窃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服刑两年。去年年底他出狱,如今在家帮老娘卖豆腐。
两名老民警来到李新杨家里时,他刚给满满一锅豆腐点完卤,准备上屉。他那张脸,比锅里的豆腐还要白几分。李新杨看到民警来了,表情极不自然,没等民警开口“教育”,他就深深地叹了口气:“这锅豆腐算是糟蹋了,我爸也吃不上了。”
民警感觉有事,立刻想到最近的系列电动自行车盗窃案。民警把李新杨叫到里屋,说了很多类似于“知道我们怎么找到你的吗?”“自己琢磨琢磨吧”之类虚张声势的话。李新杨的脑袋越垂越低。
“不用我们说了吧?你自己交代。”民警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工作证。
李新杨抬起头,看了民警一眼,低声嘟囔一句。
“大点声!”民警一拍桌子,李新杨的肩膀跟着一抖。
他先抿住了鲜红的双唇,同时两只手用力地搓脸,然后大声重复了一次——
“我杀人了。”
屋里死一般寂静。
讯问室铁门紧闭,烟味熏人,李新杨开始接受他的第一次讯问。
两名老民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李新杨的神情倒很放松,就像抛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很快,他就开始交代自己伙同一名男子杀害四名女子并分尸的前前后后。
老民警打算让李新杨先把杀害四名女子的经过大概叙述一下,然后再从中抠细节。李新杨交代一会儿,打报告说,想要上厕所。“迄今为止”他都很配合,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老民警带李新杨走进厕所,李新杨小便时,旁边一个年轻的民警凑过头来问老民警:“这傻货犯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李新杨的表情发生了微妙变化。回到讯问室,他立刻翻供:“我刚才说的都是胡话,我没杀人,那都是做梦梦到的。”随后拒绝在笔录上签字。
十分钟之前,这间讯问室里还弥漫着血腥味,而此刻,这场讯问仿佛成了荒诞的玩笑。
审不下去了,案子被移交到我所在的分局,因为其中一名被害女子的身份已被核实,属于我们的管界。
当地刑警队队长拿着那份尚未签字的笔录和讯问录像,对我们分局的重案组队长老关满脸歉意。老关拿过笔录,细细看了一遍,不置可否。老关身后的重案组侦查员们已经快要骂出来了,他们都在抱怨当地刑警队送来了一件麻烦事。
我马后炮地分析,当地刑警队有一个更好的讯问方向——先问清楚尸体在哪儿,因为有了尸体,案件就破了一半;没有尸体,案件就相当于没发生过。
老关是个极度沉稳的人,重案组一帮人大多是“疯子”,只有他压得住。他没抱怨,也没叫苦,一声不吭去看守所再次提讯了李新杨。别看李新杨“懦弱胆小”,这次他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后来又提讯了几次,依然什么也不说,逼急了他就撂一句:“那几天我洗衣服,水都是红的。”但也仅限于此。
案件进展到此时,重案组收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在李新杨家中搜到三封信。逮捕李新杨的那一天,他回答问题时都没看眼前的民警,反而一直盯着旁边的小书桌。那张书桌是他上初中时父亲用了三个晚上亲手做出来的。书桌上贴着他的“三好学生”奖状,那也是他人生中唯一值得夸耀的事情。奖状下面的抽屉里,有三封没寄出的信。那是李新杨在上个月亲笔写的,信封上的收件人是“市公安局”。至于他是否真的想寄出这三封信,只有天知道。他的字虽然歪斜,但力透纸背。信里讲述了两个农村男人用铁丝绞、刀捅、胳膊勒等方式,残忍虐杀四个“城里”陌生女人的经过。信里提到的同伙,绰号叫“老虎”,和李新杨曾是狱友,目前仍然逍遥法外。
坏消息则是李新杨被移交过来之前,已经被刑事拘留了九天——然而警方连一具尸体也没找到——留给重案组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基于三封信的内容,加上那七八页笔录和讯问录像,老关在脑海中反复描绘的案件轮廓已经有了很多清晰的细节。
去年年底,李新杨刚出狱没几天,一个叫“老虎”的狱友找上门来,两人一起去了火锅店喝酒。老虎出狱后干了黑车司机,李新杨在做小摊贩,两人都觉得钱少活累不顺心,在酒桌上互倒苦水。
老虎是个夜猫子,专挑半夜做生意,经常在南城拉送歌厅小姐。就在前两天,一个穿着超短牛仔裙、满身酒味的歌厅小姐大半夜上了他的车,结果在车上大吐。吐完,还没等老虎说话,小姐就不耐烦地从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扔在老虎的大腿上。
和李新杨说起这件事,老虎恨得牙痒痒,“世道是真的变了,她们怎么就能挣这么多?穿得那么骚,不如让咱哥俩弄了。”
早在监狱里,老虎就总说“社会不公平,再出狱要弄死几个”。这话在监狱里当不得真,通常都是犯人们故作凶狠的大话,李新杨每天能听一箩筐。但李新杨预感到,老虎现在可不是说说而已,他真要动手了。
酒过三巡,李新杨还是非常犹豫,老虎向他再三保证,肯定出不了什么事,最终两人决定找歌厅小姐收点“保护费”。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老虎戴着口罩,开着他的灰色捷达,带李新杨在南城一歌厅附近转悠。凌晨三点多,歌厅最后一拨客人散去,小姐们换上便服,纷纷离开霓虹灯火,走进黑暗。
李新杨在老虎的吩咐下藏进后备厢,等待信号。不一会儿,李新杨感觉有人上了车,随后车身开始颠簸,一路上能隐隐约约地听见老虎和女子调笑的声音。
“我当时都气坏了,到底还动不动手?都准备抢劫了你还和人家逗闷子,真有病!”
过了一会儿,车停了。李新杨听见三声喇叭响,接着后备厢被打开,李新杨用丝袜套住头,跳出后备厢,和老虎一起把女孩扔到车后座上。
供述录像中李新杨很生气,因为老虎并未按照约定蒙住脸,戴上帽子遮住秃头。李新杨回忆起当时,觉得自己戴着丝袜像个傻子。他还记得那个女孩是南方人,“五官很大,两个眼睛间的距离略微有些宽,头发很浓密,很漂亮”。
老虎是个“上辈子”(监狱里管进监狱之前叫上辈子)“练过”的人,平时看着笑眯眯,胖得像个弥勒佛,但绷起胳膊来肌肉有豆腐块那么大。老虎坐到后座上用胳膊夹住女孩的脖子,换李新杨开车,女孩几乎要窒息过去。
“我们刚从里面出来,你就当做善事,给我们捐点钱,帮我们泄泄火。”随后,老虎就在逼仄的后座上强奸了女孩,还逼迫女孩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
李新杨在信里写道:“我特瞧不起老虎,一个老爷们儿管不住下半身就是废物。”
两人翻开女孩的皮包,拿走了两千多元现金。李新杨提议把人扔到郊外去。这句话误导了女孩,她以为这两人是要弄死自己,把尸体扔掉。她可怜巴巴地说自己银行卡里还有钱,只要留她一条命,就把钱都交给他们。老虎于是提出把人先带回他的住处,多弄点钱。
李新杨在供述中说自己当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被迫同意了。三个人一起回到了老虎在东部郊区的平房。天太黑,心情又乱,李新杨说记不得平房在什么位置了。
在那个封闭的陌生空间里,一个痛哭流涕、不断哀求的女孩激起了两个社会渣滓最大的恶性,他们似乎在虐待中获得了巨大的快感,忘记了最初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钱。
他们用女孩的胸衣、长筒袜,还有麻绳,将女孩绑在墙角。老虎用烟头烫她的胳膊,用打火机烧她的后背,还逼着她喝了一瓶二锅头。女孩早早说出了自己的银行卡密码,但李新杨和老虎都没有去取钱的胆量,他们只是变本加厉地折磨她。喝了酒,两人更亢奋。他们逼女孩做出各种动作取悦自己,在监狱里规规矩矩任人摆布的二人,在此时找到了摆布他人的快感。
在第一次供述时李新杨还在为自己辩解,他说他酒醒后看到女孩满身的伤痕,陷入了深深的后悔和惧怕中,但又怕放了女孩,她会去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