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一九八五年,香川叶子和石川希美在上野职介所偶然相遇,两人虽然都对各自的过去有所隐瞒,但随着相处很快成为挚友。当时叶子背负着巨额债务,并独自抚养外甥达也,人生陷入了迷茫的死胡同。经希美介绍,叶子进入武藏野的一个豪门做帮佣,生活才逐渐安稳下来。然而,这家老主人的可疑身亡打破了平静,深藏的秘密被惊扰,二十年前发生在筑丰废矿聚落的罪恶也如冷酷的梦魇般再度浮现……
作者介绍
宇佐美真琴
2006年以短篇恐怖小说《蓝毗尼的孩子》获得第一届《幽》文学奖,次年以同名短篇集正式出道。擅长透过潜藏在日常生活的怪异诡谲,描写人心的阴暗面,获得极高评价。
2017年以《愚者之毒》获得第70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还著有《彩虹色的童话》、《禁忌之森》、《长角的帽子》等作品。
部分摘录:
“说话不用这么客气啦,我们同年啊。”
“对不起。”
“看,你又来了。”石川小姐优雅地拢起鬈发,“我想换工作。我在律师事务所上
班。”
“嗅?这么好的工作,为什么要换?”
石川小姐轻轻拿起咖啡杯,双手包住,“唉,有很多原因啦。”
我捂住嘴巴,差点又说出“对不起”了。
不过至少我得感谢那名职员。
幸亏他把我们两人搞错,我才能交到这个可以真正敞开心扉的好友。
从此我们成了每次在职业介绍所碰面时,都会轻松闲聊的朋友。尽管只是站着讲讲话,但拿着自动贩卖机买来的罐装饮料和希美聊天,心情就很好。
希美说她住在池之端的大厦里。位于台地的上野恩赐公园附近有不少美术馆与博物馆,气氛恬静,颇有台东区高级住宅区的味道,母亲都叫它“上野山”来跟老街一带做区别。池之端地处台东区与文京区的交界,一如其名,就在不忍池旁边,感觉是高级地段。不过大厦也有各种等级吧。
我没再多问什么。我自己也有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
由于妹妹与妹夫双亡,我必须扶养四岁大的外甥达也。如果白天送他去托儿所,我去上班,那我就一定得找能够准时下班且周休二日的工作才行。想到发育有问题的达也,我实在不能撒手不管,但这样的工作真不好找。
都三十五岁了,人生却走入死胡同。没有工作,没有安居之处,还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一筹莫展。
“你的脸怎么了?”许久不见,希美发出惊呼。几天前智齿肿痛,我没管它,结果连脸颊都肿起来了,还热热的。
“不看牙医不行啦,这放着可不会好。”
“喔〇”
哪能跟她说我没钱就医,只能蒙混带过。我连国民健康保险都没保,根本付不起医药费。但忍耐也有极限,再说顶着这张脸也没办法去面试。
希美像之前那样拉着我的手走出职业介绍所。
“你看,那边有家牙医诊所,去看一下。”她指着马路对面。
“可是……”我还在犹豫。希美突然打开皮包,拿出自己的健保卡。
“拿去用。”
“咦?”
“你没健保卡吧?反正不会有人知道谁是谁,而且……”希美那涂着粉色口红的嘴唇噗哧一笑,“我们连出生年月日都一样啊。”
她的观察力为什么会这么强呢?是因为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关系吗?健保卡的公司名称栏位上写着“加藤义彦律师事务所J。
我没再多想,决定接受她的好意。结果拔完智齿后花了十天左右才消肿。幸好一开始就出示希美的健保卡,总算付得出医药费。
希美提议请我吃午餐来庆祝牙痛治愈。我带着拜托隔壁婆婆帮忙照顾的达也出门。真想不到我会接受这样的邀约。
要是从前,我大概会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ff.。没有可靠的家人和亲戚,朋友也都疏远了,我的生活就是担心日常琐事。即使找到工作,能够过着简单的日子,我和达也的生活也不会有明显的改变吧。我们是破碎家庭的“幸存者”,未来注定黯淡无光。和漂亮又开朗的希美碰面,这份因缘让我得以忆起过往能与朋友轻松聚餐的自己。
“你好。”希美的问候把达也吓得躲到我的裙子后面。
我们坐在露天席,可以看见中庭的樱花树。见树上已经长出嫩叶,我这才发现樱盛开期过了。今年连赏樱的心情都没有。我点了义式午餐,达也则是儿童餐。服务生送来一盘盛着炸虾、汉堡排和鸡肉饭的餐点时,达也惊奇地注视着,并未动手。
“达也,吃啊。”
我将儿童用叉子硬塞到他手中。他用叉子叉起小香肠,但只是不停地盯着看。我有点急躁。这孩子没有欲望,既没食欲、物欲,也没有自我表现欲,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不惹麻烦的小孩。放着不管也只会乖乖待在那,不哭、不叫、不闹,只会用轻轻微笑或皱眉来表达情绪,根本不想被人疼爱。
“好吃吗?”
达也终于吃起他喜欢的番茄了,于是希美问他。希美那栗色的鬈发上有一片淡桃色的樱花花瓣。我招认了:
“这孩子一句话都不说的。”
“是喔。”
希美并未吃惊。她像一般落落大方的人那样,没追问原因,也没表示同情。
四岁儿童不会说话当然不寻常。专科医师说是“精神发育迟缓”,只要接受适当训练,开口说简单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我的母亲坚绝不接受这个诊断结果。
“哪有这种事。达也是受到太大打击才到现在还不会讲话,这也没办法。”
她深信最爱的孙子迟早会说话。然而母亲在去年五月过世了。真正受到精神打击的人是母亲。妹妹和妹夫双亡后,她的宿疾糖尿病恶化,大半时间都半梦半醒的,最后死于脑中风。
这是个怡人的午后时光。希美边用餐边拿之前的就业适性调查来说笑,批评那些问题是否恰当,质疑它的可信度。
“我不懂,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找不到工作?”
在她说到,个段落时,我插嘴说。
“漂亮?”希美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转,然后将一块加了起司的欧姆蛋放入口中。“那是因为我动过脸。”
“动过脸”是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听懂。希美边咀嚼口中的食物边爽快地说:
“割双眼皮,削骨,还有这里……”她指着右脸颊,“把一颗碍眼的痣点掉了。”
我说不出话来。原来希美动过整型手术,而且没打算隐瞒这种事。
这个人……我凝视托腮微笑的希美。这个人应该不会在意外表美丑才对,我本能地如此认为。那她为何要整型?为了换工作吗?不会吧。
我突然意识到,我对此人一无所知。
对这位餐后咖啡依然不加糖与奶精的女人,我起了一点好奇心。接着发觉自己许久不曾有过对他人感兴趣的心情了。
这个人表现得很稳健。之前觉得这是“成熟”,此刻却认为用r老成”来形容比较恰当。她不知道我的心思,交互看着达也和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呃……”希美看着几乎没动儿童餐又很拘谨的达也说:
“说不定我能帮你介绍工作。”
“这些是老师不爱吃的食物。”
我认真地看着藤原太太递过来的清单。
“好多喔。”
上面写着芦笋、茄子、青椒、鱼卵、起司等各种食材,以及蟹肉奶油可乐饼、中华凉面等料理名称。
“对吧?但现在要他改也改不了了,只能配合着做给他吃。”
我想也是,毕竟难波老师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了。
而长年在这里帮佣的藤原太太七十五岁了。她把工作让给我,要搬到她女儿住的滋贺县大津去。
希美介绍给我的工作就是难波家的帮佣。不仅包住,还不介意达也一起过来,是我求之不得的好工作。
希美跟我提起的隔周便带我到难波家。难波家似乎想尽快决定藤原太太的继任人选,因此对我的身家背景只是简单问过而已。地点是在调布市深大寺的,户世家。
“不过没关系,这类小事慢慢记下来就行了。”藤原太太停下手说。必须谨记在心的大事是……
研钵里是捣碎的绿色艾草泥。据说为了随时都能做老师爱吃的草饼,会将初春摘采的艾草煮熟后冷冻起来。
“必须谨记在心的大事是,老师的狭心症已经发作两次了。虽然做了!^冠状动脉的治疗,但医师说如果再发作搞不好会要命,所以每天该吃的药绝不能忘记。此外要避免剧烈运动,但也不能运动不足。要吊喝水。确实把握这几点,暂时就不会有问题了。”
藤原太太又嘎吱嘎吱地磨动捣杵,我赶紧扶好研钵。
之所以称呼这个家的主人难波宽和先生为“老师”,是因为他到退休前都在担任国中老师 藤原太太的女儿好像也是他的学生。
体型福态、个性温和的难波老师,在我看来就是一位学校老师的模样。今天我带达也来的时候,他被挑高的天花板和宽敞的庭院吓得f不安,而老师眯起双眼看着他。虽然已经请希美事前告知过关于达也这特别的个性,或者该说是精神障碍的事,但我也紧张了起来。
“啊,就是你吗!”老师将突出的肚子更加挺出去似地靠近达也,让他向后退。
“小生物真好啊,无法预测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后来我才听说老师从前教理科,因此精通生物、地质、天体、自然史等,擅长所谓的观察与考察。面对像根棒子似地杵在我身后的达也,他说的下一句话是,“想看蚕宝宝吗?”
听藤原太太说,老师是难波家的入赘女婿,将来要继承岳父长年担任社长的纤维产业公司,所以老师早有迟早得辞掉教职的心理准备。然而老主人去世后,佳世子师母跳过老师,直接让儿子由起夫先生继承公司。根据藤原太太的说法,是因为老师热中教育,作育英才可说是他的天职,因此师母很希望能让老师在教育岗位上待到退休,然后步上稳定的学究之路。
其实这之间的状况有些复杂。师母和老师是再婚,由起夫先生是她与前夫生的儿子。离婚后,师母虽和儿子分开超过二十年,但她一直很挂念儿子。因此当老主人过世而出现继承问题时,师母就找到儿子,问过他的意愿并征得老师同意后让儿子继任。据说老师欢喜地迎接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从这点也可看出老师的宽宏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