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随着数千年的文明发展,阿尔布赫星的居民在经历数次战争后,分化成了两个分支:被圈禁在集修院内的学者和在世俗政权领导下的普通人。 集修院是作为战败方的学者们终生生活的地方,他们拒绝高科技和流行文化的侵蚀,以知识和思考为信仰,遵循传统的方式耕地、劳作,建立了一个彷如乌托邦的小社会。而集修院外的人们贫富差距悬殊,在世俗政权的渲染下,把知识和思考当作反叛,极度依赖着便利的科技和享乐的生活,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年轻的伊拉斯玛自小生活在集修院里,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了隐藏在天空中的外星飞船。原来,整个星球正处于危机之中。世俗政权一边粉饰太平掩盖真相,一边受迫于强大的武力威胁,不得不征召学者们以寻求应对之法。 坠毁的单人飞船,死去的女外星人,伪装为学者的地球间谍,外星飞船上的其他种族……面对占据jue对优势的外星人组织和世俗政权出于私欲的隐瞒控制,伊拉斯玛和伙伴们该如何拯救阿尔布赫星呢?
作者介绍
尼尔·斯蒂芬森(Neal Stephenson)
出生于1959年,美国赛博朋克流科幻小说的代表作家,雨果奖、轨迹奖得主。他的作品涉及数学、历史、哲学、物理学等领域。他还是美国《时代周刊》评选出的“当今世界技术创新上的50位杰出数字英雄”之一。代表作有《雪崩》《钻石时代》《七夏娃》等。
部分摘录:
3689年的最后一夜,我做了个梦,梦见敖罗洛修士正在为某种事烦恼,旁人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安,但包括他本人在内,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于是他的烦恼成了个秘密。但大家也知道问题的所在:“行星”脱离了轨道,大钟出了差错。大钟的附属装置里有一台大天象仪,坐落在日纪门与北堂殿之间的前廊,是一座太阳系的机械模型,用来显示所有行星与卫星的实时位置。它已准确无误地运转了三十四个世纪,现在却出了差错。天象仪上的大理石球、水晶球、钢球和青金石球都已经对不上行星在天上的位置了,敖罗洛修士只用一支小天文望远镜也能看得出来。出错的原因梦里没说,但按我理解这肯定跟伊塔人有关,因为驱动天象仪的就是他们在大院堂地窖里管理的装置。
有传言说,这套系统也在细微地校正着主钟表的运行速率。所以如果地下室里的差错一直不解决,问题就会严重到有目共睹,比如太阳不及天顶就鸣响午钟,或者太阳已升起日纪门还不开。
按正常的逻辑,应该是天象仪的小偏差先出现,过后才会发生这些大麻烦才对。但在梦里,两种情况是同时发生的。所以尽管我看到天象仪显示着错误的月相,也看到市人在午夜里逛进日纪门,还是闹不明白让敖罗洛烦恼的问题的根源在哪儿。可不知为什么,这些问题对我的困扰都比不上钟塔传来的钟声:吊钟正鸣响着错误的变奏调……
我睁开了眼睛才听到大隙节的钟声。或者说我同寝的修士们都是如此。钟声的调子变化多端,要仔细听上几分钟才能听出奏的是哪段。钟塔的机械装置可以自己奏几种固定的调子,比如报时。但要召集奥特或宣告其他事件,敲钟队就得让吊钟与机械装置脱离,靠人力敲出各种变奏调和置换调。这些曲调的编写有特定的模式与法则,我们都学过。这样做是为了将消息传遍整个集修院,而不让墙外的人听出消息的内容。
不过大隙节倒没什么可保密的。这是3690年的第一天;因此不单日纪门,岁纪门与旬纪门都会在日出时分开启。就算是外人,只要看过日历的都心知肚明,我们自然也是一样。但不知何故,听到钟声响起却没有一个人爬起来,直到钟塔传来的调子已开始前后颠倒,上下翻转,反向回旋,我们才终于有了动作。
我们坐了起来,寒冷的小寝里是三个赤身裸体的修士,和乱七八糟堆在草铺上的帛单、弦索、球。这种日子得穿得正式,只靠自己是很难搞定的。霍尔巴恩修士第一个下了地,我便斜探着身子去摸索他那块翻卷的暖烘烘的帛单,用手指头找着毛边,拽了过来。小寝里的第三个人,阿尔西巴尔特修士,是最后一个醒的,被我和霍尔巴恩凶了一顿,他才终于抓起了那块帛单的齐边。我俩一人拎着帛单一头,到走廊上把它展开来。睡觉的时候,为了取暖,霍尔巴恩修士把它弄成了厚厚的短被,还毛茸茸的。
我和阿尔西巴尔特把这块帛单攥成一束,一人揪住一头用力拔河,把它抻到了原来的三倍长,也薄了不少。霍尔巴恩把弦索团在手心里,往帛单底下一钻,起身时让它挂住左肩。接下来他只要站在原地时左时右地转圈,必要时抬抬胳膊就行了,阿尔西巴尔特和我则像天象仪上的行星那样绕着他转动,把帛单缠在他的身上,有的地方展平,有的地方打褶。这种缠法是出了名的不牢靠,所以我俩还得帮他按着,等他自己用弦索东勒西捆,在关键的地方打上结,绑结实了我们才松了手。等他腾出手来,又跟阿尔西巴尔特一起帮我缠好。最后才轮到我俩帮阿尔西巴尔特缠。阿尔西巴尔特凡事都喜欢排最后一个,这样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倒不是他爱慕虚荣。恰恰相反,他似乎是我们这拨人里最适合马特生活的一个。他是个魁梧的大个子,一直在拼命留胡子,让自己看起来更显老。但在缠帛单这种事儿上,他却总坚持样式正统,不像利奥修士那般时刻追求标新立异。
缠好帛单,我们又花了点工夫,拿弦索多绕出些道道,把兜帽整出点形状:这种罩衣也只能靠这些来显示一点个人风格了。
编好的凉鞋堆在寝楼门口的地上。我把脚伸进鞋堆,扒拉着想找双自己能穿的。当初编戒律的人都住在暖和的地方。所以戒律只准许每个阿佛特人拥有一块帛单、一条弦索和一个球,对鞋子却只字未提。对我们来说,这在夏天倒不成问题。但天马上就该冷了。而且大隙节期间我们可能还要去墙外,去走那些有玻璃碴和其他危险品的城市街道。因此我们对自己稍稍放松了要求,大隙节的时候穿轮胎做的凉鞋,冬天穿软底棉靴。这种习惯在圣埃德哈由来已久,裁判所到现在还没来找过麻烦,所以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事儿。我找到了一双合适的凉鞋,绑在了自己脚上。
最后,我们仨又把球拿出来,调到拳头大小,一边往大院堂那边溜达,一边把弦索末端垂下的那截绕在球上,编成个简单的网子把它兜住,再让球充气把弦索绷紧。三个人都把球点亮,让它发出柔和的绯红色光芒。它的光亮刚好可以给我们照路,而绯红的颜色则是十年士的标志,这么做是为了跟一年士区分,因为过一会儿我们就得和他们混在一起了。
弄好以后一松手,球就在右胯旁垂下,贴着大腿摆动起来。黑暗之中两三百人一起走向大院堂时,那景象看起来煞是迷人。如果你想把自己变成圣徒雕像的模样,可以一只手捧着发亮的球,另一只手抚着它,凝视远方,做出痴迷于克诺乌斯之光的样子。
四十个起得更早的阿佛特人已经聚在了高坛之内。我们进来时他们正唱着旬岁纪大隙节的行列圣咏。织就这支圣咏的旋律,十年来我都从未听过,或者说,自从那个日出时分,我走进旬纪门,眼看着铁石的大门轧轧地合上,把我熟识的一切都关在门外以来,还从未听到过这段旋律。这旋律深深渗入我的脑海,弄得我几乎站立不稳,差点儿倒在别人身上,那人是利奥,这回他倒没趁势扭胯把我顶翻,还像扶圣像画似的推着我站直了身子,随后便将注意力转回到了奥特上。
所有的音乐都合着大钟的拍子,大钟就是它们的节拍器和指挥。演奏又持续了一刻钟:没有吟诵,没有布道,只有音乐。
天空澄澈,日出之际,光便从星阵顶上的石英棱镜泄入了竖井。音乐停了。我们也熄灭了球的光芒。从天而降的光束,我印象中起初是翡翠色的,抑或是我的眼睛骗了我,一眨眼工夫它又变了颜色,变成了你在黑暗的小寝里点亮灯火时,从手背透出的颜色。高坛里一片寂静,静得令人难耐,我们都在担心大钟出错(像我梦里那样),担心大门不会开启。
然而片刻之后,中央重锤就开始下坠,和每天日纪门开启时一样地下坠。但今天它仿佛成了一声号令,让所有人都仰起脖颈,望向了主楼支柱与大院堂拱顶的交会之处。我们听到了动静,也切实看到了。下坠了!两个重锤都在下坠,沿着轨道一路向下,同时开启了岁纪门与旬纪门。
我们全都喘息着、惊叫着、欢呼着,很多人还忍不住擦拭眼睛。我甚至听得到千年士们在东南屏后发出应和。立方体和八面体坠到了视平线的高度,所有人都呼喊了起来。我们为它们鼓掌,像欢迎颁奖礼上的名人。它们快坠到地面时,我们都肃静下来,像在担心它们会砸在地上。但是越靠近地面它们就下坠得越慢,最终缓缓停在了离地面仅一掌之遥的地方。所有人都笑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的确可笑。大钟不过是一部机械,此时它不会做别的动作,只会让重锤下坠。但眼看着一切发生,还是带给人妙不可言的感受。唱诗班该在此时唱一支复调,他们却几乎无法成声,但走板荒腔也成了乐音。
在歌声掩映下,听得到外面的淙淙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