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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传记 2022年7月14日

简介

公元七十九年八月二十四日,维苏威火山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灾难毁灭了庞贝。 二十四小时之内,一整座城市埋入地下,一个世界从此戛然而止。 这座城市为何毁灭?为何这么多人同时丧生?至今仍是令人不解的秘密…… 极富正义感的年轻水务官阿蒂里乌斯*先警觉到灾难将至,他寻求舰队司令、自然学者老普林尼的协助,但却遭到利欲熏心政客的阻挠。操控这一切的是奴隶出身的地产商人,危机使他致富,也使他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究竟,维苏威火山爆发,将一座城市在数小时之内埋入地下,是自然的咆哮,还是来自上帝的天谴?这里面蕴涵的是一桩阴谋,还是来自神明的警告?死亡就在眼前,但权力仍是*的欲望……在这本书的*后一百页里,你会发现地狱的模样。

作者介绍

罗伯特 哈里斯(Robert Harris),英国小说家、皇家文学会会员,现居于英国西伯克郡。著有多部畅销小说,被翻译成37种语言。处女作《祖国》常被与马丁?克鲁兹?史密斯的《高尔基公园》及奥威尔的名作《一九八四》相比,代表作品包括《影子写手》《军官与间谍》《秘密会议》《慕尼黑》,以及广受赞誉的“西塞罗三部曲”(《最高权力》《权谋之业》《独裁者》)等。其中,《军官与间谍》为他赢得了包括沃尔特?司各特历史小说奖在内的四项大奖,著名导演罗曼?波兰斯基的《我控诉》便改编自这部作品。

部分摘录:
要想预测火山爆发,一个非常重要的现实问题是注入的新岩浆与随后的火山爆发之间会有多长的时间间隔。对于许多火山来说,这种时间间隔可能会长达数周或数月,但对另一些火山而言,这种时间间隔似乎要短得多,可能只有数日乃至数小时。
——《火山学》(第二版)
米塞努姆城的北郊有一座巨大的海滨住宅,这便是霍腾希亚别墅,里面的人正准备处死一名奴隶。他们要拿他喂鳗鲡。
那不勒斯湾四周的许多豪宅都有自己精心修建的渔场,此事在意大利这个地区比较常见。霍腾希亚别墅的新主人是百万富翁努姆里乌斯·波比蒂乌斯·安普里亚特斯。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一个传说,他听说奥古斯都时代的贵族威蒂乌斯·波里奥[1]为惩罚那些打破盘子的笨手笨脚的仆人,会将他们扔进鳗鲡池,因而安普里亚特斯常常无比羡慕地把这称作拥有权力的最完美的展示。权力、想象力、智慧,当然还得有一点品位。
于是,当多年后安普里亚特斯自己也拥有了一个渔场后——他的渔场离威蒂乌斯·波里奥位于帕乌西里彭的旧鱼塘只有几英里——而且当他的一个奴隶也损坏了一样贵重的东西时,他自然想起了前人的做法。安普里亚特斯本人出生时也是奴隶,他认为贵族就应该这样处事。
这名奴隶被剥光了衣服,只剩下一块腰布,双手被捆在身后,他被押送到了海边。他的屁股左右两边分别被刀划了个口子,为的是流出血来吸引那些鳗鲡。他还被灌了醋,因为据说醋能使鳗鲡疯狂。
这是下午较晚的时候,骄阳似火。
鳗鲡专门有一个大池子,远离其他鱼塘,使它们与其他鱼类分开。一条狭窄的混凝土通道一直延伸到海湾中,这便是通向鳗鲡池的道路。这些鳗鲡是海鳝,极具攻击性。它们的身体长度与一个人的身高相仿,扁平的躯体有人的躯干那么宽,脑袋扁平,宽大的鼻子,刀锋般的利齿。别墅的渔场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没有人知道修建在幽暗的鱼塘底部的那些迷宫般的管道里究竟躲藏着多少条鳗鲡,至少有几十条,或许有几百条。那些年龄更大的鳗鲡简直就是恶魔,其中几条还佩戴着珠宝。有一条鳗鲡的胸鳍上套了一个金耳环,据说曾是尼禄[2]皇帝的宠物。
对这名奴隶来说,海鳝尤其可怕,而安普里亚特斯现在正细细回味着生活中的这种讽刺——这名奴隶的任务就是喂养这些海鳝。甚至在他还没有被押到那条通道之前,他就开始吼叫、挣扎。他每天早晨都将鱼头和鸡内脏扔给这些鳗鲡,因此看到过它们进食时的情景——水面开始颤动,随即沸腾起来,一条条鳗鲡察觉到是在给它们喂食,箭一般地从藏身处冲出来,互相拼抢着食物,将其撕碎。
在第十一时辰,尽管酷热难当,安普里亚特斯本人还是大摇大摆地从别墅走下来观看,陪在身旁的是他那十八岁的儿子塞尔西努斯、管家斯库塔里乌斯以及几位生意上的客户(他们跟随他从庞贝过来,从黎明时起就一直待在他身旁,希望他款待他们晚宴)。另外还有大约一百名男性奴隶,他认为让他们目睹这一场面会大有好处。他命令女儿和妻子待在屋里,因为这不是女人们该看的一幕。奴隶们已经替他摆好一张大椅子,小一点的椅子是给客人们准备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名犯了错误的奴隶叫什么。安普里亚特斯年初花了整整一千万买下这座别墅,而这名奴隶是随着鱼塘一起过来的。
别墅周围的海边养着各种鱼,开销巨大。这里有肉质如羊毛般洁白的海鲈,有池塘周围建有高墙、免得它们跳出去的灰鲱鲤,有比目鱼、鹦鹉鱼和金头海鱼,还有七腮鳗、康吉鳗和海鳕。
但是,安普里亚特斯这些水里的宝贝中最珍贵的是胭脂鱼——长有胡须的羊鱼。胭脂鱼极其难养,颜色从淡粉红到橙色不等。一想到自己曾为这些鱼付出过天价,他就浑身发抖,而他本人其实都不怎么喜欢吃鱼,但这名奴隶害死的恰恰是这些珍贵的胭脂鱼。这名奴隶究竟是出于恶意还是无能,安普里亚特斯不得而知,也不在乎,可那些鱼就在那里:像它们活着时一样聚集在一起,在鱼塘的水面上五颜六色地铺了一层,是当天下午早些时候被发现的。安普里亚特斯被带到鱼塘边时,还有几条鱼活着,可就在他看着时,鱼一条条死去,像一片片树叶那样先是在池塘深处翻过身来,然后再浮到水面上与其他死鱼待在一起。全被毒死了,一条也未能幸免。按照当时的市场价,这些鱼每一条都能卖到六千。每条胭脂鱼的价值都是照料它们的那名该死的奴隶的五倍,而现在只能将它们付之一炬。安普里亚特斯立刻就做出了判决:“将他扔进池塘去喂鳗鲡!”
这名奴隶被拖向水池边时拼命尖叫着,他的身上还在不断地被戳出一个个小孔。他在喊叫,这不是他的错。问题不是鱼食,而在水。他们应该去请水务官。
水务官!
安普里亚特斯眯起眼睛,望着刺眼的海面。无论是那不断扭动身子的奴隶,还是拖着他的另外两名奴隶,或者握着一根船篙、不停地将船篙当成长矛戳着那罪人的第四名奴隶,安普里亚特斯都很难看清他们的身影。在这翻滚的热浪和闪光的浪涛中,他们只是几个模糊的影子。他像皇帝那样举起一只手臂,握紧拳头,拇指与地面平行。他感到自己拥有神一般的力量,但同时又充满了普通人的好奇。他等待了片刻,细细体会着这种感觉,然后他突然转动了一下手腕,竖起了拇指。让他罪有应得!
那名奴隶在鳗鲡池边挣扎时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从海边传了过来,越过露台,越过游泳池,进入了寂静的屋内,妇女们就躲在这里。
科蕾莉娅·安普里亚特斯跑进自己的卧室,猛地扑到床垫上,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可那喊叫声仍然清晰可辨。与她父亲不同的是,她知道那奴隶的名字——希波纳克斯,是个希腊人——也知道他母亲的名字。那位母亲名叫阿蒂娅,在厨房干活,而她只要一哭起来,比她儿子还要催人泪下。科蕾莉娅听到几声尖叫后再也受不了了,她猛地站起身,跑过空空荡荡的别墅,去找那哀号的女人,结果在带回廊的花园中找到了她,看到她靠着一根柱子瘫倒在地上。
阿蒂娅看到科蕾莉娅后,紧紧抓住年轻女主人的裙边,开始对着她穿着拖鞋的双脚哭泣,反复说自己的儿子是无辜的,说他被拉走时高声冲她喊叫——是水,是水,是那水出了问题。为什么就没有人听他说话?
科蕾莉娅抚摸着阿蒂娅那灰白的头发,竭力安慰着她,除此之外也无能为力。她知道,请求父亲发慈悲完全是徒劳。他此时谁的话也听不进,更不用说女人,而且是他自己的女儿,因为他要求女儿必须对他百依百顺。如果她出面干预,那名奴隶生存的希望只会变得更加渺茫。对于阿蒂娅的祈求,她只能回答说她爱莫能助。
听到科蕾莉娅的回答后,那名老妇人——其实她只有四十多岁,但科蕾莉娅按照狗的年龄来计算奴隶的年龄,因此那老妇人在她眼中像是至少有六十岁——突然止住了哭泣,用手臂擦了擦眼睛。
“我必须找人来救他。”
“阿蒂娅,阿蒂娅,”科蕾莉娅柔声说,“有谁能救他呢?”
“他在大声喊叫水务官,你没有听到吗?我要去找水务官。”
“他在什么地方?”
“他可能在山下那些管水的人干活的地方,水道那里。”
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打定了主意。她眼神迷乱地望着四周,眼睛红肿,衣服和头发凌乱不堪,那样子简直像个疯婆子。科蕾莉娅立刻看出谁也不会注意她。人们只会嘲弄她,或者用石块将她撵走。
她说:“我和你一起去。”听到海边又传来一声可怕的尖叫,科蕾莉娅一手挽起裙子,一手抓住老妇人的手腕,两个人一起跑过花园,穿过空空荡荡的门房,从侧门跑了出去,来到阳光灿烂、酷热难当的公共道路上。
奥古斯都水道的终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水库,位于霍腾希亚别墅以南几百步的地方,是在一个山坡中凿出的。这个山坡俯视着下面的港口,长久以来一直被称作“皮希纳·米拉比里斯”[3]——奇迹之池。
这个水库看上去没有任何惊人之处,米塞努姆城的大多数人从它身旁经过时都不会多瞧它一眼。从外表看,它只是一座低矮的红砖平顶建筑,上面爬满了淡绿色的常青藤。它有一个城市街区那么长,半个街区那么宽,四周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储藏间、酒吧和民居,隐藏在海军基地上方尘土飞扬的后街中。
只有到了夜晚,在车水马龙的喧闹以及商贩们的叫卖声平息下来后,人们才能听到流水在地下发出的低沉轰鸣,而只有当你进入院子,打开窄小的木门,顺台阶下到地下水库里时,你才能完全领略到它的辉煌。四十八根柱子支撑着巨大的穹顶,每根柱子都有五十多英尺高,只是这些柱子的大部分被淹没在水下。水道送来的水注入水库时发出的巨大回声足以振动你的筋骨。
阿蒂里乌斯可以在这里一站就是几个时辰,聆听着这轰鸣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在他听来,奥古斯都水道发出的不是单调枯燥的轰鸣声,而是一架巨大的水力风琴[4]奏出的音符,是文明的音乐。水库的顶上有透气孔,每当翻腾的水花在午后的阳光中飞舞,在柱子之间架起一道道彩虹时,或每当傍晚他锁上门,看到火把的烈焰像撒在黑檀木上的黄金那样在平静黝黑的水面上闪耀时,这些时刻,他便感到自己根本不是置身在水库中,而是置身于一座献给唯一可以信赖的那位神的神庙中。
当天傍晚,阿蒂里乌斯从山上下来后走进了院子,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查看一下水库的水位。这已经成了他难以排解的一种强烈冲动。可当他去推门时,却发现门上了锁,他随即想起钥匙还系在科拉克斯的腰带上。他已经累得不愿意再去想这件事了。他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奥古斯都水道隆隆的响声——它还在流动,这是最重要的。后来,当他有时间细想自己的行为时,他认定这种玩忽职守的事并不能真正怪自己。他当时也毫无办法。不错,就他个人而言,事情的发展可能会截然不同,但从整场危机这个更大的角度来看,那根本微不足道。
于是,他转身离开了地下水库,扫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院子。他前一天晚上已经下达过命令,必须趁他不在时将这地方清扫干净,收拾整齐。他很高兴地看到这项命令已经被执行。一个井然有序的院子能让他感到放心。一堆堆整齐摆放的铅板,一罐罐石灰,一袋袋红沙,一根根红色的赤陶水管——这些都是他童年时就熟悉的情景。还有这气味——石灰散发出的刺鼻气味,被火炙烤后的黏土在阳光下暴晒了一整天后散发出的灰尘味。
他走进工棚,将工具丢在泥地上,转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然后用衣袖擦了擦脸,看到其他人进来后重新走进了院子。他们根本没有理睬他,而是径直走到饮用水泉旁,轮流大口大口地喝着水,然后将水泼到自己的头上和身上——先是科拉克斯,然后是穆萨,最后是贝科。那两名奴隶耐心地蹲在阴凉处,等着那些自由民先喝完。阿蒂里乌斯知道自己这一天已经丢尽了脸,所以他能够忍受他们的敌意。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他也经历过。
他大声告诉科拉克斯,今天的活干完了,结果得到了科拉克斯嘲讽的鞠躬。然后,他开始顺着狭窄的木梯回自己的住处。
这个院子呈四方形,北面是地下水库的墙壁,西面和南面是储藏间和水务官的办公室,东面是住处:一楼是奴隶们住的工棚,上面是水务官的住所。科拉克斯和其他自由民则与他们的家人一起住在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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