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中国史学要籍丛刊》(全十三册)收录《史记》《三国志》《左传》《国语》《战国策》《史通》《文史通义》七种史部重要著作。丛刊所选之书,均为我国传统史学的优秀代表作品,可视为了解华夏历史的“必读教材”。
★左丘明撰写的《春秋左氏传》亦名《左传》,是中国最早的编年体史书,多以史实解释《春秋》,起自鲁隐公元年(前722年),终于鲁悼公十四年(前454年),比《春秋》增多27年,以记事为主,兼载言论,全面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历史面貌,既是重要的儒家经典,又是第一部完整的编年体史书,在文学上亦有很高的成就。本书是《左传》的注释本,由西晋的杜预集解。
★《国语》,相传为鲁国史官左丘明所撰,是中国最早的一部国别体著作。记录了周朝王室和鲁国、齐国、晋国、郑国、楚国、吴国、越国等诸侯国的历史。上起周穆王十二年(前990年)西征犬戎(约前947年),下至智伯被灭(前453年)。包括各国贵族间朝聘、宴飨、讽谏、辩说、应对之辞以及部分历史事件与传说。本书是《国语》的注释本,由三国吴的韦昭注。
★《战国策》简称《国策》,相传系战国时期各国史官或策士辑录,有《国策》《国事》《事语》《短长》《长书》等不同名称。西汉刘向进行了整理,按战国时期秦、齐、楚、赵等十二国次序,删去重复,编订为三十三篇,并定今名。这部书主要记载了当时谋臣、策士游说各国或互相辩论时所提出的政治主张和斗争策略,反映了战国时期各国、各集团之间尖锐复杂的矛盾和斗争,文字生动流畅,是研究战国历史的重要材料。本书是《战国策》的注释本,由南宋姚宏、鲍彪等注。
★《史记》作为“前四史”之一,可谓古代史学经典,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共一百三十篇,其中本纪十二,表十,书八,世家三十,列传七十。叙事上溯传说中的三皇五帝,终于汉武帝。全书编排以类相从,以人物为中心,“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为后世著史提供了良好范例。
★《三国志》为西晋陈寿所撰,共六十五卷,其中《魏书》三十卷、《蜀书》十五卷、《吴书》二十卷,主要叙述三国时期的历史,与《史记》《汉书》《后汉书》并称“前四史”。南朝宋裴松之为之注,引魏晋时人著述两百多种,丰富了陈寿《三国志》文本本身。
★《史通》,共20卷,分内、外篇,各10卷。内篇39篇,阐述史书的源流、体例和编撰方法;外篇13篇,论述史官建置沿革和史书得失。内篇中的体统、纰缪、弛张三篇早已亡佚,流传下来的只有49篇,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史学理论著作。
★章学诚所撰《文史通义》是一部开风气之先的著作,书中主张借古通今,所论涉及史学、文学、校雠学等多个领域,颇多创获,其中“经世致用”“六经皆史”“史德”等著名论断,影响尤为深远。《文史通义》与 刘知幾的《史通》一起被视作中国古代史学理论的双璧。
作者介绍
★左丘明,春秋末期史学家、文学家、思想家、散文家 。曾任鲁国史官,为解析《春秋》而作《左传》(又称《左氏春秋》) ,又作《国语》,作《国语》时已双目失明,两书记录了不少西周、春秋的重要史事,保存了具有很高价值的原始资料。
★司马迁,字子长,中国古代著名史学家,少时游历名山大川,考察文物古迹,后继承父业为太史令,其代表作《史记》开我国纪传体通史之先河,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陈寿(233-297),字承祚,巴西郡安汉县(今四川南充)人,蜀汉时曾任东观秘书郎、散骑黄门侍郎,入晋后历任佐著作郎、著作郎等职。曾撰《三国志》《古国志》《益都耆旧传》。
★刘知幾(661-721),字子玄,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唐高宗永隆元年(680)举进士。武则天长安二年(702)开始担任史官,撰起居注,历任著作佐郎、左史、著作郎、秘书少监、太子左庶子、左散骑常侍等职,兼修国史。长安三年与朱敬则等撰《唐书》八十卷,神龙(705年~707年)时与徐坚等撰《武后实录》。玄宗先天元年(712),与谱学家柳冲等改修《氏族志》,至开元二年(714)撰成《姓族系录》二百卷,四年与吴兢撰成《睿宗实录》二十卷,重修《则天实录》三十卷、《中宗实录》二十卷。
★章学诚(1738-1801),原名文镳、文酕,字实斋,号少岩,会稽(今浙江绍兴)人, 清代史学家、思想家,中国古典史学的终结者,方志学奠基人。
部分摘录:
易教上 六经皆史也。古人不著书,古人未尝离事而言理,六经皆先王之政典也。或曰:《诗》、《书》、《礼》、《乐》、《春秋》,则既闻命矣;《易》以道阴阳,愿闻所以为政典而与史同科之义焉。曰:闻诸夫子之言矣:“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知来藏往,吉凶与民同患。”其道盖包政教典章之所不及矣。象天法地,“是兴神物,以前民用”。其教盖出政教典章之先矣。《周官》太卜掌三易之法,夏曰《连山》,殷曰《归藏》,周曰《周易》,各有其象与数,各殊其变与占,不相袭也。然三易各有所本,《大传》所谓庖羲、神农与黄帝、尧、舜是也。《归藏》本庖羲,《连山》本神农,《周易》本黄帝。 由所本而观之,不特三王不相袭,三皇五帝亦不相沿矣。盖圣人首出御世,作新视听,神道设教,以弥纶乎礼乐刑政之所不及者,一本天理之自然;非如后世托之诡异妖祥,谶纬术数,以愚天下也。
夫子曰:“我观夏道,杞不足征,吾得夏时焉;我观殷道,宋不足征,吾得坤乾焉。”夫夏时,夏正书也;坤乾,《易》类也。夫子憾夏商之文献无所征矣,而坤乾乃与夏正之书同为观于夏、商之所得,则其所以厚民生与利民用者,盖与治宪明时同为一代之法宪,而非圣人一己之心思,离事物而特著一书,以谓明道也。夫悬象设教与治宪授时,天道也;《礼》、《乐》、《诗》、《书》与刑政、教令,人事也。天与人参,王者治世之大权也。韩宣子之聘鲁也,观书于太史氏,得见《易象》、《春秋》,以为周礼在鲁。夫《春秋》乃周公之旧典,谓周礼之在鲁可也。《易象》亦称周礼,其为政教典章,切于民用而非一己空言,自垂昭代而非相沿旧制,则又明矣。夫子曰:“《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顾氏炎武尝谓《连山》、《归藏》,不名为“易”,太卜所谓“三易”,因《周易》而牵连得名。今观八卦起于伏羲,《连山》作于夏后,而夫子乃谓《易》兴于中古,作《易》之人独指文王,则《连山》、《归藏》不名为“易”,又其征矣。或曰:文王拘幽,未尝得位行道,岂得谓之作《易》以垂政典欤?曰:八卦为三易所同,文王自就八卦而系之辞。商道之衰,文王与民同其忧患,故反覆于处忧患之道而要于无咎,非创制也。周武既定天下,遂名《周易》而立一代之典教,非文王初意所计及也。夫子生不得位,不能创制立法以前民用,因见《周易》之于道法,美善无可复加,惧其久而失传,故作《彖》、《象》、《文言》诸传以申其义蕴,所谓述而不作,非力有所不能,理势固有所不可也。
后儒拟《易》,则亦妄而不思之甚矣。彼其所谓理与数者,有以出《周易》之外邪?无以出之,而惟变其象数法式,以示与古不相袭焉,此王者宰制天下,作新耳目,殆如汉制所谓色黄数五,事与改正朔而易服色者为一例也。扬雄不知而作,则以九九八十一者变其八八六十四矣。后代大儒,多称许之,则以其数通于治历,而蓍揲合其吉凶也。夫数乃古今所共,凡明于历学者皆可推寻,岂必《太玄》而始合哉!蓍揲合其吉凶,则又阴阳自然之至理,诚之所至,探筹钻瓦,皆可以知吉凶,何必支离其文,艰深其字,然后可以知吉凶乎!《元包》妄托《归藏》,不足言也。司马《潜虚》又以五五更其九九,不免贤者之多事矣。故六经不可拟也,先儒所论,仅谓畏先圣而当知严惮耳;此指扬氏《法言》、王氏《中说》,诚为中其弊矣。若夫六经,皆先王得位行道,经纬世宙之迹,而非托于空言,故以夫子之圣,犹且述而不作。如其不知妄作,不特有拟圣之嫌,抑且蹈于僭窃王章之罪也,可不慎欤!
易教中 孔仲达曰:“夫《易》者,变化之总名,改换之殊称。”先儒之释《易》义,未有明通若孔氏者也。得其说而进推之,《易》为王者改制之巨典,事与治历明时相表里,其义昭然若揭矣。许叔重释“易”文曰:“蜥易,守宫;象形。秘书说:‘日月为易,象阴阳也。’”《周官》太卜,掌三易之法。郑氏注:“易者揲蓍变易之数可占者也。”朱子以谓“易”有交易变易之义。是皆因文生解,各就一端而言,非当日所以命《易》之旨也。三易之名,虽始于《周官》,而《连山》、《归藏》可并名《易》;《易》不可附《连山》、《归藏》而称为三连、三归者,诚以《易》之为义,实该羲、农以来不相沿袭之法数也。易之初见于文字,则《帝典》之“平在朔易”也。孔《传》谓“岁改易,而周人即取以名揲卦之书”,则王者改制更新之大义,显而可知矣。《大传》曰:“生生之谓易。”韩康伯谓“阴阳转易以成化生”,此即朱子交易变易之义所由出也。三易之文虽不传,今观《周官》太卜有其法,左氏记占有其辞,则《连山》、《归藏》皆有交易变易之义,是羲、农以来,《易》之名虽未立,而《易》之意已行乎其中矣。上古淳质,文字无多,固有具其实而未著其名者。后人因以定其名,则彻前后而皆以是为主义焉,一若其名之向著者,此亦其一端也。
钦明之为敬也,允塞之为诚也,历象之为历也,历象之历,作推步解,非历书之名。 皆先具其实而后著之名也。《易·革·象》曰:“泽中有火,君子以治历明时。”其《彖》曰:“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历自黄帝以来,代为更变,而夫子乃为取象于泽火,且以天地改时,汤、武革命为《革》之卦义,则《易》之随时废兴,道岂有异乎!《易》始羲、农而备于成周;历始黄帝而递变于后世,上古详天道而中古以下详人事之大端也。然卦气之说,虽创于汉儒,而卦序卦位,则已具函其终始。则疑大挠未造甲子以前,羲、农即以卦画为历象,所谓天人合于一也。《大传》曰:“古者庖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此黄帝未作干支之前所创造也。观于羲和分命,则象法文宜,其道无所不备,皆用以为授人时也。是知上古圣人,开天创制,立法以治天下,作《易》之与造历,同出一源,未可强分孰先孰后。故《易》曰:“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书》曰:“平秩敬授,作讹成易。”皆一理也。夫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又曰:“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学《易》者,所以学周礼也。韩宣子见《易·象》、《春秋》,以为周礼在鲁。夫子学《易》而志《春秋》,所谓学周礼也。
夫子语颜渊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是斟酌百王,损益四代,为万世之圭臬也。历象递变,而夫子独取于夏时;筮占不同,而夫子独取于《周易》;此三代以后,至今循行而不废者也。然三代以后,历显而《易》微,历存于官守而《易》流于师传,故儒者敢于拟《易》而不敢造历也。历之薄蚀盈亏,有象可验,而《易》之吉凶悔吝,无迹可拘,是以历官不能穿凿于私智,而《易》师各自为说,不胜纷纷也。故学《易》者,不可以不知天。观此益知《太玄》、《元包》、《潜虚》之属,乃是万无可作之理,其故总缘不知为王制也。
易教下 《易》之象也,《诗》之兴也,变化而不可方物矣;《礼》之官也,《春秋》之例也,谨严而不可假藉矣。夫子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君子之于六艺,一以贯之斯可矣。物相杂而为之文,事得比而有其类。知事物名义之杂出而比处也。非文不足以达之,非类不足以通之。六艺之文,可以一言尽也。夫象欤,兴欤,例欤,官欤,风马牛之不相及也,其辞可谓文矣,其理则不过曰通于类也。故学者之要,贵乎知类。
象之所包广矣,非徒《易》而已,六艺莫不兼之,盖道体之将形而未显者也。雎鸠之于好逑,樛木之于贞淑,甚而熊蛇之于男女,象之通于《诗》也。五行之征五事,箕毕之验雨风,甚而傅岩之入梦赉,象之通于《书》也。古官之纪云鸟,《周官》之法天地四时,以至龙翟章衣,熊虎志射,象之通于《礼》也。歌协阴阳,舞分文武,以至磬念封疆,鼓思将帅,象之通于《乐》也。笔削不废灾异,《左氏》遂广妖祥,象之通于《春秋》也。《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万事万物,当其自静而动,形迹未彰而象见矣。故道不可见,人求道而恍若有见者,皆其象也。
有天地自然之象,有人心营构之象。天地自然之象,《说卦》为天为圜诸条,约略足以尽之;人心营构之象,《睽》车之载鬼,翰音之登天,意之所至,无不可也。然而心虚用灵,人累于天地之间,不能不受阴阳之消息。心之营构,则情之变易为之也。情之变易,感于人世之接构而乘于阴阳倚伏为之也。是则人心营构之象,亦出天地自然之象也。
《易》象虽包六艺,与《诗》之比兴,尤为表里。夫《诗》之流别,盛于战国人文,所谓长于讽喻,不学《诗》则无以言也。详《诗教》篇。 然战国之文,深于比兴,即其深于取象者也。《庄》、《列》之寓言也,则触、蛮可以立国,蕉、鹿可以听讼;《离骚》之抒愤也,则帝阙可上九天,鬼情可察九地。他若纵横驰说之士,飞箝捭阖之流,徙蛇引虎之营谋,桃梗土偶之问答,愈出愈奇,不可思议。然而指迷从道,固有其功,饰奸售欺,亦受其毒。故人心营构之象,有吉有凶,宜察天地自然之象而衷之以理,此《易》教之所以范天下也。
诸子百家,不衷大道,其所以持之有故而言之成理者,则以本原所出,皆不外于《周官》之典守。其支离而不合道者,师失官守,末流之学,各以私意恣其说尔,非于先王之道全无所得,而自树一家之学也。至于佛氏之学,来自西域,毋论彼非世官典守之遗,且亦生于中国,言语不通,没于中国,文字未达也。然其所言与其文字,持之有故而言之成理者,殆较诸子百家为尤盛。反覆审之,而知其本原出于《易》教也。盖其所谓心性理道,名目有殊,推其义指,初不异于圣人之言;其异于圣人者,惟舍事物而别见有所谓道尔。至于丈六金身,庄严色相,以至天堂清明,地狱阴惨,天女散花,夜叉披发,种种诡幻,非人所见,儒者斥之为妄。不知彼以象教,不啻《易》之龙血玄黄,张弧载鬼。是以阎摩变相,皆即人心营构之象而言,非彼造作诳诬以惑世也。至于末流失传,凿而实之,夫妇之愚,偶见形于形凭于声者而附会出之,遂谓光天之下,别有境焉。儒者又不察其本末,攘臂以争,愤若不共戴天,而不知非其实也。令彼所学,与夫文字所指拟,但切入于人伦之所日用,即圣人之道也。以象为教,非无本也。
《易》象通于《诗》之比兴,《易》辞通于《春秋》之例。严天泽之分,则二多誉,四多惧焉。谨治乱之际,则阳君子,阴小人也。杜微渐之端,《姤》一阴而已惕女壮,《临》二阳而即虑八月焉。慎名器之假,五戒阴柔,三多危惕焉;至于四德尊元而无异称,亨有小亨,利贞有小利贞,贞有贞吉贞凶,吉有元吉,悔有悔亡,咎有无咎,一字出入,谨严甚于《春秋》。盖圣人于天人之际,以谓甚可畏也。《易》以天道而切人事,《春秋》以人事而协天道,其义例之见于文辞,圣人有戒心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