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此次编辑精校的徐志摩作品典藏全集,不仅甄选了徐志摩最负盛名的《再别康桥》《翡冷翠的一夜》《志摩的诗》《落叶》《自剖文集》等各类文学体裁作品,同时还收录了编外诗集、文集、译文集以及当时社会各界对悼念纪念文章,尽最大限度保留志摩先生作品的原汁原味,让读者感受其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那无尽的文采、激情和睿智。
本套丛书是编者在参考民国及现代权威版本的基础上重新编排整理而成,希望能为广大读者提供一套可看可赏的全面读本。全书按体裁共分为六大部分,分别是 第一部分,徐志摩诗集,包括《志摩的诗》、《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云游》以及编外搜集的《新编诗集》。 第二部分,徐志摩文集,包括《落叶》、《巴黎的鳞爪》、《自剖文集》、《秋》以及编外搜集的《新编文集》。 第三部分,为《轮盘小说集》。 第四部分,徐志摩译文集,包括《涡堤孩》、《曼殊斐尔小说集》、《玛丽·玛丽》以及编外搜集的《新编翻译集》。 第五部分,志摩杂著,包括《卞昆冈》、《爱眉小札》(陆小曼出版)、《志摩日记》。 第六部分,悼念志摩集,是徐志摩先生遇难以后,社会各界对其沉痛悼念的文章,包含挽联挽诗祭文等,这里编者精选其中一部分,以供读者缅怀追思。
作者介绍
徐志摩(1897年1月15日~1931年11月19日),中国现代著名诗人,散文家,新月诗社成员。原名章垿,字槱森,留学美国时改名志摩。他是开创一代诗风的“新月派”代表作家,倡导“新诗格律”,对中国新诗的发展做出了极其重大的贡献,被誉为“中国的雪莱”。
徐志摩是一位热爱生活的诗人,一生追求“爱”、“自由”与“美”。他将生活比喻为充满诗情画意的艺术,号召人们去享受生活,感受生活。他穷其一生寻找真正的爱情,并曾经说过"婚姻是人生唯一的要事"。他崇尚自由、追求自由,勇于追求的精神曾激励过无数青年摆脱束缚,寻求自我。
徐志摩先生一生虽短,却留下不少传世佳作。在其十余年的创作生涯中,诗歌和散文的成就最高,字句清新自然,意境优美,韵律和谐,想象奇特,情致隽永。英国留学期间,也翻译了不少西方文学作品,其中包括曼殊斐尔,福凯,伏尔泰等名家著作。
代表作:《再别康桥》、《翡冷翠的一夜》、《落叶》等。
部分摘录:
桃花李花处处开——十年后春 此时正是清明时节,箱根一带满山满谷,尽是桃李花竞艳的盛会。
这边是红锦,那边是白雪,这边是火焰山,那边是银涛海,春阳也大放骄矜艳丽的光辉来笼盖这骄矜艳丽的花园,万象都穿上最精美的袍服,一体的欢欣鼓舞,庆祝春明。整个世界,只是一个妩媚的微笑,无数的生命,只是报告他们的幸福:到处是欢乐,到处是希望,到处是春风,到处是妙乐。
今天各报的正张上,都用大号字登着欢迎支那伟人的字样。那伟人在国内立了大功,做了大官,得了大名,如今到日本,他从前的留学国,来游历考察,一时哄动了全国注意,朝野一体欢迎,到处宴会演说,演说宴会,大家争求一睹丰采。尤其因为那伟人是个风流美丈夫。
那伟人就是十年前寄寓在省花字瑞香花院子里的少年。他就是每天上春痕姑娘家习英文的逸。
他那天记起了他学生时代的踪迹,忽发雅兴,坐了汽车,绕着桑抱山一带行驶游览,看了灿烂缤纷的自然,呼着香甜温柔的空气,甚觉舒畅愉快。
车经过一处乡村,前面被一辆载木料的大车拦住了进路,只得暂时停着等候。车中客正瞭望桑抱一带秀特的群峰,忽然春痕的爱影,十年来被事业尘埃所掩翳的爱影,忽然重复历历心中,自从那年匆匆被召回国,便不闻春痕消息,如今春色无恙,却不知春痕何往,一时动了人面桃花之感,连久干的眶睫也重复潮润起来。
但他的注意,却半在观察村街的陋况,不整齐的店铺,这里一块铁匠的招牌,那首一张头痛膏的广告,别饶风趣。
一家杂货铺里,走来一位主客,一个西装的胖妇人,她穿着蓝呢的冬服,肘下肩边都已霉烂,头戴褐色的绒帽,同样的破旧,左手抱着一个将近三岁的小孩,右臂套着一篮的杂物——两棵青菜,几枚蛤蜊,一枝蜡,几匣火柴——方才从店里买的,手里还挽着一个四岁模样的女孩,穿得也和她母亲一样不整洁。那妇人蹒跚着从汽车背后的方向走来,见了这样一辆美丽的车和车里坐着的华服客,不觉停步注目。远远的看了一晌,她索性走近了,紧靠着车门,向逸上下打量。看得逸倒烦腻起来,心想世上那有这样臃肿惓曲不识趣的妇人……
那妇人突然操英语道:“请饶恕我,先生,但你不是中国人逸君吗?”
他想又逢到了一个看了报上照相崇拜英雄的下级妇女,但他还保留他绅士的态度,微微欠身答道:“正是,夫人,”淡淡说着,漫不经意的模样。
但那妇人急接说道:“果然是逸君!但是难道你真不认识我了?”
逸免不得眸凝向她辨认:只见丰眉高颧,鼻梁有些陷落,两腮肥突,像一A熟桃,就只那细小的眼眶,和她方才“逸君”那声称呼,给他一些似相识的模糊印象。
“我十分的抱歉,夫人!我近来的记忆力实在太差,但是我现在敢说我们确是曾经会过的。”
“逸君,你的记忆真好!你难道真忘了十年前伴你读英文的人吗?”
逸跳了起来,说道:“难道你是春……”但他又顿住了,因为他万不能相信他脑海中一刻前活泼可爱的心影,会得幻术似的变形为眼前粗头乱服左男右女又肥又蠢的中年妇人。
但那妇人却丝毫不顾恋幻象的消散,丝毫不感觉哲理的怜悯。十年来做妻做母负担的专制,已经将她原有的浪漫根性,杀灭尽净。所以她宽弛的喉音替他补道:“春……痕,正是春痕,就是我,现在三……夫人。”
逸只觉得眼前一阵昏沉,也不曾听清她是三什么的夫人,只瞪着眼呆顿。
“三井夫人,我们家离此不远,你难得来此,何不乘便过去一坐呢?”
逸只微微的颔首,她已经将地址吩咐车夫,拉开车门,把那小女孩先送了上去,然后自己抱着孩子挽着筐子也挤了进来。那时拦路的大车也已经过去,他们的车,不上三分钟就到了三井夫人家。
一路逸神意迷惘之中,听她诉说当年如何嫁人,何时结婚,丈夫是何职业,今日如何凑巧相逢,请他不要介意她寒素嘈杂的家庭,以及种种等等,等等种种。
她家果然并不轩敞,并不恬静。车止门前时,便有一个七八岁赤脚乱发的小孩,高喊着“娘坐了汽车来了……”跳了出来。
那漆髹驳落的门前,站着一位满面皱纹,弯背驮腰的老妇人,她介绍给逸,说是她的姑,老太太只咳嗽了一声,向来客和她媳妇,似乎很好奇似的溜了一眼。
逸一进门,便听得后房哇的一声婴儿哭:三井夫人报怨她的大儿,说定是他顽皮又把小妹惊醒了。
逸随口酬答了几句话,也没有喝她紫色壶倒出来的茶,就伸出手来向三井夫人道别,勉强笑着说道:“三井夫人,我很羡慕你丰满的家庭生活,再见吧!”
等到汽轮已经转动,三井夫人还手抱着襁褓的儿,身旁立着三个孩子,一齐殷勤地招手,送他的行。
那时桑抱山峰,依旧沉浸在艳日的光流中,满谷的樱花桃李,依旧竞赛妖艳的颜色,逸的心中,依旧涵葆着春痕当年可爱的影象。但这心影,只似梦里的紫丝灰线所织成,只似远山的轻霭薄雾所形成,澹极了,微妙极了,只要蝇蚊的微嗡,便能刺碎,只要春风的指尖,便能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