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犹太人是什么样的族群?他们因何横空出世?因何兴旺发达?又因何国破家亡,被迫在世界各地流浪?因何屡遭排挤和迫害? 他们是自己心中的天选之子,也是中世纪西欧诸国竞相驱逐的流浪者;他们因创造了古老的典籍、影响全球的宗教以及福泽世人的伟大思想而受到尊宠,也因长袖善舞取走他人的奶酪而被竞相驱逐;他们是富翁、天才艺术家、杰出政治活动家,也是集中营里的囚犯、贫民窟的穷人…… 《犹太人四千年》结合最新的考古发现,综合多种经典资料和文本,以穿越时空的视角对犹太民族精彩而神秘的历史进行了精彩而富有创见的解析。通过对各个历史节点的重要人物和事件的深入解析,通过看似神秘莫测的起伏命运梳理出合理而完整的逻辑,展现了犹太人在人类发展进程中发挥的重要作用。犹太人的坚毅不屈的精神和超常的适应能力,犹太文明在漫长发展历程中留下的足迹,四千年起伏跌宕、纷纭复杂的犹太历史画卷,被保罗•约翰逊这一千多页的皇皇巨制精彩呈现。
作者介绍
保罗·约翰逊(Paul Johnson,1928—),牛津大学毕业,英国著名历史学家。他是我们这个时代著名的历史学者、记者、作家,曾入选美国《时代》杂志2000年一百大人物。他撰写了一大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历史著作,包括《知识分子》《犹太人四千年》《英雄》《英国人史》《艺术:一段新历史》《当代》《创作大师》等,涵盖历史、哲学、艺术等领域。他定期为《每日电讯报》《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著名的报纸及杂志撰稿。另外,他也是《观察家报》《每日邮报》的专栏作家。
部分摘录:
犹太人是历史上最顽强的民族。希伯伦(Hebron)的存在就是证明。这座城市坐落于耶路撒冷以南20英里[1]的朱迪亚山脉(Judaean hills)海拔3000英尺[2]处。麦比拉洞(Cave of Machpelah)里有着犹太列祖的墓冢。根据古老的传说,一间极为古老的墓室内保存着犹太教的创始人和犹太民族的祖先亚伯拉罕的尸骸,旁边是他的妻子撒拉的坟墓。该建筑内还有他的儿子以撒及其妻子利百加的坟墓。内庭的另一端是亚伯拉罕的孙子雅各及其妻子利亚的两座坟墓。建筑外是雅各与利亚的儿子——约瑟【1】的坟墓。目前人类已发现的4000年犹太人史就是在这里起源的。
希伯伦的美雄浑庄严,它具有古老圣殿一般的宁静。然而,这座城市的石头无声无息地见证了无休无止的冲突和长达4000年的宗教和政治纷争。它依次作为希伯来圣地、犹太会堂、拜占庭教堂、清真寺、十字军教堂,后来再次成为清真寺。大希律王(Herod the Great)围绕它筑起了雄伟的城墙。城墙由粗削的巨石砌成——有的巨石长达23英尺。这段围墙如今依然屹立,高度将近40英尺。萨拉丁(Saladin)用一座讲道台装饰了这处圣地。希伯伦折射出犹太人漫长而悲惨的历史,还有他们在不幸中谋求生存的非凡能力。大卫就是在那里受膏为王,先是成为犹大家的王(《撒母耳记下》2:1-4),而后成为以色列的王(《撒母耳记下》5:1-3)。耶路撒冷陷落之后,犹太人被驱逐,以东人在此安家落户。耶路撒冷先后被希腊和罗马征服,被迫改宗,遭奋锐党徒(Zealots)[3]掠夺,被罗马人付之一炬,又先后被阿拉伯人、法兰克人、马穆鲁克人占领。1266年以后,犹太人被禁止进入麦比拉洞祈祷。他们只被允许登上东墙旁边的7级台阶。他们在第4级台阶的石头上凿出了6英尺6英寸[4]深的洞口,塞进他们致上帝的请愿书,用棍子把纸张捅落洞中【2】。即便如此,请愿者们还是处境危险。1518年,奥斯曼帝国发生了一场针对希伯伦犹太人的可怕屠杀。不过,由虔诚的学者们重整旗鼓重建的社区历经不同时代,终于在风雨飘摇中得以延续。这个社区由正统的《塔木德》[5]研究者(Talmudists)、神秘喀巴拉(kabbalah)[6]体系的学生,甚至犹太苦行者组成。那些苦行者会毫不留情地鞭挞自己,直到他们的鲜血染红神圣的石头。犹太人在那儿先后迎来的有:17世纪60年代,假弥赛亚[7]沙巴泰·泽维(Shabbetai Zevi);18世纪,第一批基督教现代朝圣者;19世纪,世俗的犹太居民,以及1918年的英国征服者。1929年,这个人丁始终不兴旺的犹太社区遭到来自阿拉伯人的袭击。1936年,阿拉伯人再次来袭,几乎将它夷为平地。1967年,“六日战争”(Six Day War)期间,以色列士兵进入希伯伦的时候,犹太人已经整整一代未踏足那里了。1970年,人们在希伯伦重建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定居点。尽管面临着巨大的恐惧和未知,它还是发展繁荣起来。
因此,历史学家造访今天的希伯伦时,会问自己:曾经掌控此地的那些人,而今何在?迦南人何在?以东人何在?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拜占庭人、法兰克人、马穆鲁克人、土耳其人何在?他们已经无可挽回地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但是,犹太人还在希伯伦,依旧如故。
因此,希伯伦象征了犹太人4000年以来不屈不挠的精神,还显示了犹太人对拥有和占据土地所怀有的不同寻常的矛盾心理。没有哪个民族能够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对大地上的某个特定角落在情感上保持如此强烈的依恋,也没有哪个民族能够表现出如此强烈而执着的迁徙本能以及将自己连根拔起并移栽的勇气和本领。事实上,难以理解的是,在作为民族存在的四分之三以上的时间内,大多数犹太人始终居住在他们声称属于他们的土地之外。今天,他们依然如此。
希伯伦是有记录以来他们首次获得的土地。《创世记》第23章讲述了亚伯拉罕在妻子撒拉去世后如何决意买下麦比拉洞和周边的土地,作为她和自己最终的安葬地点。该章节在整部《圣经》中至关重要,体现了犹太人所坚守的最古老的传统之一,毫无疑问,对他们而言珍贵无比、举足轻重。也许这是《圣经》首个通过长篇口述来见证和描写真实事件的章节,因而留下了可信的细节。关于买地的谈判和流程,这段文字描述得详尽细致。虽然亚伯拉罕在希伯伦居住了很久,但那时候他还是被看作外人。为了永久拥有那里的土地,他不仅需要有购买权,还需要得到当地社会的一致认可。这块土地属于赫人(Hittite)权贵以弗仑(Ephron),一个有赫人血统的西闪米特人(West Semite)和哈比鲁人(Habiru)【3】。亚伯拉罕首先得与“赫人”(the children of Heth)即“土地上的人民”达成正式的交易协议,接着还得与以弗仑商议价格——400舍客勒[8](shakel)银子,然后将这些“买卖通用的银子”上秤证明足量,当着族长的面交给以弗仑。
这个发生在小范围内的事件值得铭记,因为它不仅涉及所有权的转让,还代表地位的变化:按照仪式下拜、装腔作势和假客套、苛刻和讨价还价,均在《圣经》中被表达得活灵活现。然而,让读者印象最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亚伯拉罕在交易开始前那句令人心酸的话语:“我在你们中是外人,是寄居的。”还有最后对那块地由当地人“定准归与亚伯拉罕”(《创世记》23:20)的反复强调。在犹太人历史上首次发生的这一真实事件中,这个民族的不安定和焦虑的心情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位亚伯拉罕是谁?他来自哪里?《创世记》及《圣经》中的相关章节是他存在的唯一证明,而这些文字也许还是在他辞世(如果真有此人的话)1000年后才出现的。《圣经》作为历史记录的价值,200多年来一直备受争议。直到1800年前后,学者和普通人的主流观点还是基要主义者(fundamentalist)的观点:也就是说,《圣经》的叙述是受神的启示而作,整体和细节都是真实的。不过,几个世纪以来,很多犹太教和基督教学者坚持认为早期书籍,尤其是《圣经》中的许多章节应该作为象征或隐喻而非字面事实来理解。19世纪初叶,出现了一种全新的、越来越专业的“批判性”解释路径,主要来自德国学者的工作,他们认为《旧约》并非历史记录,其中大部分应被划归为宗教神话。如今,《圣经》的前五卷,或者说《摩西五经》(pentateuch),已经被当作希伯来各部族流传下来的口头传说,大约在大流散(the Exile)之后,即公元前的500年里才形成书面形式。这种观点认为,这些精心编选、整理和改编的传说故事,其目的是为结束流散之后的以色列社会的宗教信仰、活动和仪式提供历史依据和神的应许。早期书籍中描写的个体并非真实存在的人,而是神话英雄或代表整个部族的缀合的人物形象。【4】
因此,不只是亚伯拉罕和其他列祖,还有摩西和亚伦、约书亚和参孙,都将隐退至神话,成为和赫拉克勒斯和珀耳修斯、普里阿摩斯和阿伽门农、尤利西斯和埃涅阿斯[9]等同样不真实的人物。在黑格尔及其学术追随者的影响之下,《圣经》中所写的犹太教和基督教启示被重新解读为一种决定论的社会学发展——从原始部落的迷信发展至复杂的城市教会学。犹太人受神命定的独特角色退居幕后,摩西一神论的成就逐步被弱化,对《旧约》历史的改写充斥着不易察觉的反犹太教特点,甚至带有反犹主义的色彩。德国《圣经》学者们的著作成为学术正统,其中尤利乌斯·韦尔豪森(Julius Wellhausen,1844—1918)的学说在说服力和复杂性方面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他的作品《古以色列史绪论》(Prolegomena to the History of Ancient Israel)于1878年首次出版,反响巨大。【5】韦尔豪森及其学派在《圣经》研究领域占据主流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甚至在今天,历史学家在阅读《圣经》时还会受到他的诸多观念的影响。20世纪的一些优秀学者,如M.诺特(M.Noth)和A.阿尔特(A.Alt),依然保持基本怀疑的态度,将征服迦南前的传说视为不予考虑的神话,认为以色列人是在迦南成为一支民族的,时间不早于公元前12世纪;征服本身大致也是神话,主要过程其实是和平渗透。【6】其他人则提出,以色列起源于迦南人中的一群宗教狂热者,他们认为迦南人已经堕落,于是他们退出了。【7】这些及其他理论须得放弃《士师记》之前所有的《圣经》历史,将其全部或绝大部分看作虚构作品,而《士师记》本身也是真实与虚构的杂糅。有人认为,以色列人的历史直到扫罗和大卫年代才有了坚实的事实基础,那个时候《圣经》才开始反映真实的宫廷历史和记录。
遗憾的是,历史学家很少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能做到客观。《圣经》历史涉及基督徒、犹太人和无神论者的信仰或偏见,触及我们存在的根源,因此在这个领域即使能够做到客观也非常困难。此外,学术领域也存在专业角度上的曲解。19世纪以及20世纪的很长一段时间,《圣经》的历史都被经文学者掌控,他们的本能和受到的训练始终都是拆解《圣经》故事,找出汇编故事中那些人的来源和目的,在此基础上挑选少数可信的片段,然后从比较历史的视角重建事件。但是,随着现代科学考古学的发展,一种与之抗衡的力量开始出现,即利用古代文献的指导,求证于实物遗迹。在希腊和小亚细亚,对特洛伊、克诺索斯、克里特岛上的其他米诺斯遗址、伯罗奔尼撒的迈锡尼遗址的发现和发掘,连同对其中一些地方出土的古代宫廷记录的破解,让《荷马史诗》恢复了历史记录的地位,让学者们注意到传说的外表下面越来越多的真实成分。因此,在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对古代遗址的调查研究和大量经过复原以及转译的法律和行政记录已经强有力地倾向于恢复《圣经》前几卷的历史叙事价值。特别是W.F.奥尔布赖特(W.F.Albright)和凯瑟琳·凯尼恩(Kathleen Kenyon)的工作,让我们对《旧约》前几卷描述的地点和事件的真实存在重拾信心。【8】同样重要的是公元前两三千年的档案被发现,给迄今为止晦涩难解的《圣经》章节带来了新的亮光。就在50年之前,《圣经》前面的章节还被视作神话或象征,而如今,举证责任已经转移:越来越多的学者倾向于认为这些经文至少蕴含了事实的萌芽,并以培育这株萌芽为自己的工作。但这并未让《圣经》的历史解读变得更容易。基要主义和“批判”的路径还是简明得令人快慰。现在,我们认为《圣经》文字作为寻找真相的指南太复杂与太模糊,但不管怎样,它还是提供了指南。
如此,犹太人就是当今世界上拥有记录自己起源历史的民族之一,而且记录他们起源的历史可追溯到远古年代。尽管这些记录中的很多地方非常晦涩难懂。将《圣经》塑造成如今这个模样的犹太人显然认为他们的种族尽管是由亚伯拉罕创建,但其祖先甚至可以追溯至更早,一直到人类的始祖亚当。按照目前的知识水平,我们必须假设《创世记》开头的章节具有提要和象征的意味,而非描述事实。第1章至第5章出现了诸如智慧、邪恶、羞耻、嫉妒和犯罪,与其说是真实的事件,不如说是解释说明,即使中间也夹杂着残存的回忆。比如,若说该隐和亚伯的故事完全是杜撰,很难令人相信;该隐的回答“我岂是看守我兄弟的吗?”听起来像确有其事,而且这个蒙受耻辱和惊恐不安的人身负有罪的记号,他的形象极具感染力,以至于很容易让人觉得这就是历史事实。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与异教徒的宇宙起源论相比,犹太人对创世过程和早期人类活动的描写,显然对世界及其生物按照何种机制诞生缺乏兴趣,而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的讲述者却被这种兴趣引入了超自然的歧途。犹太人仅仅假设预先存在一位无所不能的上帝,他实施行动却从未被形容和描述,他拥有自然本身的力量和不可见性:值得注意的是,《创世记》的第1章,就不同于古代其他所有的宇宙起源论,从本质上来说,倒是与现代科学对宇宙起源的解释,尤其是大爆炸理论若合符节。
并不是说犹太人的上帝在任何意义上都等同于自然:恰恰相反。尽管始终不曾形象化,上帝被表现为一个人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比如,《申命记》竭尽全力地将崇拜自然和自然神灵并受到轻视的异教徒与崇拜上帝本人的犹太人加以区别,警告他们“又恐怕你向天举目观看,见耶和华你的神为天下万民所摆列的日、月、星,就是天上的万象,自己便被勾引敬拜侍奉它”。【9】此外,这位人化的上帝从一开始就为他的生灵制定了无比清晰并必须遵循的道德准则,因此犹太人早期的人类道德范畴从一开始就存在且必不可少。这又让它与所有的其他宗教的论述迥然不同。因此,《圣经》的史前部分奠定了一种道德基础,整个事实结构全都以此为基础。即使最原始的犹太人也被描述成绝对能够明辨是非的人。
在物质宇宙上叠加道德宇宙的观念决定了《圣经》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历史事件的处理手法,即《创世记》第6章对洪水的描写。而今毫无疑问的是,美索不达米亚曾经发生一次大洪水。1845—1851年,A.H.莱亚德(A.H.Layard)在库云吉克(Kuyunjik)的西拿基立宫殿(Palace of Sennacherib)图书馆内发现了楔形文字泥板;1872年,大英博物馆的乔治·史密斯(George Smith)在上面找到了大洪水的说法,《圣经》的叙述第一次得到了证实,而在亚述巴尼拔宫殿(Palace of Ashurbanipal)里发现的泥板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10】这种说法其实存在于亚述帝国后期(late-Assyrian),而更早的史诗《吉尔伽美什》(Gilgamesh)[10]的末尾对此也有所补充。这首史诗的主人公是公元前第四个千年古代苏美尔的一位乌鲁克(Uruk)国王。巴比伦人和相距遥远的苏美尔人都在亚述人之前留下了大洪水的记忆。20世纪20年代,伦纳德·伍利爵士(Sir Leonard Woolley)找到并发掘了乌尔(Ur)—公元前4000年至前3000年的苏美尔重镇,《圣经》史前部分的结尾处曾提到这座城市。【11】在乌尔考察早期考古层面的同时,伍利花费了很长时间致力于找出大洪水的实物证据。他发现了一处可追溯至公元前4000年至前3500年的8英尺冲积层。他还无意中在舒鲁帕克(Shuruppak)发现了另一处引人注意的冲积层,在基什(Kish)的类似地层中也发现了一处18英寸的冲积层。但这些冲积层的年代与乌尔的年代并不相符。【12】马克斯·马洛温爵士(Sir Max Mallowan)在测量考察了20世纪60年代初以前勘探的各处遗址后得出结论,这里确确实实发生过一场大洪水。【13】1965年,大英博物馆在其馆藏中进一步发现:巴比伦城市西巴尔(Sippar)的两块泥板提到了洪水,它们书写于公元前1646—前1626年的阿米萨杜卡国王(King Ammisaduqa)统治时期。
最后,这次发现的重要性在于,它让我们能够重点关注挪亚(诺亚,Noah)这个人物本身。因为它讲述了神在创造人类后如何后悔造人并决定用洪水淹没人类;但水神恩基(Enki)将这场灾难的计划透露给一位名叫朱苏德拉(Ziusudra)的祭司,祭司造了一艘船并因此幸免于难。【14】朱苏德拉无疑是真实存在的人,是大约公元前2900年巴比伦南部城市舒鲁帕克(Shuruppak)的国王,苏美尔王表(the Sumerian king-list)[11]中最早的一根上记录了他的身份。舒鲁帕克遗址内也有大洪水出现过的证据,只是与伍利在乌尔发现的洪水年代不符。【15】朱苏德拉的拯救者形象在《圣经》中以挪亚出现,由此为一位《圣经》人物的真实存在提供了第一个客观证明。
但是,《圣经》对洪水的描述与巴比伦——苏美尔的史诗有根本性的区别。与朱苏德拉不同,挪亚是道德人物,深植于《创世记》刚开始就确立的价值体系。另外,《吉尔伽美什》史诗叙述的孤立事件缺少统一的道德和历史背景,而犹太人的版本则将每个事件都与道德问题扯上关系,再用所有事件共同印证一种天意设计。这是世俗文学和宗教文学的差别,是单纯的民间传说作品和有意识的决定论历史的差异。
而且,挪亚不只是犹太人历史上的第一个真实人物,他的故事预示了犹太人宗教的重要元素。这里出现了犹太人的神对方舟建造和装载细节的特别重视,还出现了义人(righteous man)的概念。更为重要的是,此处表现出犹太人对人的生命至高无上的强调。人与上帝之间具有一种极富想象力的关系,这种关系出现在《创世记》第9章关键性的第6节:“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因为神造人,是照自己的形象造的。”这一点或许可以被视为犹太人信仰的核心宗旨,值得注意的是,它与洪水——第一个从《圣经》之外获得证实的历史事件——是紧接着出现的。
涉及洪水的章节还首次提到了神约(covenant),而且最早提及了迦南的土地。【16】不过,在我们顺着洪水之后的王表找寻列祖的过程中,这些主题将以更加显著的方式反复重现。现在,我们可以回到关于亚伯拉罕的身份和出身的问题。《圣经·创世记》第11章至25章说道,亚伯拉罕原名亚伯兰(Abram),其祖先最后可追溯至挪亚,他从“迦勒底的吾珥(乌尔)”迁出,先到达哈兰,然后抵达迦南的多个地方,因为饥荒行至埃及,然后又回到迦南,最后在他第一次买下土地的希伯伦辞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