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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来到南方-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2年前 (2022-07-15) 1442次浏览 已收录 0个评论 扫描二维码

简介

☆阿乙重回中短篇写作,推出全新创作的中短篇小说集
☆历时三年,转型之作,讲述荒诞而又真实的怪谈故事
☆继承中国小说的故事传统,让小说重新回归流畅易读
☆由新锐设计师谢翔操刀设计,立足文本打造整体装帧
☆译林新版阿乙作品系列首部作品,其余作品陆续上市
《骗子来到南方》是作家阿乙全新创作的中短篇小说集,共收录十三篇小说,分为短章、短篇、中篇、寓言、故事新编五种形式。在本书中,阿乙以简净的文字和奇妙的想象,讲述一个个荒诞而又真实的故事:骗子在骗走整座城市的财产之后,依旧安然无恙地生活在受骗者中间;老人因邻居女婿送肉愤而出走,最后却成为邻居女婿手里的那团肉;如果《荷马史诗》里的英雄只是小县城里的一群问题学生,特洛伊还会是特洛伊吗…… 作者简介:
阿乙,江西瑞昌人,生于1976年。出版有短篇小说集《灰故事》《鸟,看见我了》《春天》《情史失踪者》,中长篇小说《早上九点叫醒我》《下面,我该干些什么》《模范青年》,随笔集《寡人》《阳光猛烈,万物显形》。曾入选《人民文学》“未来大家TOP20”。作品被翻译成十个语种二十个品种。2019年《中国图书海外馆藏影响力研究报告》显示,《早上九点叫醒我》系当年海外图书馆入藏最多的中文图书。

部分摘录:
剩渣 昭丂者,吾乡后生。生活在县城农贸街的年轻人里,要数他最为精壮,用铜浇铁铸、虎背熊腰这样的词来形容恐不为过。他喜欢打篮球,每次运球杀向篮下,总是像小牛一样耸动肩部,撞翻一片。有时停水,他就去一公里外的水站,手拎两桶大号桶装水,一点也不气喘,可以说是闲庭信步地回来。在一起打毛线时,那些邻居问他妈妈——也就是来自南义镇的武姨——大家谁也不比谁富,缘何她就能把一个崽养得如此健壮威猛?她说我也没什么诀窍,就是每天给他吃鸡蛋、牛奶和苹果,他吃多少我买多少,尽他吃。
我回县城后,武姨找到我,说昭丂也要进京,我这个做哥的,理所当然地要对他这个老弟有所照应。因此也就有了数月后我和昭丂在工体附近一间酒吧象征性的见面。店内当时放着一些情感匮乏的老歌(一个女人几乎是在被迫完成任务那样默然地唱:“……今天的你们,听说已经是情人……感情不能两头分……不能爱也不敢恨……”),有一些又让人潸然泪下。会面过程中,昭丂尽量做到克制,可总还是忍不住拿起桌面上的苹果手机低头去玩。他玩得是那么老练那么驾轻就熟,有时甚至会表现出一种老用户才有的鄙夷。可要我说,直到昨天,他才算是拥有了这样一部智能手机。准是这样:一到北京,他就将武姨给他时反复叮嘱让他慢着点花的钱买了这款新机,同时将他爹传下的诺基亚8210丢进垃圾筒。他就这样两腿大大地分开,坐在我面前。裤子因为大腿肌肉过于鼓胀而绷得很紧。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西装,没有扣上,胸肌和乳头若隐若现,而腹肌和扁平的肚脐全然露出来。我几乎不能将目光移开。昭丂这天的眼神是那么明亮啊,脸上也没有一丝皱褶,整个人像是刚睡饱那样精力充沛。在酒吧的一整个下午,他都在用一种大人的腔调和我说话,对我提及的任何事都表现得跃跃欲试。我很理解他这种刚摆脱父母控制的心情,我也曾经这样,像刚出笼的鸟,带着解放的心情孤身赶赴城市。我记得在抵达城市门口时,自己仪式性十足地张开双臂,“啊”地长啸。在巴尔扎克的小说《高老头》里,外省人拉斯蒂涅也是这么欲火炎炎地说:“巴黎,现在让我们来拼一下吧。”今天,十九岁的武昭丂一跃而起,在楼台上对着整个北京城振起双臂,一连地低喊“come on,come on”。下来后,仿佛是在回应我的质疑,也像是在表明自己的心迹,他说:
“(我)别的本事没有,卵不就是还有一条?”
关于这次会面,我还记得问过他摄取营养方面的事,问他一天能吃多少,他说光是吃苹果,装化肥的蛇皮袋,一天能吃半袋左右。几年后,是啊,弹指一挥间,我因为在协和医院的门诊部挂不上号,便自费去它的国际医疗部就诊,不曾想在门前缓坡遇见昭丂这个失踪的熟人。他穿着病号服,正谨慎地一步一步挪动,做餐后的散步。在我印象中,昭丂有着举重运动员一样结实的身材,穿什么都应该是紧绷绷的,这天见到,他的衣服却显得特别宽松。他脸颊上原有的两块红晕永远地消失了,现在脸色惨白,眼周发黑,嘴唇发紫。最奇怪的是眉毛上挂着亮晶晶的霜。“我总是感觉屋内在吹空调,实际上却没有。”他哆哆嗦嗦地说。
我丝毫不能掩饰自己吃惊的心情,因此在大厅连排椅上坐下后,说: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们都是这样。”我听见他悲愤地反击道,“你们如果帮不上什么正忙,就不要帮倒忙。我脸色差要你说吗?就你眼尖?我需要你告诉我这个信息吗?你是不是还想说,我看起来就快要死了。我求求你们了,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知道吗,从起床开始,我就怀疑自己的情况坏得没办法再坏,简直是坏透了,你知道我用了多久才能告诉自己,这种感觉是错的,是杞人忧天。可你一上来就告诉我,这不是什么错误,这就是事实。你叫我怎么想,啊,你说。你把我今天整整一天都毁了。”
我想读者诸君能够想象那一刻我的震惊了。我呆坐在那儿,一脸的火辣,后来听见他说“对不起”,我也一连声地说“对不起”。我想这对我是个教训。我说:“那我应该怎么说才好?”
“你应该说,啊,你今天气色看起来好极了。”他说。他并且说,他之所以得到这个床位,是因为前一个病友比计划时间提前死亡。当时医生一边翻化验单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怎么重成这样了啊。”医生说完,病友就不行了。我们的这次会面没进行多久,就因为一个绿衣女人急匆匆赶来而被迫结束。她一走到昭丂面前就摘下墨镜,跪在地上抱住昭丂双腿,并且闭拢眼睛将耳朵贴住昭丂的膝盖。“哦,掰比掰比掰比我可怜的小掰比。”我听见她用嘶哑的声音连珠炮地倾诉,一边倾诉一边重新搂紧昭丂的双腿。这样差不多了,她才询问:“牛奶喝了吗?参水呢?营养针打了吗?”这是一个年龄上让人感觉高深莫测的女人。她的脸是彻底僵硬的,就好像万圣节戴着一副面具呢。在起身离去的那一刻,我俯视到她的头发夹杂着不少银丝。
又有年余,我和活着的昭丂有了最后一次见面。地点是在大望路一间只有几十平米的小公寓,墙面、天花板、窗框和地板被刷成胭脂红色,席梦思上的床单、被套、枕套及距此不远盖住长方形餐桌的桌布则是牙白色的。别无其他。给人的感觉是一个金屋藏娇的场所,一个温暖的洞穴。昭丂吸着氧,躺在床上,一息尚存。制氧机发出“噗噗”的声音。“你真傻,真傻。”武姨一边给儿子徒劳地擦蛇油膏(在他躺的地方,掉了一层麦片状的干皮),一边说。接着又对我说:“你看看他现在这个鬼样子。”此时的昭丂一只眼已瞎掉,光秃秃地露着,布满血丝,很吓人,另一只也好不了多少,只剩一点感光能力。头发和眉毛均已掉光,眉骨上眉毛生长过的痕迹都没了。上嘴唇溃烂几尽。口腔内剩得不多的牙齿好比是几块东倒西歪的墓碑,勉强插在牙床上。现在,一个人能瘦到什么程度,昭丂基本就瘦到什么程度。武姨掀开他的上衣时,我看见的差不多就是一张皮搭在拱起的骨架上。“那个可恶、可恨、可怕的女人把房租交到这个月月底就跑了,把我儿子一个人留在这里,畏罪潜逃。”武姨说。接着又说:“你说你,一个做哥的,我叫你关心照顾好这个老弟,你照顾到哪里去了。”一如她指责的,我对昭丂这些年在北京干了啥一无所知。如今,他的手放在一本自考书上,所以我知道他还没有中断在民办大学的课程。剩余时间可能是给富婆们提供一些性服务吧,我想。但在后来昭丂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了解到事情并非如此。也就是通过他的讲述,我了解到这个世界已经进化到何种程度。我和武姨给昭丂翻身时,发现他腰上有一块通风管口那么大的伤口。这就是新时代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进行身体接触的方式,不是通过性器官,而是通过一个圆形伤口。元气从年轻男人的伤口出发,沿着管道向衰老的女人输送,使后者变得年轻。
几周后,我在八王坟的整形外科医院轻易见到了这台迅行王260抗衰机。它并不神秘,主体(分电机、滤机两块)有水泥搅拌机那么雄伟,两侧各连接一根直径五百六十毫米的茶色透明皮管,其中一根插入输入者体内(A管),另一根插入被输入者体内(B管)。输送过程中,滤机主要起到拦阻积气、积液、积血、脓液等废料的作用。因此,在运行过程中,我们往往看见A管的内壁是脏污的,而B管自始至终干净透明。“这没什么可遮掩的,也没什么好羞愧的,手术不但有完备的科学依据(它的理论来源是新加坡魏敷礼团队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发表的三篇论文),而且完全合法。”毕业于同济医科大学的吴家霖博士说,“实际上它还反映了自由主义市场经济的精髓,即,基于自愿,一切都可以交易,包括一个人的器官以及健康。当然从国情出发——这也不是什么国情,而是差不多全世界都如此——我们目前采取的还是无偿捐献的方式。我们医院需要他们签署捐献同意书才能进行手术。他们私底下是否支付货币,则是他们自己的事。”
“做一次这样的手术,对捐献者的危害有多大呢?”我问。
“不是很大,这么说吧,假使一个人拥有的元气值是100,那么这样一次手术会导致他损失10,剩下的还有90。而且如果营养和锻炼跟上,这10%也不是说不能恢复。”他说。
昭丂的说法和吴博士差不多,第一次做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影响。手术次日,昭丂即去东单打球,虽然因为伤口原因,他只能一个人练习,还不敢参与对抗。第二次、第三次也看不出有什么损害。但是,在这样的输出累积到一定次数时,昭丂发现,自己只是戳了胸肌一下,那地方便像铁皮一样瘪了,不能复原,而且就连正常步行几百米也深感疲惫。这时昭丂才感到恐慌。“……因为她一次次求我。你也看到,她跪在地上,拖着膝盖,过来抱紧我双腿,哭着求我。有时在我长时间不答应后,她还会歇斯底里,将枕套撕开,抓出羽毛,抛撒得到处都是。一会儿将电视机砸坏,一会儿又摔杯子。要不呢,就爬到窗台上,摆出一副跳楼的架势。”在我质问他为何不拒绝这残忍的要求时,昭丂这样回答。“又不是我要这样。”年轻人随后补充道。
“要是给了钱还好说啊,做了这么多回,一分钱冇给啊。”武姨说。
从木乃伊一般的身躯内传出一声叹息,我听出叹息里充满一个儿子对来自乡下的母亲的评价。他是叹给我听的,意思是“你瞧瞧她,一点都不懂事理”。
“为了什么呢?”我问。
“爱。”他说。
“她比你大多少?”我说。
“不知道。”他说。
“比我都大,依我看,比我都大十好几岁。”武姨跺着脚说。
“也不见得十分老。”他说。
后来在武姨出门买饭时,昭丂猝然大哭,说自己曾亲见她——真名叫陈丽霞——伸手捞起一把泥浆一样调好的染发剂,对着下体糊起来。因此他判断她的耻毛都是白的。“……每次手术做完,她就站起来,抢过人家本就要递过来的镜子看自己。这时——难以想象啊,只是一节课的工夫——她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原本又干又老的皮肤焕发出晶莹的光彩,毛孔里渗出清香。白头毛变黑,生长得特别浓密。原本耷拉着的眼皮撑开,眼珠子又大又亮。腰身也变细。腿部变得修长。她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真实吗,你们的镜子真实吗?’每次她都要问。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咬住下嘴唇,试图控制住欢喜的心情。可这怎么控制得了。因此她很快破罐子破摔,粗鲁地笑起来。随即她走向衣帽间,一边打电话一边穿起备好的少女衣装,迫不及待地走了。她要返回属于她的名流圈子,去酒会、趴体还有电视里。离别前,她总会乜斜着眼,匆匆看我一下。一般当晚我就能看见她在电视上,和那个怎么也不老的两个字的男主持人聊天。这个男人就像是她的闺密一样抓着她的手,亲热地说,玛丽姐又变得年轻了,玛丽姐在这段消失的时间又去哪个国家度假了。”昭丂说。
“实际上,是因为美貌在衰退,她又躲起来了。一般是躲到这里来。啊,她将自己分得是那么清楚呀,将年轻美丽的自己交给社交圈,而将衰老丑陋的自己交给我。”昭丂接着说,“这样的衰退一次比一次早,一次比一次迅速,也一次比一次彻底。原本一次手术能管两个月,以后只管一个半月、一个月、二十天、十几天。而且,她比不做手术时的自己还要老迈,全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尸臭。我常听见她在黑暗的角落叹息。她不吃也不喝。有时因为排便需要她会路过我,这时通过开门所泄进的一点光,我看见她的头发被扯乱,泪水在被抓伤的坑坑洼洼的脸上流淌。有时她会嚎叫,并且朝我发怒。我大约猜出来,她是在怪我这个供体所提供的元气已经越来越水越来越不纯粹了。这能怪我么。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我奉献了我的一切。我不能奉献得更多。不能永远奉献一个活力四射的十九岁的自己。我已经被抽干了。这不能怪我。以后,事情又会重演,她开始求我。有时就在发火之后求我。前一分钟还用高跟鞋踹我,后一分钟就抱着我恳求我再帮她这一次。‘最后一次,就一次。’她说。很明显,她认为自己怎么样都能吃定我。实际上也是如此。而只要我一同意,门外就会响起汽车的点火声。我们就会出发,去那家医院。”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问。
“通过网络聊天认识的,当天约在一间酒吧见面。我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也没见过穿着这么好的女人。我的心一直在怦怦地跳。从她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我就像一条狗一样听从她了。”他说。
我是在昭丂火化后去的那家整形外科医院。武昭丂的尸体让我想起古书里提及的“菜人”。不久以后,有一家自媒体报道,在京郊一间废弃仓库发现多具男性干尸,“就像塑胶模特一样横七竖八叠放着”,疑与此类抗衰手术有关。而我们知道,自媒体说的事不能全信。面对我的疑问,吴家霖博士说,同一个受体和同一个供体多次进行该手术确会导致手术效果变差。他开玩笑说,衰老,这一人类顽固的敌人,可能对它有了耐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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