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套装包括: 《金字塔》《H档案》《雨鼓》《风景画家的片段人生》 《乞力马扎罗山的雪》《肉桂色铺子》《人间失格》 《爱情、疯狂和死亡的故事》《1984》《局外人》 《咏叹生死》《日瓦戈医生》《寻找马洛里》 《纳尼亚传奇(上)(中英文对照)》《纳尼亚传奇(中)(中英文对照)》 《纳尼亚传奇(下)(中英文对照)》《特别的猫》 《年轻人的成功指南》《哈姆雷特》《白牙》
部分摘录:
建造金字塔的旨令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飞快传播,人们对此现象给出了两种解释:人民的敏捷,他们盼望这消息早已盼得不耐烦了,或者正相反,是人们体验到的忧伤,他们希望永远都不要发生的那么可疑的不幸,如今终于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露头了。
早于张榜差役对公告的大声宣读,这消息就已不翼而飞,无胫而走,来到了王国的三十八个不同省份,传得到处都沸沸扬扬,恰如头一天被一阵裹挟了焦虑情绪的风吹散的沙土,落得哪儿哪儿都是。
“法老胡夫,我们的太阳,决定委派给埃及人民一项伟大而又神圣的使命,一切工程中最宏伟的一项,一切任务中最神圣的一项,建造他的金字塔。”
鼓声咚咚,从一个村子传到另一个村子,还没等传令官的嗓音消失,省里的大人物就头碰头地聚集到了一起,商议着要主动采取措施,而不是静等从都城来的正式指令。他们因欣喜而容光焕发,一边从闹市大广场撤离返回各自的家,一边重复道:终于,如同我们预料的那样,这个著名的日子来临了!从这一时刻起,某种新的东西渗入了他们的行为举止中,他们两手的动作中,他们脖子的弯曲中。某种神秘的陶醉有助于他们蜷缩起身体,捏紧拳头。金字塔突如其来地进入了他们的生存中,只需短短几天工夫,他们就会开始喃喃道:我们怎么会见鬼地活到现在却一直没有它呢?
在此期间,他们并没有一味死等中央指令的来到,却早已经行动了起来,就像他们的前人为早先的那些金字塔所做的那样:他们窒息了不满者的嗓音。一想到,千百万人民居然没有因这消息而欢欣鼓舞,却在沮丧和消沉中呻吟道:悲惨啊,现在它又开始了!就让他们怒不可遏。
您能想象您将逃避吗?您以为一切都变了,不会再有金字塔了,您就能够随心所欲地过日子了吗?那么,就请看一看眼下的情景吧,弯下脑袋来,尽您所能地低声抱怨吧!
在京城,人们感到形势变得越发紧张了。不仅那些官员的表情和举止,而且连建筑物本身似乎也变得凝重僵硬。一辆辆马车络绎不绝地来往于白色宫殿——人们就是这样来称呼财政部门的官衙的——在法老的宫殿之间,还有在法老的宫殿和秘密缉捕机构的驻地之间,甚至还在一些陌生的道路上,朝向荒野的方向。
由赫米乌努统领的基本小队中,那些建筑师正加班加点地干活。计划在他们看来越来越错综复杂,他们每个人都在心里说,等到他最终一览无余地看到它整体的那一天,他的脑袋恐怕会因一种如此大的压力而猛然爆裂。而尤其让他们备受折磨的,是一切都还互相牵制。给上层部位或下层基础带来的一处看似微不足道的改动,会导致无数的其他变动。有别于整体的一些表面元素,令人晕头转向的迷宫通道、通风口、并不通向任何地方的推拉门、莫名其妙地朝向石壁的秘密入口、假出口、通廊中通向墓室的摁钮机关、斜坡、深井、中轴、石块的数量、中央的通道,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一样是可以分隔开来单独构思的。金字塔之父伊姆荷太普的那句名言,“金字塔即整一”,赫米乌努从第一次会议起就反复向他们提及,早已深深地刻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每一次他们想到它,总会觉得这一判断十分靠谱,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反而更加难受。它确实是那样的一种真相,日渐裸露,体现出一种显然性,令人目眩,像是一场灾难降临到他们头上。
金字塔只能成为它原本的样子,也就是说,是一个整体。破损了一个角之后,它就会产生裂缝,或者开始向别处耷拉下来。因此,无论是在痛苦中,还是在欢乐中,人们只有跟它融为一体,才能居于其中。
现在,他们感觉它已经突破了他们的计算。每当听人形容它为“至圣的”时,他们就很难隐藏起一丝嘲讽的微笑。他们现在坚信,它揭示出了另外一个谜。他们满心疑窦,总觉得这个谜是“中央的秘密”,他们因此而彻夜难眠,他们一脸的忧虑样子,但是,在内心深底,他们却在为自己极端复杂的命运而颇感自豪,直到有一天,某种令人难忘的事情发生了:金字塔仅只存在于他们的纸莎草纸上,人们还没有为它的建造刻凿哪怕一块石头,人们甚至都还没有选定采石场,而底比斯的皮鞭制造工场,没有等待国家的任何命令,却已经加倍提高了生产节奏!
在大堆鞭子的重压下,大车已经笨重地驶近了孟菲斯,因此人们就期望那些工场的主人会因在民众中散布恐慌情绪而遭惩罚,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他们不仅没有得到任何惩治,反而从最高权力机构那里收到了一封信,褒奖他们对当前局势之必然性的英明预见和深谋远虑。
中心小组的建筑师们更加忧心忡忡。一想到金字塔的设计会超出他们的圈子,甚至会走在他们的计划出炉之前,他们便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外国使节们一面假装漠不关心,一面却以各自特有的方式把消息禀报给在他们都城的上司。他们每个季度都要改动数字,以至于伪装成关务人员的间谍也实在难以知道,那些装满了大蒜瓣的坛子,那些剥制成了标本的雀鹰,或者那些缀饰有刀叉和三叉戟图案,腓尼基的领事声称是寄给他在比布鲁斯的情妇的绣花短裤,究竟还是不是坛子,是不是雀鹰,是不是女人的短裤,或者干脆就是某种秘密报告的拼图碎片。
所有的使节中,只有一人,夏南国的使臣,继续按照古老的方式发送信息:通过在石板条上刻写符号。其他人,尤其是克里特、利比亚的使节,最近以来也包括特洛伊的使节,都使用了越来越恶魔般的方法。至于刚刚大量拥入佩拉斯基人境内的那些希腊和伊利里亚各族人等派来的使节,由于依然还很落后,没能对一份报告应该是什么样有明确的想法,更何况还得是一份秘密报告呢,不禁为所有这些实践而赞叹不已,始终苦于自己的脑子转不开,只能望洋兴叹:身为如此的无知者真的是多么不幸啊!
秘密缉捕最切齿痛恨的,当数苏美尔大使苏皮留留纳了,向来就是如此。不久前,在他的国家,人们发现了一种很不吉利的符号体系,被称作文字。在黏土条板上刻下几乎相同的条条杠杠,点点道道,像是母鸡爪子画下来的,这些横点竖道看来具有美化人的思想的力量,完全就像是人们用香膏来涂抹死人的身体。由于这样还远远不够,人们还把泥板放进炉子里烤熟变硬,然后再四处发送,当作信息情报来用。您能想象发生在他们都城的情景,埃及大使不无嘲弄地这样讲述道,他是最近休假回国的。整天里,满载胶泥板的大车在各个官邸间来来往往。要运送一封信或一份报告,就得动用两三辆大车。搬运夫忙于卸车,不巧有一条泥板破碎时,便会引来一场骚乱。然后,再由其他人把信息搬运到大臣的公房中去。老半天时间就这样花费在尘土飞扬、混乱不堪的卸车过程中了。老天啊,这实在是一个丧失了理智的国家!
这就是人们在外务大臣府听到的话,以至于连法老胡夫本人也不得不向那些官吏提出告诫。与其嘲笑邻国的人,还不如好好破译一下那些符号的含义呢。
从这一天开始,巡捕当局派出了一个监察人专门盯在苏美尔大使官邸的门前。一看到驿馆上空有团团烟尘冒出,这谍报人就马上跑去禀报:有一份报告到了!而秘密缉捕部门的人则坚信,这份信息肯定跟金字塔有关,而一想到这些恶魔般的符号竟然跟神圣的埃及象形文字毫无共同之处,他们就会激愤得连喉咙都痒痒。夏南国的使臣,他,真配得上人们来亲吻额头。当然,他也稍稍太笨拙了,就像所有那些生活在沙漠中的人,但是他并不屈尊与那些胡乱的癫狂行为为伍。他敲打着石头,砰砰砰砰,像一个傻子,整整一个星期,甚至在外务大臣府中都能听到他,但他并不俯就去照料那些大蒜瓣、女人短裤,或者炉火中的陶土板条。
从此,很明显,不仅仅在上下两大埃及,而且还在近邻的王国中,建造金字塔的消息传播得比人们所想的还要更迅速。这事件被认定具有一种普世的重要性,埃及全权使节的最初一批报告指出,此消息所到之处都引起了一种巨大的骚动。胡夫本人反复多次地亲自阅读了那些信函。一开始在他眼中显得很惊人的那一切——要知道埃及国家的敌人们竟然赞同金字塔的修建计划——现在,经过赫米乌努尤其是魔法师杰迪的清晰阐释之后,已经明显地体现出一种完美的逻辑性来。当然,人们不怎么喜爱埃及,人们心中总是巴望着埃及衰弱下来;然而,一个没有金字塔的埃及,一个非金字塔的埃及(它的敌人们互相之间正是这样来指称它的),在他们的眼中,无论如何会显得远远地更为可疑。他们担心,它的软弱松动,显然会导致一种叛乱,会对他们自己产生一种反响,就像在七十年之前所发生过的那样,当时,还不等他们腾出空余时间来好好利用法老力量的衰弱,曾经扫荡了他们邻国的那阵风暴就差一点也把他们席卷走了。
魔法师的观点跟外务大臣府中那些衰老昏庸的官吏看法正好相反,他认为从此决不能再贬低美索不达米亚的运河工程了。尽管那运河只是一些水,没什么太强大的,他坚持强调说,运河的水却跟埃及的岩石具有相同的本质。运河的挖掘也跟坚固建筑物的建造一样,不会不遇到同样多的艰难险阻。它使人产生疲竭和迟钝也达到了同样的程度。
其他报告则告诉说,在埃及的各处,人们谈论的只有金字塔,每一个个人,每一个事件,全都被系统地认为处于跟它的关系当中。某些女人原本对这些传言竖着一只无动于衷的耳朵,她们坚信自己跟它们毫不相干,直到在某一天早上最终发现,她们的丈夫或情人,或者所有学龄的少年,毫无例外地都得前往阿布西尔的采石场,到那时,人们就能听到她们的痛哭流涕,或者开心的欢笑了。
越来越显而易见的是,要矗立起一座金字塔来,必须对道路好好地作一番整修,仅此就需要整整十好几年的时间,这一点是肯定的,而且具有一种双重意义。实际上,这些通道的建造,除了本来意义上的任务之外,还要包括为宏大工程而做的人员准备,对不确定因素的消除,尤其还有对以前生活模式的放弃。一切全都显示出是那么艰难,要哺育热情,鼓足勇气,克服气馁,战胜谣言,甚至还得镇压破坏活动。
从此,每个人全都坚信,尽管见不到通常伴随着建筑工程的那种烟尘的任何痕迹,金字塔却已经诞生于世,甚至都开始长出了强大的根系。它跟一个幻象那样地难以捉摸,早熟地挺立起了它的幽灵形象,比大石块本身还更有压迫力。它按照所有那些重大事件的榜样,派这形象出去作为一个预兆,很多人,为了躲避这一噩梦般的视象,盼星星盼月亮一般迫不及待地等着工程的正式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