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在外人看来,美国科罗拉多州斯普林斯市的加尔文一家是一个完 美的中产家庭:丈夫多恩热情洋溢,是一名自信满满的空军学院军官,妻子咪咪则是来自得克萨斯州一个上层家庭的大家闺秀,他们还有12个可爱的孩子。 但在这种表面的光鲜下,有一股这对夫妇无法理解的力量正在涌动。短短十年间,12个孩子中的6个先后罹患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另6个孩子则在恐惧中等待,等待自己成为下一个,等待更多痛苦和伤害的降临。在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里,癫狂、屈辱和暴力从未饶恕过这个家庭,笼罩在这个家庭之上的也远不止自残和谋杀。基于对所有健在当事人的采访和大量医学档案资料,作者罗伯特·科尔克以饱含同情和悲悯的笔触讲述了精神分裂症吞噬这个家庭的全过程。 在承受无尽苦难的同时,这个特殊的家庭也为探寻精神分裂症的病因和治疗方法带来了一丝希望。以加尔文一家的故事为脉络,科尔克在书中梳理并穿插了过去一个世纪医学界有关精神分裂症病因的观点和争论、这种疾病治疗方法的演变、社会对精神分裂症病人及其家人的偏见和歧视。从弗洛伊德与荣格的分歧与决裂,到整整一代治疗师将病因归咎于“精神分裂症妈妈”,从理论家们抛弃疾病的概念并执着于对其进行颠覆,到医学研究者抽丝剥茧寻找这种疾病的生物学原因,本书都一一做了介绍。《隐谷路》最终把注意力聚焦在几名医学研究者上,讲述了他们以这个特殊的家庭为样本,在过去数十年间为解开精神分裂症之谜做出的不懈努力,以及发现精神分裂症易感基因的曲折和突破。
作者介绍
罗伯特·科尔克是一名畅销书作家和记者,曾担任彭博新闻社的调查记者,文章见于《彭博商业周刊》《连线》《纽约时报杂志》等著名杂志。他的报道曾获哈里·弗兰克基金会2011年度刑事司法杰出报道奖(Excellence in Criminal Justice Reporting Award),另有作品获美国全国杂志奖提名。此外,他2004年发表在《纽约时报杂志》上的一篇文章已被改编为电影,将于2020年在美国精品电视电影频道HBO播出。 由于其调查报道记者的背景,科尔克的作品擅长营造悬疑感和新闻调查感,从而吸引读者。他2013年出版的非虚构类作品《失踪的女孩:一桩仍未解开的美国迷案》(Lost Girls: An Unsolved American Mystery)获得了各界的一致好评,入选《纽约时报》“年度100本值得关注的图书”,《出版人周刊》(Publishers Weekly)“年度10佳图书”,著名网络媒体Slate“过去25年最*佳非虚构图书”书单,并被著名流媒体网飞(Netflix)拍成电影,于2020年上线。
部分摘录:
1951年 科罗拉多州,科罗拉多泉市
有时,咪咪·加尔文会在又做了一件她从没想过会做的事情时停歇下来喘口气,思量起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是因为她为了爱情,不管不顾地放弃上大学,在战争期间早早地结了婚,还是因为哪怕接二连三地怀孕,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地生个不停,多恩也打算接着生,抑或是因为她突然搬到西部,对这里的环境完全不熟悉?这个纽约富贵家庭出身、教养良好的得克萨斯女孩可能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一手抓着活鸟,一手拿着针线,想要把鸟的眼睑缝起来,而这仅是她不同寻常经历中的一页。
一天夜里,咪咪突然被一种不同寻常的叫声惊醒,丈夫多恩和儿子们仍在酣睡。之前就有人警告过刚搬来泉市的加尔文一家,当地有郊狼和美洲狮出没,但这叫声不一样,音调很高,听得人心里发毛。第二天早上,咪咪在离家不远处的棉白杨树林边看见一小撮散落的羽毛。多恩提议把羽毛带给他新认识的朋友鲍勃·斯特伯勒看看。鲍勃是一位动物学家,在加尔文一家附近的科罗拉多学院教书。
斯特伯勒博士的家跟他们在纽约见过的其他住宅都不一样:既是住房,也是仓库,里面饲养着很多爬行动物,主要是蛇。一条食鱼蝮没被关起来,盘在一把木头椅子的椅背上。多恩和咪咪把3个儿子也带来了,他们分别6岁、4岁和2岁。看到一个孩子冲到蛇跟前,咪咪尖叫起来。
“怎么?”斯特伯勒笑着说,“怕蛇咬你的孩子吗?”
凭着多年训练鹰隼的经验,这位动物学家轻松地鉴定出那撮羽毛的主人。多恩和咪咪此前对驯鹰一无所知,勉强装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听着斯特伯勒滔滔不绝地讲解:中世纪时期,只有伯爵头衔以上的人才有资格饲养游隼;科罗拉多这片地区曾经是草原隼的主要栖息地,后者是前者的近亲,漂亮而尊贵。咪咪和多恩不由得听入了迷,好像走进了一个缓缓铺开的神秘世界。他们的新朋友把驯鹰描述得有点邪乎,说这种古老的娱乐方式如今只有很少人在偷偷玩。鲍勃和他的朋友正在训练的鹰跟过去成吉思汗、匈奴王阿提拉、苏格兰的玛丽女王、亨利八世饲养的是同一类,训练方法也一样。
或许,多恩和咪咪要是在50年前就搬到科罗拉多泉市就好了。当时,这里是很多人的向往之地,马歇尔·菲尔德、奥斯卡·王尔德、亨利·沃德·比彻都曾到此领略美国西部的自然风光。[1]这里有以探险家泽布伦·派克的名字命名的14 000英尺[2]高的派克峰,不过泽布伦自己却没有成功登顶过。这里有众神花园,巍然屹立着如同复活节岛石像那样的巨大砂石岩层,像是大自然无心的摆设。还有曼尼托泉,美国富裕的上层阶级曾往来其间,体验着当时最时尚的伪科学疗法。多恩和咪咪搬来时已是1951年的冬天,当地的上等社会那时早已褪去光鲜,科罗拉多泉市也已经变回那个旱灾肆虐的闭塞小城——在地图上只有针尖大小,甚至在这里举办的国际童子军大会的规模都比整个小城大。
驯鹰这么一个象征着贵族王权的光荣传统,在多恩和咪咪心中引起了一阵激荡,唤醒了他们对历史文化和体面的崇拜。他们不可救药地沦陷了。不过,加入驯鹰俱乐部是需要时间的。除了斯特伯勒博士,没有其他人愿意跟加尔文夫妇聊驯鹰的事。当时传统的观鸟组织对鹰还不感兴趣,驯鹰属于一门独特的学问。
咪咪一点儿也想不起细节了,不过多恩想办法弄到一本关于驯鹰的书《巴兹-纳马-伊·纳西里:波斯猎鹰论》,过去几十年里,这本书被从波斯语翻译成了英语。[3]咪咪和多恩研究了这本书,用铁丝网做了一个拱顶,安在一个呼啦圈大小的圆形框架上,完成了他们的第一个捕鸟笼。按照书中的指导,他们在捕鸟笼中放了几只死鸽子作为诱饵,上面连着鱼线。鱼线的一头吊在铁丝网上,另一头系有活结,用来捕捉上钩的鸟。
第一个光顾的是一只红尾隼,它带着整个捕鸟笼飞了,但他们的英国雪达犬跟在后面追,把它拉了下来。这是咪咪第一次亲手抓到一只野鸟。
毫无经验的咪咪抓着这只野鸟去找斯特伯勒博士。“喔,干得漂亮,”他说,“你得把它的眼睑缝起来。”
斯特伯勒解释说,当隼以每小时200英里[4]的速度直冲云霄时,眼睑起着保护的作用。要想像亨利八世的驯鹰师那样训练鹰隼的话,就得把它们的眼睑暂时缝起来。失去了视觉之后,隼就不得不依赖于驯鹰师的声音和触碰了。斯特伯勒提醒咪咪,别缝得太紧,也别缝得太松,而且千万不能扎到隼的眼睛。咪咪现在怎么做起了这种以前想也不会想的事情?
她虽然很害怕,但不至于无从下手。咪咪从母亲那儿学到了缝纫的手艺,后者在大萧条时期曾经做过裁缝,甚至开了家服装店。咪咪尽可能小心地将红尾隼的眼睑缝起来,然后在长长的线头上打了个结,掖在鸟头后面的羽毛里,不让隼挠到。
斯特伯勒称赞了咪咪的手工。“现在,”他说,“要让它在你们的拳头上待满48小时。”
咪咪怔住了。多恩是个新闻发布官,他怎么能手腕上立着一只瞎眼的隼,在恩特空军基地的大厅里走来走去呢?而她自己要做家务,还要照顾3个小男孩,这怎么行呢?
于是夫妻俩分了工,咪咪负责白天,多恩负责夜晚。在基地值夜班的时候,多恩会把鸟拴在他值班室的椅子上。不过有一次,一位高级军官走进来,导致隼“奋翼”(bate)——驯鹰术语,指的是鹰惊慌地飞走——起来,机密文件被扇得到处都是。之后,多恩就在基地里出名了。
经过艰苦的48小时,咪咪和多恩成功驯服了这只隼。他们体会到巨大的成就感,仿佛充满野性的大自然向他们展开了怀抱,也臣服在他们的面前了。驯服这种鸟非常残忍,很消耗体力。但只要坚持下来,投入精力并训练有方,就会收到无与伦比的回报。
他们经常想,这跟抚养一个孩子没两样。
咪咪娘家姓布莱尼,小时候,她常常坐在家里的三角钢琴边,听外婆弹奏肖邦和莫扎特的乐曲。有些夜晚,外婆会拉起小提琴,姨妈跟着音乐跳起吉卜赛舞蹈,身后的壁炉响起“噼噼啪啪”的伴奏。咪咪看得眼睛都不眨。家里的留声机大多数时候都是坏的,家里的唱片——跟厚盘子一样,上面刻有凹纹,不像黑胶唱片,更像是轮毂盖——里全是咪咪渴望听到的歌曲。要是没其他人在场,这个不到5岁,有着深色头发的女孩会在留声机上搁一张唱片,搭下唱针,用手指拨转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听唱片上的两段歌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