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略萨作品:酒吧长谈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高峰的标志”,一部充满能量、激情和勇气的伟大小说。
略萨作品:城市与狗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的成名作,与《百年孤独》《跳房子》齐名的拉美文学爆炸运动里程碑式小说。
略萨作品:胡利娅姨妈和作家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的自传体长篇恋爱小说,取材作家的第一次婚姻经历。
略萨作品:潘达雷昂上尉和劳军女郎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长篇幽默小说,一部击中秘鲁军方痛处的传奇禁书、一个引发举国轰动的“不严肃故事”。
略萨作品:世界末日之战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的战争史诗代表作,取材真实事件,魔幻荒诞、苍茫悲壮而又惊心动魄。
略萨作品:公羊的节日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长篇政治小说,结构现实主义笔法代表作。
略萨作品:给青年小说家的信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12堂“奢侈”的小说课,深刻剖析文学创作理论和实际技巧。
略萨作品:凯尔特人之梦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取材真实事件,讲述前英国外交官揭露西方殖民的真相,却因支持爱尔兰独立而被处死的悲情人生。
作者介绍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1936- )当代文学大师,小说家、戏剧家和批评家,拉丁美洲作家的杰出代表。
出生于秘鲁阿雷基帕。一九五九年,以《首领们》初获文名,一九六二年出版代表作《城市与狗》,又著有《绿房子》、《胡利娅姨妈与作家》、《公羊的节日》等多部小说,以及《塔克纳小姐》、《琼加》和《阳台上的疯子》等戏剧作品,二○○三年又有长篇新作《天堂在另外那个街角》问世。
部分摘录:
圣地亚哥站在《纪事报》社的门口,漠然地向塔克纳路望去:一辆接一辆的小汽车、参差错落的褪了色的建筑物仿佛在浓雾中飘荡的霓虹灯广告架。这是一个灰蒙蒙的中午。秘鲁是从什么时候倒霉的?车辆在威尔逊路口的红灯处停了下来,几个报童在汽车中间转来转去叫卖晚报。圣地亚哥迈开脚步,朝格尔梅纳路走去。他双手插在衣袋里低头走着,身前身后都是行人,这些人都是到圣马丁广场的。小萨[29],你就像秘鲁一样,也是从某个时候倒霉的。圣地亚哥想道: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倒霉的?到了克利伊昂饭店对面,一只狗跑过来舔他的脚。去,滚开,你要是条疯狗可怎么办?他想道:秘鲁算是倒霉了,卡利托斯也倒霉了,一切全完蛋了,毫无办法。圣地亚哥抬头一看,只见开往观花埠的私人汽车[30]站台上排着一溜长队。于是他穿过广场,这时他一眼看到诺尔文正坐在塞拉酒吧里:喂,兄弟。啊,小萨,你坐。诺尔文手里摆弄着一杯混味酒,让一个擦皮鞋的人给自己擦皮鞋。他邀请圣地亚哥喝一杯。看样子他还没喝醉,圣地亚哥坐了下来,叫擦鞋人也给自己擦擦。好了,先生,马上就好,管保把您的鞋擦得跟镜子一样亮。
“好久没见了,社论撰写人先生。”诺尔文说道,“你在社论组工作要比在地方版愉快吧?”
“社论组的工作少一些。我每天很早就去上班,一拿到题目,我就捂着鼻子,两三个小时写下来,一拉链子,好了[31]。”圣地亚哥耸耸肩。他想:也许我就是从那天倒的霉。那天社长把他叫去,要了一瓶水晶牌冰镇啤酒,向他问道:小萨,你愿不愿意顶替奥尔甘比德写社论?你上过大学,社论总是能写的,对吧,小萨?
“要是我,把全世界的黄金给我我也不去写社论。”诺尔文说道,“你消息不灵通,干报业这一行全靠消息灵通。小萨,我死也不离开侦破新闻组,你信不信?顺便问一下,卡利托斯大概见阎王去了吧?”
“还在医院里,很快会让他出院的。”圣地亚哥说,“他发誓要戒酒了。”
“听说有一天夜里他上床的时候看见满床都是蟑螂和蜘蛛[32],是真的吗?”诺尔文说道。
“他一掀被子,成群的蜘蛛和耗子一齐向他扑过来。”圣地亚哥说,“他光着屁股就跑到了街上,还大喊大叫的。”
诺尔文笑了起来。圣地亚哥闭上了眼睛:由于地震,乔里约斯区的房子都变成了一个个带有铁栅的木桶和满是裂痕的洞穴,里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什物,还住着干瘪的老太婆,她们满身灰垢,像是发了霉,静脉曲张的双腿趿拉着拖鞋。一个人影在木桶般的房子中间乱跑,他的惊呼声震撼了黏渍渍的清晨,惹恼了追赶着他的蚂蚁和蝎子。圣地亚哥想道:卡利托斯是在借酒浇愁,用酗酒来反抗那慢性的死亡。你做得对,卡利托斯,每个人都应该尽可能地避开秘鲁。
“早晚有一天,我也会看见这些小虫子。”诺尔文好奇似的看着手里的混味酒,苦笑着说道,“小萨,记者没有不喝酒的。喝酒给人带来灵感,你信不信?”
擦鞋人给诺尔文擦完鞋,又吹着口哨在圣地亚哥的鞋上抹鞋油。《最后一点钟》那边怎么样了?那群强盗都说了些什么?他们对你的寡情薄义很不满意,小萨,他们希望你像过去那样经常去看望他们。你现在时间多得很,小萨,你还在别处兼职吗?
“我也就读读书,每天都睡午觉。”圣地亚哥说道,“也许我会再去注册攻读法律。”
“你当报人还没做到消息灵通,又想搞什么别的文凭了。”诺尔文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就在社论组干下去吧。等你毕业当了律师,干脆离开报界。我看你正在变成资产阶级。”
“我都三十岁了。”圣地亚哥说道,“想变成资产阶级也太晚了。”
“你都三十岁了?”诺尔文沉思了起来,“我也才三十,可看上去像是你爸爸。在侦破新闻组工作简直把人给毁了,你信不信?”
塞拉酒吧的桌子旁都是一张张男人的面孔、一双双颓唐无神的目光、一只只伸向烟灰缸和啤酒杯的大手。圣地亚哥想道:卡利托斯说得对,这儿的人真难看……我今天是怎么了?擦鞋人挥手赶跑了在桌子间气喘吁吁乱窜的两条狗。
“《纪事报》发动的预防狂犬病运动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诺尔文说道,“太讨厌了,今天早晨又用了一整版谈这事。”
“所有反狂犬病的社论都是我写的。”圣地亚哥说道,“对我来说,写关于古巴和越南的社论比写这种社论更烦人。啊,现在不用排队了,我得去乘车了。”
“跟我去吃午饭吧,我请客。”诺尔文说道,“小萨,撇下老婆,让我们回忆回忆以前的好日子吧。”
热腾腾的豚鼠[33]、凉丝丝的啤酒、桥下区那家卡哈玛尔卡角饭馆、在青绿色岩石间潺潺穿流的利马克河那混浊的河水、海地饭店那泥汤般的咖啡、米尔顿饭店的赌台、混味酒、诺尔文家中的淋浴、同贝塞利达一起在价格优惠的妓院里的夜间狂欢、酸楚楚的梦境、昏沉沉的头脑、清晨起来的赊账早饭。是呀,我很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倒的霉。
“安娜给我做了虾汤,不回家就吃不上了。”圣地亚哥说道,“改日再说,兄弟。”
“你真是怕老婆,”诺尔文说道,“唉,你算是完蛋了,小萨。”
不是你说的那样,兄弟。诺尔文抢着付了啤酒钱和擦皮鞋的钱,二人握手告别。圣地亚哥又来到了车站。他乘的那辆私人汽车是雪佛兰牌的,里面开着收音机:请喝印加可乐,清凉爽口。接着是一支圆舞曲:河流啊、峡谷啊,我的秘鲁啊。这是赫苏斯·瓦斯盖斯[34]那饱经沧桑的嗓子。汽车开到市中心地带交通堵塞了,但是共和国大街和阿雷基帕路[35]却很冷清,汽车可以开得很快。又是一支圆舞曲:利马女郎水性杨花。土生白人作的曲子怎么都是那么……那么操蛋?圣地亚哥想道:我今天是怎么了?他头垂至胸,双眼微闭,仿佛在偷看自己的肚皮:见鬼,小萨,你一坐下,衣服底下的肚皮就显出来了,难道你这是第一次喝啤酒吗?十五、二十年前就喝了。有四个星期没去看妈妈和蒂蒂了,小萨,谁能想得到波佩耶都要毕业当建筑师了,而你最后还是写关于利马的反狗运动社论了。圣地亚哥思忖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个大肚皮。我得去洗洗土耳其浴,得去平台俱乐部打打网球,不出六个月,肥膘就可以减少,肚皮就会像十五岁时那么平凹。要做就快,别那么懒洋洋的,还是动动吧。他想,还是得运动运动,这才是办法。观花埠的公园到了,啊,断壁路到了,沿堤大街到了。我在贝纳维德斯[36]路拐角处下车,师傅。圣地亚哥下了车,双手插在衣袋里,低着头朝波尔达大街走去。我今天是怎么了?天空仍然阴沉沉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闷了,下起了蒙蒙细雨[37]。在这个国家里,连下雨都是这种倒霉的雨,他想,要是下一场瓢泼大雨该有多好啊!柯利纳影院在放什么电影?蒙特卡洛影院呢?玛尔萨诺戏院在上演什么戏?唉,还是先吃午饭吧,然后看一章《对歌》[38],迷迷糊糊地就会催我睡上一个黏糊糊的午觉。最好是上演《莉菲菲》[39]那样的侦探片,或是《骑兵浴血战》那样的西部片。不过安娜要听她的广播剧,她早就在报纸上划好了。我今天是怎么了?他想,要是检查机关禁演那些无聊的墨西哥剧,我和安娜就不必总是意见相左了。看完午场电影又干什么?我们可以沿着堤岸散步,在内柯切亚公园里的水泥蘑菇凉亭中吸支烟,在黑暗中倾听大海的吼叫,然后再手牵手地回到窄小胡同的家里。亲爱的,我们报社争吵得很厉害。唉,赫胥黎啊!圣地亚哥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两间房子里又要充满了烟雾和油腻味。亲爱的,你饿了吧?清晨的闹钟、淋浴时的冷水、私人汽车、哥尔梅纳路、在众多的行人中间匆匆而行、社长的声音:小萨,你喜欢写银行罢工、渔业危机还是喜欢写以色列问题?或许值得努力一番,搞个文凭,他想,但这不是走回头路吗?他看到了窄小胡同里那栋外表粗糙、黄墙红顶、窗上装有黑色栏杆的矮房子。门开着,但是逗人的巴杜盖没有又叫又跳地出来迎接他。亲爱的,你到华人那儿去买东西怎么连门也不关?然而她并未出门,在家里。安娜,你怎么了?安娜走了出来,头发散乱,两眼哭得红肿:亲爱的,巴杜盖让人捉走了。
“硬是从我手里抢走的。”安娜哭泣着说道,“是几个令人恶心的黑人干的,他们把巴杜盖装在卡车上就拉走了。这简直是抢劫,抢劫!”
圣地亚哥在她额角上吻了一下:安静点儿,亲爱的。他抚摸着她的脸蛋:是怎么回事?他搂着她的肩回到屋子里:小傻瓜,别哭了。
“我往《纪事报》社给你打电话,你不在。”安娜又要哭,“简直是一群土匪,都是黑人,个个都是一副逃犯的面孔。我本来是拉着链子的,他们一下子就把巴杜盖抢过去,装上卡车了。简直是抢劫。”
“先吃午饭,然后我去狗场把巴杜盖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