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十四岁男孩崔佛,生日前夕,父母分居了。他跟着父亲,来到位于一片古老森林的祖宅——里德尔大宅,期待着等父亲卖掉房子,有了钱,父母就能复合。
他以为这一切只关乎钱,但慢慢地发现,爷爷、姑姑、爸爸之间关系复杂不明,在家人之爱里面,裹着哀怨、愤怒 、控制、伤痛与暧昧。敏感的他发现了这个家族一段不为人知的恋情,且被这场禁忌之恋的主角本深深吸引。一步一步探索之下,每个人的过往,日渐清晰。原来这个家族早已破碎不堪。一代代人的愧疚,竟以如此大的力量压在父亲的肩上,而这一切,都与这片古老的大森林息息相关。
这是男孩崔佛的成长故事,这场一个人的旅程始于希望,也唤醒了希望。这还是一所百年大宅的深层暗涌,一曲森林自然的灵性呢喃。这个华丽、令人难以忘怀的故事把你拉进它的世界,俘虏你,用经久不衰的力量和自然之美让你敬畏,而且,每一页里,作者对人类境遇的无限悲悯都让你惊异不已。
作者介绍
加思·斯坦(Garth Stein),美国知名畅销书作家,哥伦比亚大学艺术硕士。原为纪录片导演,所执导、剪辑及制作的影片多次获奖。1998年,出版小说《渡鸦偷月》,在文学界初试啼声。2005年,出版《埃文的破头事件及其他秘密》,获太平洋西北书商公会图书奖,美国独立书商协会小说选书。2008年出版的《我在雨中等你》更是创下了长占《纽约时报》畅销榜达三年之久、全球销量四百万册的佳绩,而主角“恩佐”的大名也由此广为人知。
《穿过森林的男孩》(2014)是加思·斯坦的最新作品,创作灵感出自斯坦与父亲的相处经验。甫一出版,即获全美读书会一致选书、美国独立书商协会选书,是又一部值得期待的暖心力作。
现与妻子、三个儿子以及一只名叫彗星的狗同住在西雅图。
部分摘录:
1 北邸 出了城市北界的高速公路口后,我记得对一头扎进典型的美国郊区心怀失望。一间面料之家零售店和一家玛格丽塔墨西哥餐厅。克里夫棋牌室、吉恩杂货店、阿尔科加油站、一间铅管供应店。比我想象得还要糟。我们驶过一个十字路口处的荒凉大道,那里有很多小汽车在等着绿色箭头指示左转。但之后,四车道的大马路渐渐缩成两车道,树木开始压向路面,遮天蔽日。我留意到了这一变化。等父亲把车又转上一条更窄的小路,驶向下方的一条车道时,我关掉了随身听。很快,我们抵达一处警卫亭,这里有一道大门。父亲摇下他那边的车窗。木亭的拉门徐徐打开,一个身着制服的警卫走了出来。他是一个老家伙,很温和,如果有人想要围攻北邸、火力全开地发动袭击的话,他看起来不像阻挡得了,而他显然是被雇来保护北邸的。
“你找谁?”警卫愉快地问。
“不找谁,”父亲说,“是回家。”
老家伙昂起头来,继而,一副领悟的神情掠过脸庞。“我真该死,”他说,“琼斯·里德尔。”
“瓦尔,”父亲说,“真不敢相信,他们还在让你看大门。”
“几年前,他们想让我退休,但我受不了一天到晚独自一人,就又让我回来了。”
两个男人都沉默下来,我记得自己当时几乎快无法抑制,要脱口问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你自己一天到晚坐在警卫亭里和独自一人有什么区别?
“有多久了,琼斯?很久了吧。”
“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了。你的母亲是个很好的女人。”
“她确实是。”
“真是悲剧。”
瓦尔自顾自地点头,然后啪的一声拍了下车顶,扯了一下长裤后站直了。他走向木头老门,拉动平衡锤。木臂有弧度地抬起,让出小道。我们缓缓驶过时,瓦尔挥着手。“欢迎回家。”他大喊道。
什么悲剧?我祖母的死是一个禁忌话题。我以前试过打听她的事,但没有用,父亲不愿意谈。我已经开始深信,父亲永远都不会谈这件事了。
随着我们驶离警卫亭,世界也变了模样,就好像我们被瞬间传送进一座中古森林。我们迂回地穿过山涧,驶过私家车道,通向我几乎看不见的房屋,因为它们被掩盖在远方,有许许多多大树立在房屋与道路之间。常绿树木:雪松和云杉,冷杉和松树。落叶乔木:橡树和桦木,枫树和野草莓树,那是西北部特有的树种,有剥落的红色树皮。我们驶入森林,越来越深。房屋标记也越来越少,车道变得更加宽阔,开始有大门挡住通道,一路都有参差的石墙立在道路两旁。我们继续行驶,感觉就像回到更悠远的过去。蜿蜒小路退化成一条坑坑洼洼的碎石小径,在轮胎的碾轧下嘎吱作响,就像死人的脆骨,之后,我们来到主路的尽头。路的一侧是一道残破的铁门,铰链被早就消失的路面工人撂在一旁。我知道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因为无处可去了。
我们轧过大宅的门槛,继续沿着蜿蜒的车道行驶。车道先向下沉入一个凉爽的山涧,又迅速爬升到一座山顶,那里的断崖处有一大片空地,可以俯瞰普吉特海湾。父亲把车停在车道上,我发现自己一时哑口无言。并非出于抗议,不是。而是,我被里德尔大宅的景象震慑到无以言表。
父亲跟我讲过,这里是他父亲出生的地方,也是上两代人的家。他含糊其词地描述过,房子是他的曾祖父在将近一个世纪以前盖的。但他只概述了房子的不足。它要塌了,他告诉我。事实上,它已经被判了死刑,他说。我们去那里只不过是结束它的痛苦,把它拆掉,抛售土地,然后一了百了。但他显然没告诉我整个故事,因为里德尔大宅并不是他描述的样子。我本来期望着见到一座要散架的老棚屋,都不值得浪费时间看上一眼。但我看到的并不是一座棚屋。
父亲钻出车外。我跟着出去,站在车道的边缘,与他比肩而立。隔着茫茫一片干草田,隐约可见一幢由原木、砖块和石头筑成的雄伟建筑,沉重的雪松圆木铺就成屋顶,铜绿色的落水管和遮雨板分外显眼。三层大宅的第一、二层都有一圈门廊环绕。私家车道掠过宏伟的正门阶梯后,又绕转一圈连上原路,但中间岔出一个尖坡,消失在屋后。我飞快地数出十二根烟筒,尽管我敢肯定还有更多。尽管没有花时间细数,我估计至少有一百扇窗户。从我们的视角看去,大宅看起来像是蹲着的,就好像它正盘坐在地上。环绕大宅以及筑成大部分外墙的立柱都是树干。完全长成的巨树。剥去了枝丫,只裹着与生俱来的树皮。每一根,都是一具完美的标本。树柱垂直并排矗立着——据我估计,屋顶最高那根,有五十英尺(1)——一个沉默耀眼的巨人兵团。
里德尔大宅。
我深吸一口气,吸入清风:贝类、海藻以及泥土的味道。闻起来就像小时候,父母带我去康涅狄格州的米斯蒂克村一日游时退潮的味道。小帘蛤、礁蟹,还有海藻。风在呼呼地吹,而我呢,在和塑料篮里拍打的纸网搏斗,那里面装着我的薯条。父亲用温柔的眼神对母亲微笑,然后靠过去吻她。她也用亲吻来回应他。而我,最终夺回了一根薯条,心里觉得它是世上最好的一根。
我们记得的事情。
西面,普吉特海湾在我们眼前铺展开来,对面是树、是基察普半岛的蛮荒,更远处,大山的蓝色幕帘升向它们参差的峰峦。
“第一目标完成,”父亲说,“定位并识别里德尔大宅。”
在我生命的那个阶段里,我和父亲的关系并不算糟糕,但流于表面。它建立在并不存在的事物而非实质上。我们不只是去商店或清理水沟,我们执行“任务”。我们使用暗语。我们进入“隐身模式”,或者做些“突击队风格”的事情。他的重要台词是“我们进入夺取拓展阶段了”。就好像我们得在每件事情上使用计谋。一层讽刺的包装。我们在所做事情的周围裹上一层自我意识的保护层,于是,真诚几乎完全缺失。我们要去商店里买鸡蛋。但并不尽然。我们在着手进行“卵细胞计划”,这需要执行一系列关乎国家安全的任务。我小的时候觉得很酷。等差不多十四岁,就不觉得酷了。因为我开始意识到,对父亲来说,这不是小孩的游戏,这就是他生活的方式。
我伸伸懒腰,扭了几下头。走出车外,站在烈日下的感觉很好。我看着微风扫过草场,用无形的手让长草朝我弯腰鞠躬。微风吹到我这里,打了个旋,让我的脖颈凉下来。
“我不懂,”我说,“在我看来它很好。我们为什么要拆掉它?”
父亲看了我一小会儿。
“它烂了。”就这么一句,他示意我回到车里。
我们开过最后一段碎石车道,它像一道灰色的伤疤划过田野。车停下时,一团尘土一度把我们彻底吞没。等尘土散去,我们下车检查那幢庞然大物,靠近来看,这东西直耸天际,遮蔽其他一切。它举足轻重。构筑墙面的树木广大无边。或许是舟车劳顿的关系,或许是因为长途旅行后第一次踩在稳固的地面上,我激动得几乎不能自持。我没哭,但感觉快要哭出来,这让我自己也很惊讶。我惊讶自己竟有种发自肺腑的感觉。有种莫名的感悟。
“它烂了。”父亲重申。
父亲为什么要老提这件事?我越过肩膀望着他,他惋惜地摇摇头。我回过头去看大宅,试图透过他的眼睛看它:砖头地基一碰就坏;暗处的角落和坑洞里,砖块之间的灰泥已经剥落;花坛乱七八糟;沉重而顽强的常春藤蜿蜒地爬上木柱,用灰白的触手牢牢地钳住木头。我们爬上台阶,我注意到门廊上变形翘曲的木板。窗户由小格的波纹玻璃组成,扭曲失真,满是瑕疵。很多窗格都裂了,有些已经破掉,被换上胶合板。父亲用指节敲了敲其中一根柱子,对中空的声音皱起眉头。我也听到了。听起来没有生命。
父亲用指甲去抠裂缝。干灰浆被刮掉,变成灰土,就没了。我们都看到了窗框上的油漆,呈长条锯齿状脱落,看到了窗框和雪松短原木之间的裂缝。里德尔大宅,的确,已经腐烂。
“它能通过验收吗?”我问。
“你是说,验收的人不是个昏迷的人?”父亲答道。
他敲敲门,试了试门闩,又敲了几下。没反应。
“我告诉过瑟瑞娜我们几点到的。”
他抬起手,顺着门框顶部摸索。他摸出一把钥匙来。
“有些东西永远不变。”他说着把钥匙插进锁里。前门开了。
我记得踏入门厅时,有被这个地方的引力拉进去的感觉。它就像一颗时间胶囊,最近刚从一座巨型冰川的中央解冻。来自世纪之交的西雅图,一个完整无损的世界,一座博物馆。一座积尘、褪色、蛀虫的博物馆。
它是一个有腐朽气息的世界,压抑着潮湿、厚重的空气,像无形的浓雾飘浮在房间里。室内用了细纹木头来构建,和外观未打磨的树木形成对比。有镶饰、紧凑纹理和巧克力色斑块的深色木头。所有的房间都有东方地毯,一座不再嘀嗒作响的老爷钟,指针停在6点15分的位置。大厅向上,直通中庭。正对前门的门厅消失在黑暗里,一座宽阔的楼梯攀向二楼的阳台。我踏进右边的房间,环视四周。家具都是长绒毛的,又厚又软;地毯、墙面和天花板都阴郁昏暗。铁狮半蹲坐着,露出利爪,看守着中央壁炉。壁炉旁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将近八英尺高,画上是一个有着凌乱银发、衣着考究的男人,拿着一根手杖。他直视着我,伸出手来欢迎的架势那么咄咄逼人,让我害怕。
“你的高曾祖父,”父亲站在身后说,“伊莱哲·里德尔。”
“他为什么要在家里挂一幅自己的画像?”我问。
“有钱人都这样。”
“有钱人真古怪。”
“或许她在厨房里。”父亲一边说,一边朝屋后走去。
我想留下来探索房间,但完全被它震慑住了。这栋大宅几乎像是活的,它在呼吸。这个想法足以让我不安,我赶紧跟上父亲朝厨房走去,不敢一个人逗留。
我们走过一间饭厅,里面的一张桌子几乎有二十五英尺长,四周摆了几十把椅子,然后是一间阴暗的房间,从地面到天花板满墙都是书,还有彩色的玻璃窗。终于,我们来到了厨房,我的初步判断是,它比我们在康涅狄格的整个家都要大。厨房的一侧是烹饪区,有一张仿砧板式大桌子,被长年累月的刀工磨平了,有一个面包炉,还有一个巨大的铸铁炉子立在一扇宽大的铜质排气罩下方。炉子的对面是一张木头长桌,怪异地配有混色的木椅,大概是个娱乐区,还有几把安乐椅、一张小沙发和一台放在旧电视车上的新电视机。另一面墙里有一个步入式石头壁炉,配有长钩。父亲解释说,这些钩子是以前做大锅炖菜用的。他也指了指那些烤肉转动架,是用来烤羊肋排和厚片牛肉的。
“给军人吃吗?”我问,但他无视了我的疑问。
“这个地方在电力发明之前建成,”父亲说,“没有煤气供应。伊莱哲建成宅邸时,整片地区都是荒野。这栋房子里的每样东西都是烧煤的。我会带你去看地下室,那真是相当迷人的地方。一度有人置入过一个先进的系统,他们用电石和水制造乙炔,给发电机提供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