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一本温情,设定别致的治愈系小说,讲述了一段相差66岁的友情。两人的相遇让沉寂如死水般的生活,重新找回了热情和疯狂 。
伦妮,17岁,生命在尽头,不知在医院度过了几年几许;玛戈,83岁,生命在尽头,因为衰老,没有亲人照顾,她在医院里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两人在医院开设的绘画课上相识,此时她们的年龄之和正好是一百岁。一条“妙计”就此诞生:她们决定把这一百年的岁月画成画,每年一幅。
随之,玛戈坎坷动荡的一生逐渐展开,伦妮被亲人遗弃的真相水落石出。本来“等死”的两个人,因为彼此的出现,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思考死亡与活着的关系。
作者介绍
玛莉安·克罗宁,英国作家,出生于1990年,于沃里克郡长大。她在兰卡斯特大学学习英语与创意写作,并在伯明翰大学攻读应用语言学专业,获得硕士与博士学位。《五月病房与玫瑰画室》是作者的处女作。
部分摘录:
伦妮与神父 我刚去见了上帝,原因是医院里可去的地方不多,教堂算是其中一处。据说某人若要死去,是因为上帝准备把此人召回身边,所以我想,何不提早一步去打个招呼呢。再说,我听人提过,假如你有宗教信仰,又想去医院的小教堂,工作人员按规定绝不能拦你。我才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让我既能见到某个从未踏足的房间,又能见到全能的上帝呢。
一名我从没见过的护士挽着我的手臂,陪我走过属于死者与濒死者的过道。她长着一头樱桃红的秀发。我贪婪地留恋着途中的每一眼、每一种陌生的气味、每一套从身边经过的睡衣,尽管有些睡衣并不配套。
至于我跟上帝的关系,可谓一言难尽。据我所知,上帝酷似一口取之不尽的许愿井。我曾经向上帝发过几次愿,有几次他给我圆了梦,又有几次他一言不发。不过,最近我开始在心里嘀咕,或许我认定上帝“一言不发”的那些时刻,他其实是在默默地朝我身上加料,谁让我胆敢挑战他呢。于是,我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的身体里原来埋藏着一些“宝贝”。
护士和我走到小教堂门口,我并没有觉得眼前一亮:本以为会见到一道优雅的哥特式拱门,没想到眼前却是两扇厚重的灰色大门,配着方形磨砂窗。上帝为什么非要用磨砂窗?他到底在教堂里忙些什么?
红发护士和我一头扎进了静寂的教堂。
“嗯,”有人开口说道,“你好!”
对方在六十岁上下,身穿黑衣黑裤,配着白色罗马领(1),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我赶紧跟他打招呼:“神父大人。”
“这位是伦妮……彼得斯,对吧?”红发护士扭过头,向我求证。
“是佩特森。”我说。
护士松开我的胳膊,柔声补了一句:“她来自五月病房。”
护士把话说得真婉转。依我猜,她觉得该给神父提个醒,谁让他看上去活像圣诞节早晨收到一套玩具火车(玩具火车上还扎着一个大蝴蝶结)的小屁孩那么兴奋呢。只可惜,在现实里,护士给他送来的是件不可救药的礼物。假如乐意,他大可以把这件礼物当个宝,可惜它早已千疮百孔,恐怕连下个圣诞也撑不到了。
我挽起点滴管(点滴管又连着滚轮点滴架),迈步走向神父。
“过一个小时我再回来。”红发护士告诉我。她又补了几句,但我没有注意听。我正抬头凝望:阳光照进室内,我的眼前一片姹紫嫣红,悦目极了。
“你喜欢这扇窗户?”神父问我。
圣坛后方,一扇十字形玻璃窗辉映着整间教堂,十字窗零星地点缀着几片玻璃,有紫罗兰色、梅子色、桃红色、玫瑰色。
整扇窗流光溢彩,五颜六色的光线洒在教堂地毯、长椅和我们身上。
神父不急不躁地在我身边等待,直到我向他扭过头。
“很高兴见到你,伦妮,”他开口说道,“我叫亚瑟。”他跟我握了握手,手指碰到了扎进我手背的点滴管,但他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这应该算是他的加分项吧。
“你要不要坐下?”他说着,向一排排长椅一指,“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您刚才说过了。”我说。
“是吗?真抱歉。”
我向长椅走去,在身后滑动着点滴架,又把晨衣在腰间系紧了些。“能拜托您转告上帝,我很抱歉穿着睡衣来见他吗?”我一边落座,一边问。
“你刚刚已经告诉他了。上帝无时无刻不在倾听。”亚瑟神父坐到我身旁说。我抬头凝望十字窗。
“伦妮,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教堂?”亚瑟神父问。
“我在考虑买辆二手宝马。”我答道。
显然,神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从身边的长椅上拿起一本《圣经》,瞧也不瞧地翻了翻,然后放下了。
“看来你……呃,很喜欢那扇玻璃窗。”他说。
我点点头。
一阵沉默。
“你们有午休吗?”我问。
“你说什么?”
“嗯,我在琢磨,您到时候是把教堂锁起来,跟其他人一起去餐厅,还是干脆在这里午休呢?”
“我,嗯……”
“不过,如果您一天到晚基本都在磨洋工,那午休期间还磨洋工,似乎就有点厚脸皮了吧。”我说。
“磨洋工?”
“对呀,呆坐在一间空荡荡的教堂里,这恐怕算不上什么苦差事,对不对?”
“这间教堂也不总是这么清闲,伦妮。”
我认真端详神父,想确认刚才的话是否伤到了他,但我看不出来。
“周六和周日,我们会做弥撒;周三下午,会给孩子们读《圣经》。来教堂的人多到超乎你的想象。医院会把人吓破胆,所以躲到一个没有医生、护士的地方感觉还不赖。”
我又扭头审视那扇彩色的玻璃窗。
“嗯,伦妮,那你今天来教堂是为了什么?”他问。
“医院会把人吓破胆,所以躲到一个没有医生、护士的地方感觉还不赖。”我回答。
我好像刚刚听见神父笑出了声。
“你要一个人独处吗?”他问我,但听上去不像哀怨的口吻。
“不是很想。”
“你有什么事要聊一聊吗?”
“不是很想。”
亚瑟神父叹了口气,说:“你想听听午休时间我怎么过吗?”
“好啊,您说吧。”
“我从一点开始午休,直到一点二十。午餐吃白面包加鸡蛋、水芹,切成三角形的小块,是管家替我预先做好的。穿过那扇门,有一间书房,是我的办公室。”神父伸手一指,“我花十五分钟吃三明治,五分钟喝茶,然后就回到教堂。不过,就算我待在自己的书房里,教堂也会一直开着。”
“午餐时段也有人付您钱吗?”我问。
“没人付我钱。”
“那您怎么买得起鸡蛋水芹三明治呢?”
亚瑟神父哈哈大笑。
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神父却又开了口。作为一位神职人员,他对沉默也太不能忍了吧?我本来以为,沉默会让我们得以揣摩上帝的旨意呢。不过,一声不吭似乎不讨亚瑟神父的欢心,于是神父跟我聊起了他的女管家希尔夫人,说她度假期间总给他寄明信片,等到度假回来,她又把明信片从他的公文格里挑出来,贴到冰箱上。我们聊起彩色玻璃窗后面的灯泡该怎么换(玻璃窗后方有一条密道),又聊起睡衣。虽然神父面露倦意,但等到护士来接我的时候,他却叮嘱我常来教堂。
不过依我看,次日下午,当我穿着一件新睡衣到达教堂时(而且没带点滴架),神父还是吃了一惊。我居然一连两天都想往教堂里钻,这惹得护士长杰姬不太高兴,但我与杰姬对视,嘴里小声说道:“对我来说,去教堂很重要。”试问,有谁能对一个活不了几天的小姑娘说不呢?
杰姬要让护士陪我穿过医院的走廊。于是,新来的护士再度现身了,正是长着一头樱桃红秀发的那位,她的发色跟她的蓝色制服冲撞得真夸张啊!她才刚刚到五月病房上班,紧张得很,尤其是在绝症患儿面前,一心只盼着有人能夸她干得不赖。我们沿着走廊朝教堂走去,我大夸特夸她是多么懂得陪伴患者——依我猜,她应该很爱听。
教堂里依然空荡荡的,只有亚瑟神父坐在一张长椅上,黑西装外面罩着一件白色长袍。他在读书,那书不是《圣经》,而是一本A4大小的书,装订简陋,带有覆了膜的光滑封面。护士推开教堂大门,我满心感激地跟着钻了进去,亚瑟神父并没有立刻转身。护士任由教堂大门在我们身后阖上,一声沉闷的“咣当”声才让神父扭过了头,他戴上眼镜,露出微笑。
“牧师,嗯……牧师大人?”红发护士结结巴巴地说,“她,嗯……伦妮想问,她能不能在这里待上一个小时?”
亚瑟神父把书合上放在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