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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人-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2022年6月23日

简介

村上春树短篇小说集。
作品有的描写根据正常人缩小复印出来的小人“电视人”大模大样闯私宅、闯公司,有的描写古怪女孩爱上了男同学却不和他结婚,有的描写女子失眠一个月却认为人生扩大了三分之一。
故事无不出人意表,体现了作者卓越的想象力。
书中收录的《电视人》和《眠》被村上视为他本人最中意的两篇短篇小说。

作者介绍

村上春树(MURAKAMI HARUKI)
日本著名作家。1949年生于日本京都。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部。
1979年以处女作《且听风吟》获得群像新人文学奖。主要著作有《挪威的森林》《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舞!舞!舞!》《奇鸟行状录》《海边的卡夫卡》等。有60多部作品被翻译至其他国家和地区,翻译语言超过50种,在世界各地深具影响。

部分摘录:
电视人 1 电视人来到我房间是在周日的傍晚。
季节是春天。大概是春天,我想。反正是不太热也不很冷的时节。
不过坦率说来,季节在这里并不关键,关键是周日傍晚这点。
我不喜欢周日傍晚这一时分,或者说不喜欢它所附带的一切——总之不喜欢带有周日傍晚意味的状况。每当周日傍晚姗姗而至,我的脑袋必定开始作痛。痛的程度每次固然轻重有别,但终究是痛。两侧太阳穴一至一点五厘米左右的深处,柔软白嫩的肉块无端地绷得很紧,俨然肉块中间伸出无数条细线,而有人从遥远的地方握住线头悄悄拉曳。不是特别痛。本来痛也无妨,却偏偏不很痛,不可思议。就像有根长针一下子刺进深度麻醉的部位一样。
而且可以听见声响。不,与其说是声响,莫如说类似厚重的沉默在黑暗中隐约发出的呻吟:哎哟哎哟哟,哎哟哎哟哟,哎哟哎哟哟。声声入耳。这是最初征兆,随即痛感出现,继而视野开始一点点扭曲变形。预感引发记忆,记忆引发预感,犹如流向紊乱的潮水。空中浮现出半轮崭新的剃刀样的白月,将疑问之根植入黑魆魆的大地。人们仿佛奚落我似的故意大声从走廊走过: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惟其如此,电视人才选在周日傍晚来我房间。恰如一场无声降落的抑郁而不无神秘意味的雨,轻手轻脚地在这苍茫暮色中潜入房间。
2 先描述一下电视人的外形。
电视人身体的尺寸比你我小一些。不是明显地小,而是小一些。对了,大约小十分之二至十分之三,而且各部位均衡地小。所以在措词上,与其说小,莫如说缩小更为准确。
也许你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电视人,只是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相形见小。不过即使如此,恐怕他们也会给你留下某种奇异的印象,或许可以说是不快之感。有点奇怪呀——你肯定这样想,并且势必再次定定地注视他们。初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自然的地方,但这反而显得不自然。就是说,电视人的小同小孩和小人的小全然不同。看到小孩和小人,我们是会感到他们小,但这种感觉大多是其体形的不协调所引发的。他们小固然小,但不是一切均衡地小,比如手小脑袋大。这是一般情况。然而电视人的小完全是另一码事。他们活像是被缩小复印出来的,所有部位都小得机械而有规则。如果身高缩小为0.7,肩宽也缩小为0.7,脚、头、耳朵和手指的大小长短统统缩小为0.7,犹如略小于实物的精密塑料组合模型。
也可以说他们看上去好像用透视法画出的模特。虽说近在眼前,却似远在天边。又如一幅幻灯片,平面扭曲、腾跃,本应伸手可触,然而无法触及。触及的是无可触及的物体。
这便是电视人。
这便是电视人。
这便是电视人。
这便是电视人。
3 他们一共三人。
他们既不敲门,又不按门铃,也不问你好,只管悄然进屋,亦不闻足音。一人开门,另两人抱着电视机。电视机不很大,索尼彩电,极其普通。门我想该是锁上的,记不确切,忘记锁也未可知。当时本没注意什么门锁,说不准锁与没锁,只是觉得大概是锁上的。
他们进来时,我正歪在沙发上怅怅地看着天花板。家里仅我一人。下午妻子去会同伴了,几个高中同学相聚畅谈一番,然后去某处的饭店吃晚饭。
“你就随便吃点什么好么?”妻子临出门时说,“冰箱里有好多蔬菜和冷冻食品,自然可以做一点吧?另外可别忘了天黑前把洗的衣服收回来。”
“好的。”我说。
无非是做晚饭,无非是收衣服,鸡毛蒜皮,何足挂齿,举手之劳罢了。哎哟哎哟哟,哎哟哎哟哟。
“你说什么了?”妻子问。
“没说什么呀。”我回答。
这么着,整个下午我都一个人歪在沙发上愣愣地发呆,此外无事可干。看了一会书——马尔克斯新出的小说。听了一段音乐。喝了一点啤酒。但对哪样都神思恍惚。也想上床睡一觉,可是对睡觉也集中不起精神来,因而只好歪在沙发上眼望天花板。
就我来说,星期天的下午有很多事情便是这样一点点滑过的。无论干什么都半途而废,都无法投入全副身心。我觉得若是上午恐怕一切都会遂心如意。本打算今天看这本书,听这张唱片,写这封回信,本打算今天要整理一下抽屉,买几样必需的东西,冲一冲久未冲洗的车身。然而随着时针转过两点转过三点,随着黄昏的逐渐临近,哪一样也未能落在实处,最终还是在沙发上迎来日暮。时钟的声音直冲耳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其声如雨帘一般将四周物件一点一点削去。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在星期天的下午,一切看上去都在一点点磨损,一层层缩小,如同电视人本身。
4 电视人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从三个人的表情看来,仿佛我根本不在此处。他们打开门,把电视搬入房间。两个把电视放在地柜上面,另一个把插头按进插座。地柜上放着座钟和一大堆杂志。钟是结婚时朋友们送的贺礼,非常之大非常之重,大得重得俨然时间本身。声音也响,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传遍整个房间。电视人把它从地柜移到地板。老婆定会发怒无疑,我想。她最讨厌别人乱动房间里的什物。况且把钟摆在地板上面,半夜里肯定会撞在我脚上。两点一过我准保醒来上厕所,加之睡得晕晕乎乎,每次都碰上或撞上什么。
接着,电视人把杂志堆到茶几上。全是妻子的杂志(我几乎不看杂志,非书不看。对我来说,世间所有的杂志统统报废消失才好)。杂志有《ELLE》、《嘉人》、《家庭画报》,一丘之貉。便是这些货色齐整整地堆在地柜上来着。妻子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杂志,一旦堆放的顺序出现变化,难免来一阵咆哮。所以我索性不靠近妻子的杂志,一页都没翻。岂料电视人全然无所顾忌,一股脑儿把杂志撤得干干净净。他们丝毫没有爱护的意思,弄得杂志上下颠倒。《ELLE》跑到《嘉人》上边,《家庭画报》钻在《安安》下面,简直一塌糊涂。不仅如此,他们还将妻子夹在杂志中的书签折腾得遍地都是。夹书签的地方,对于妻子来说是载有重要信息的位置,至于是何信息重要到何种程度,我自是不得而知。或许与其工作有关,或许纯属私人性质,但不管怎样,对她无疑是重要信息。我猜想这回她必然大发牢骚。我甚至可以排列出她要说的台词,诸如偶尔出去见次同学高高兴兴地回家,家里就闹得天翻地覆等等。我暗暗叫苦,连连摇头。
5 总而言之,地柜上已空无一物。电视人随即把电视放了上去。他们把插头插进墙上的插座,按下开关。随着“滋滋”几声,荧屏变得惨白。等了好一阵子,还是没出来图像。他们用遥控器逐个变换频道,但哪个频道都白惨惨一片。我估计怕是因为没接天线,而房间某个地方应该是有天线接孔的。住进公寓之时,好像听管理员介绍过电视天线的接法,说是“接在这里就行”。可是我想不起在哪里。家里没有电视,早把那玩意儿忘到了脑后。
不过看样子电视人对接收信号全无兴致,甚至看不出他们有寻找天线接孔的意向。荧屏上白花花也罢,没有图像也罢,他们毫不介意,似乎只消按键接通电源,就算大功告成了。
电视机是新的,虽说没放在包装箱里,但一眼即可看出是不折不扣的新货。机身一侧还用透明胶带粘着一个塑料袋,袋里装有使用说明书和质量保证书。电源软线如同刚出水的活鱼一般银光熠熠。
三个电视人分别从房间不同的地方检验似的凝视电视白色的画面,其中一个来到我身旁,确认从我坐的位置如何才能看清画面。电视机正好安放在我的正面,距离也远近恰到好处,他们仿佛对此心满意足。看情形作业已告一段落,一个电视人(来我身旁确认画面的那个)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
这时间里,电视人一句话也没说,他们只是正确地按顺序操作,无须特意交换语言。三个人分别卓有成效地圆满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心灵手巧,动作麻利,作业所用时间也短。最后,一个电视人拿起一直放在地板上的座钟,满房间物色合适的摆放位置,但半天也没物色出来,最终又放回地板。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钟在地板上吃力地拖着时间的脚步。我住的这间公寓相当窄小,加上堆有我的书和妻子的资料,几乎连落脚处也没有。我迟早非给这钟绊倒不可。想着,叹了口气。毫无疑问,绝对绊倒,我敢打赌。
三个电视人一律身穿藏青色上衣,不知是何布料,反正像是滑溜溜的。下身是蓝牛仔裤,脚上是网球鞋。服装和鞋都被缩小了一些。看他们忙这忙那看了很久,我竟开始怀疑自己认为其小的看法存在问题,觉得好像自己是戴一副高度数的眼镜倒坐在冲浪船上。景物前后变形,从中可以认识到自己迄今无意识置身其间的世界的平衡并非绝对的,而使我产生如此心情的便是电视人。
直到最后,电视人也一言未发。他们三人再次检查了一遍电视画面,再次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关上了电视。白色画面立时消失,“滋滋”的低音也随之逝去。荧屏恢复到原来冷漠的深灰色。窗外已开始发黑,传来某人叫某人的声音。公寓走廊里有人缓缓走过,一如往常地故意发出一阵很大的皮鞋声: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周日的傍晚。
电视人再次巡视似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开门出去了。同进来时一样,对我根本不理不睬,仿佛压根儿就没我这个人。
6 从电视人进来到其出门离去,我身体一动未动,一声未吭,始终倒在沙发上观看他们作业。或许你会说这不自然——房间里突然闯进生人且是三个生人,又自作主张地放下一台电视机,居然不声不响地只是默默观看,未免有点荒唐!
不过我确实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注视情况的发展。这恐怕是因为他们彻底无视我的存在所使然,我想。你如果处于我这个位置,想必也是同样做法。不是自我辩解,任何人假如被近在眼前的他人如此彻头彻尾地不放在眼里,想必连自己都对自身是否存在产生疑念。蓦然看自己的手,甚至觉得手是透明的。这属于某种虚脱感,某种着魔状态。自己的身体自身的存在迅速变得透明,随后我动弹不得,言语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个电视人将电视放在房间里扬长而去。没有办法开口,害怕听见自己的声音。
电视人离开后,又剩我孤身一人,于是存在感卷土重来,手失而复得。一看,原来暮色早已被夜色整个吞没。我打开房间电灯,闭上眼睛。电视仍在那里。座钟继续走动,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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