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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吾译文集:全十四卷-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热爱 读书 2年前 (2022-06-23) 1755次浏览 已收录 0个评论 扫描二维码

简介

《李健吾译文集》汇集了李健吾存世的所有翻译作品,是李健吾先生的译文全集,共十四卷,三百五十余万字。《李健吾译文集》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和学术意义,《李健吾译文集》的出版在国内翻译界、文学研究界和出版界都有填补空白和里程碑式的重要意义。
单本内容简介
第一卷:编者的话、《李健吾译文集》序言、仁者李健吾、包法利夫人、圣安东的诱惑 第二卷:情感教育 第三卷:三故事、萨郎宝、福楼拜信函选 第四卷:意大利遗事、司汤达小说集、司汤达行状 第五卷:莫里哀喜剧全集 卷一 第六卷:莫里哀喜剧全集 卷二 第七卷:莫里哀喜剧全集 卷三 第八卷:莫里哀喜剧全集 卷四 第九卷:屠格涅夫戏剧集 第十卷:托尔斯泰戏剧集、契诃夫独幕剧集 第十一卷:高尔基戏剧集 第十二卷:其他剧作 第十三卷:综合译文集 第十四卷:西方古典文艺理论

作者介绍

李健吾先生是我国现代著名的作家、戏剧家、翻译家、评论家和文学研究者,在创作、批评、翻译和研究领域都蔚为大家。尤其是新中国成立后,他从文学创作和批评与戏剧教学和实践转型为主要从事法国文学研究和翻译,事实上成为新中国法国文学研究领域的开创者和领军者,由他翻译的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情感教育》、莫里哀的喜剧全集等,成为法国文学翻译的典范之作,其翻译成就堪与傅雷并驾齐驱。

部分摘录:
我们正上自习,校长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没有穿制服的新生 和一个端着一张大书桌的校工。正在睡觉的学生惊醒了,个个起立,像是用功被打断了的样子。
校长做手势叫我们坐下,然后转向班主任,对他低声道:
“罗杰先生,我交给你一个学生,进五年级 (1) 。学习和操行要是好的话,就按照年龄,把他升到高年级 好了。”
新生 站在门后墙角,大家几乎看不见他。他是一个乡下孩子,十五岁光景,个子比我们哪一个人都高。他的神情又老实又拘谨。头发剪成平头,像教堂唱诗班的孩子那样。肩膀不算宽,可是他的黑钮扣绿呢小外衣,台肩一定嫌紧,硬袖的袖口露出裸惯的红腕子。背带抽高了浅黄裤子,穿蓝袜的小腿露在外头。他穿一双鞋油没有怎么擦好的结实皮鞋,鞋底打钉子。
大家开始背书。他聚精会神,像听布道一样用心,连腿也不敢跷起来,胳膊肘也不敢支起来,两点钟的时候,下课钟响了,班主任要他和我们一道排队,不得不提醒他一声。
我们平时有一个习惯,一进教室,就拿制帽扔在地上,腾空了手好做功课;必须一到门槛,就拿制帽往凳子底下扔,还要恰好碰着墙,扬起一片尘土;这是规矩 。
可不知道他是没有注意这种做法,还是不敢照着做,祷告完了,新生 还拿他的鸭舌帽放在他的两个膝盖上。这是一种混合式帽子,兼有熊皮帽、骑兵盔、圆筒帽、水獭鸭舌帽和睡帽的成分 (2) ,总而言之,是一种不三不四的寒伧东西,它那不声不响的丑样子,活像一张表情莫名其妙的傻子的脸。帽子外貌像鸡蛋,里面用鲸鱼骨支开了,帽口有三道粗圆滚边;往上是交错的菱形丝绒和兔子皮,一条红带子在中间隔开;再往上,是口袋似的帽筒,和硬纸板剪成的多角形的帽顶;帽顶蒙着一幅图案复杂的彩绣,上面垂下一条过分细的长绳,末端系着一个金线结成十字形花纹的坠子。崭新的帽子,帽檐闪闪发光。
教员道:
“站起来。”
他站起身:帽子掉下去了。全班人笑了起来。
他弯下腰去拾帽子。旁边一个学生一胳膊肘把它捅了下去;他又拾了一回。
教员是一个风趣的人,就说:
“拿开你的战盔吧。”
学生哄堂大笑,可怜的孩子大窘特窘,不知道应该拿着他的鸭舌帽好,还是放在地上好,或是戴在头上好。他又坐下,把它放在膝盖上。
教员继续道:
“站起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新生 叽里咕噜,说了一个听不清楚的名字。
“再说一遍!”
全班哗笑,照样听不出他叽里咕噜说的是什么字母。
先生喊道:
“大声说!大声!”
于是新生 下了最大的决心,张开大口,像喊什么人似的,扯嗓子嚷着这几个字:“查包法芮。”
只见轰的一声,乱哄哄响成一片,渐强音 (3) 夹着尖叫(有人号,有人吠,有人跺脚,有人重复:“查包法芮!查包法芮!”),跟着又变成零星音符,好不容易才静了下来。笑声是堵回去了,可有时候还沿着一排板凳,好像爆竹没有灭净一样,又东一声,西一声,响了起来。
不过由于大罚功课,教室秩序逐渐恢复了;教员最后听出查理·包法利 (4) 这个名字,经过默写、拼音、再读之后,立刻罚这可怜虫坐到讲桌底下的懒板凳。他立直了,可是行走以前,又逡巡起来。
教员问道:
“你找什么?”
新生 向四围左张张,右张张,怯生生道:
“我的鸭……”
教员喊着:
“全班罚抄五百行诗!”
一声怒吼,就像Quos ego (5) 一样,止住新起的飓风。
“不许闹!”
教员从瓜皮帽底下掏出手绢,一边擦额头的汗,一边气冲冲接下去道:
“至于你,新生 ,罚你给我抄二十遍动词ridiculus sum (6) 。”
然后声音变柔和一些:
“哎!你的鸭舌帽,你回头会找到的;没有人偷你的!”
大伙又安静下来,头俯在笔记本上。新生 端端正正坐了两小时,尽管不时有笔尖弹出的小纸球,飞来打他的脸,可是他擦擦脸,也就算了,低下眼睛,一动不动待到下课。
夜晚他在自习室,从书桌里取出他的套袖,把东西理齐,小心翼翼,拿尺在纸上打线。我们看见他学习认真,个个字查字典,很是辛苦。不用说,他就仗着这种坚强意志才不降班;因为他即使勉强懂了文法,造句并不高明。他的拉丁文是本村堂长开的蒙,父母图省钱,尽迟送他上中学。
他的父亲查理·德尼·巴尔托洛梅·包法利先生,原来当军医副,一八一二年左右,在征兵事件上受了牵连,被迫在这期间离职,当时就利用他的长相漂亮,顺手牵羊,捞了六万法郎一笔嫁资:一个帽商姑娘爱上他的仪表,给他带过来的。美男子,说大话,好让他的刺马距发响声,络腮胡须连髭 (7) ,手指总戴戒指,衣服要颜色鲜艳,外貌倒像一个勇士,说笑的兴致却像一个跑外的经纪人。结婚头两三年,他靠太太的财产过活,吃得好,起得迟,用大瓷烟斗吸烟,夜晚看过戏才回家,常到咖啡馆走动。岳父死了,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来;他生了气,兴办实业 ,赔了些钱,随后退居乡野,想靠土地生利 。可是他不懂种田,正如不懂织布一样,他骑他的马,并不打发它们耕地,一瓶一瓶喝光他的苹果酒,并不一桶一桶卖掉,吃光院里最好的家禽,用猪油擦亮他的猎鞋,不久他看出来,顶好还是放弃一切投机。
所以他一年出两百法郎,在科 (8) 和庇卡底交界地方一个村子设法租了一所半田庄半住宅的房子;他从四十五岁起就闷闷不乐,懊恼万分,怪罪上天,妒忌每一个人,闭门不出,说是厌恶尘寰,决意不问世事。
他的女人从前迷他,倾心相爱,百依百顺,结果他倒生了外心。早年她有说有笑,无话不谈,一心相与,上了岁数,性子就变得(好像酒走气,变成酸的一样)别别扭扭,嘁嘁喳喳,急急躁躁的。她看见他追逐村里个个浪荡女人,夜晚不省人事,酒气冲天,多少下流地方叫人把他送回家来!她受尽辛苦,起初并不抱怨,后来自尊心怎么也耐不下去了,索性不言语,忍气吞声,一直到死。她奔波、忙碌,一刻不停。想起期票到期,她去见律师,见庭长,办理了缓期支付;在家里又是缝缝补补、洗洗熨熨,又是监督工人、开发工钱,而老爷无所事事,始终负气似的,昏天黑地挺尸,醒转来只对她说些无情无义的话,在炉火角落吸烟,往灰烬里吐痰。
她生了一个男孩,必须交给别人乳养。小把戏回到家,惯得活像一个王子。母亲喂他蜜饯;父亲叫他打赤脚,甚至冒充哲学家,说他可以学学幼畜,全身光着走路。他对教育儿童有一种男性理想,所以排斥母亲的影响,试着按照这种理想训练,用斯巴达方式,从严管教。他打发他睡觉不生火,教他大口喝甘蔗酒和侮辱教堂行列。可是小孩子天性驯良,辜负了他的心力。母亲总把他拖在身边,帮他剪裁硬纸板,给他讲故事,喋喋不休,一个人和他谈古道今,充满了忧郁的欢乐和闲话三七的甜蜜。日子过得孤零零的,好胜心支离破碎,她把希望统统集中在这孩子身上。她梦想高官厚禄,看见他已经长大成人,漂亮,有才情,成了土木工程师或者法官。她教他读书,甚至弹着她的一架旧钢琴,教他唱两三支小恋歌。可是包法利先生不重视文学,见她这样做,就说:“不值得!”难道他们有钱让他上公立学校,给他顶进一个事务所 (9) 或者盘进一家店面?再说,“一个人只要脸皮厚,总会得意的”。包法利夫人咬住了嘴唇,孩子在村里流浪着。
他跟在农夫后头,拾起碎土块,赶走飞来飞去的乌鸦。他吃沿沟的桑椹,拿一根竿子看守火鸡,收成期间翻谷子,在树林里跑来跑去,雨天在教堂门廊玩造房子,遇到盛大节日,就央求教堂听差让他敲钟,为的是整个身子吊住粗绳,上下来回摆动。
所以他长得如同一棵橡树,手臂结实,肤色健康。
十二岁上,母亲给他争到开蒙,请教堂堂长教。可是上课的时间又短,又不固定,不起什么作用。功课不是忙里偷闲,站在圣衣室,匆匆忙忙,赶着行洗礼和出殡之间教,就是在做晚祷以后,堂长不出门,叫人把学生找过来教。他们上楼,到他的房间坐下;蚊子和蛾子兜着蜡烛飞翔。天气热,孩子睡着了;老头子手搭在肚子上,昏昏沉沉,跟着也就张开嘴,打起鼾来。有时候,堂长给邻近病人做临终圣事回来,望见查理在田里撒野,喊住他,开导他一刻钟,利用机会,叫他在树底下变化动词。落雨了,或者过来一位熟人,打断他们。其实他一直对他满意,甚至说:年轻人 记性很好。
不能让查理这样下去。太太下了决心。老爷惭愧了,或者不如说是疲倦了,不抗拒就让了步。他们又拖了一年,等孩子行过他的第一次圣体瞻礼。
一晃又是半年,第二年才决定把查理送进鲁昂的中学。约摸十月末,赶在圣罗曼节集市期间 (10) ,父亲自己带他来。
我们现在没有一个人能想起他当时的情形。他是一个性情温和的男孩子,游戏时间玩耍,自习时间用功,在教室听讲,在寝室睡得好,在饭厅吃得好。他的保证人是手套街一位铜铁器皿批发商,星期天铺子不做生意,每月一次,把他接出来,打发到码头散散步,看看船,然后一到七点,晚饭之前,送回学校。每星期四夜晚,他用红墨水给母亲写一封长信,拿三块小圆面团子封口;随后他就温习历史笔记,或者读一本扔在自习室的旧书《阿纳喀尔西斯》 (11) 。散步中间,他和校工闲谈,校工像他一样,是乡下来的。
他靠死用功,在班上永远接近中等,也一直保持下来;甚至于有一次,他考博物,得到表扬。但是临到第三学年 (12) 末尾,父母叫他退学读医,深信他单靠自己,就会得到学位。
母亲到罗拜克河附近相识的染匠家,给他在五楼挑了一间屋子。她讲定他的房饭钱,弄来几件木器: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另外从家里运来一张樱桃木旧床,还买了一个小生铁炉子和一堆劈柴,为她可怜的孩子取暖用。随后她待了一星期,再三叮咛他正经做人,今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才回乡。
布告牌上的课程表,他一念,就觉得头昏脑涨;解剖学、病理学、生理学、药理学、化学、植物学、诊断学、治疗学,还不提卫生学、药材论,没有一个名词他晓得来源,一个一个全像庙门,里面庄严而又黑暗。
他完全不懂;听也白听,他跟不上。可是他用功,他有成本的笔记。他每课必上,一次实习不缺。他干完一天的乏味工作,好像拉磨的马一样,两眼蒙住,兜着一个地方转,不知道磨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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