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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的诱饵-电子书下载

人文社科 2022年6月23日

简介

凭借近二十年的深入田野工作和人类学家的辛辣眼光,作者一层层地呈现了博彩行业、赌博者个体和现代社会基本理念的全景:
·赌博业为不断盈利并掌控消费者,精益求精地研究方方面面细节:机器算法、道路形制、室内灯光、屏幕角度、取款手段、会员追踪技术乃至急救措施……
·背负着生活压力、身心病痛、情感变故的赌博者,为何又如何一步步深陷赌博机营造的迷幻境地不可自拔,哪怕他们就是赌场雇员甚至赌博机设计师;
·一个个原子化现代个体在“全权为自己负责”的无尽重压下,面对购物、运动、聊天、刷剧、烟酒、药物、加班等万事万物时,都可能无力抵抗诱惑,而戒赌的方法和陷入赌瘾的途径,乃是同一条路……

作者介绍

娜塔莎·道·舒尔(Natasha Dow Schüll),纽约大学文化人类学副教授,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博士。除学术研究外,也常年为《纽约时报》《经济学人》《福布斯》《金融时报》《大西洋月刊》等众多媒体撰写专栏。

部分摘录:
画出机器迷境的地图 1999年秋天,一个工作日的傍晚,莫莉和我正坐在一个房间的落地玻璃窗前。这个房间位于主街车站赌场酒店(Main Street Station)南楼的高层,而酒店就坐落于拉斯维加斯商业区。在我们脚下闪烁着灯火的是延伸四个街区的弗里蒙特大街,正是昔日赌城的中央动脉。大街的一头连着的拉斯维加斯大道霓虹闪烁,这条南北走向的大街也叫“赌城大道”(Strip)。街道的两旁林立着各色商业化赌场,向偏西南的方向绵延5英里走向城市的尽头,直到路旁的赌场逐渐被加油站、广告牌和茫茫沙漠取代。天色渐暗,这条声名狼藉的通衢两边,原先略暗的区域三三两两地亮起灯火,标示出近年来发展迅猛的本地客户赌博业的营业场所。
莫莉是这些营业场所中视频扑克游戏的常客,所以获赠了在主街车站店免费住宿一晚的机会。她11岁的儿子吉米正横躺在我们背后的床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手里鼓捣着PlayStation的手柄。这是他妈妈从前台租来的,以防我们的谈话被吉米打扰。“妈妈,看,我在玩赌城游戏,”吉米在床上说,“游戏里你要开车在赌城各地跑,然后赌钱。”“哦太好了,就这样就行。”她回答。
刚开始工作时,莫莉比吉米大不了多少。当时她父亲是美国军事基地的一名驻地空军军官,而她的工作就是在这个基地的老虎机那儿给人换零钱。莫莉现在的工作是一家米高梅大酒店(MGM Grand)的预订服务员,而这家酒店是拉斯维加斯最大、全世界第二大的综合度假村。我们交谈时,还能远远地看见米高梅仿照《绿野仙踪》设计的巨大矩形绿色玻璃标志在远处熠熠放光。“妈妈,我赢啦!”吉米插嘴道。而15分钟后,吉米又用同样兴奋的口气喊道:“妈妈!我已经输了95美元啦!”
“我跟他说要小心点,”莫莉说,“他最后可能染上赌瘾。但他不听我的。他总是玩电子游戏,被那些东西迷住了。”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当然了,我也没给他做出好榜样。”
莫莉回忆起自己是怎么开始赌博,瘾头又是怎么一步一步升级的。开始赌博是在上世纪80年代,她刚刚和她的第三任丈夫搬来拉斯维加斯,她丈夫教她在迷你掌机上玩电子扑克游戏。“我爱上了那个迷人的小玩意儿。后来我就开始玩真家伙了。”一开始是周末去赌场小玩几把,后来发展到每次玩视频扑克动辄几小时甚至几天。随着她赌瘾日深,花费也与日俱增,最终到了发的工资两天之内就被机器吃光的程度。她说:“为了有更多钱来玩,我甚至把我的人寿保险都提现了。”
我问莫莉是不是希望赢一把大的,她突然一笑,挥挥手表示否认。她说:“开始玩的时候,赢钱还觉得激动,但我越赌就越明白我的赢面有多小。但明白了也没用,我的意志变弱了,越来越停不下来。现在我要是赢了钱——真的,时不时还是能赢一把的——我就只会把赢的钱放回机器里。有一点很多人总是不明白:我赌博不是为了赢钱。”
那么她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继续玩下去:为了待在机器的迷境(Zone)里,把其他一切都忘掉。”
我请莫莉描述一下什么是机器迷境。她望向窗外的闪烁霓虹,在我们之间的桌面上敲着手指。“就像在风暴眼里一样,我会这么形容它。你能清晰地看到眼前的机器,但世界上其他一切都像在围着你旋转,而且你什么也听不见。你好像不在这个世界了,你进入了机器的世界,那里只有你和机器。”
风水轮流转:赌博机正成赢家 在主街车站店南楼与莫莉交谈之后的几个月,我在另一场谈话中又听到了关于迷境的话题。这一次我正在拉斯维加斯会议中心,在它像迷宫一样的地下室中一间无窗的房间里。我挤在后排,听自全国各地聚集而来的赌博行业嘉宾们分享机器赌博未来的赢利前景。他们讲到了赌博者对“机上时间”(time-on-device,TOD)的渴望,与莫莉自述中对迷境的渴求如出一辙。而各类不断推陈出新的技术手段也在不断地强化着这种欲望。“用上这些新产品后,他们可以真正地进入迷境。”一位顶级赌博机制造企业的赌博游戏设计师这样评论。像莫莉一样,这些行业专家们同样对于迷境状态和它背后的机制有所期待。
我参加的研讨会在世界赌博业代表大会暨博览会(World Gaming Congress and Expo)期间举行,现在这一大会已经改名为全球博彩娱乐展会(Global Gaming Expo),简称G2E,是赌博行业一年一度的头等盛会(见图i.1)。2007年,3万人参加了G2E,打破了以往的纪录。他们来了解行业中的最新产品和应用:从视频图像技术到人体工程学手柄,从环绕立体声设备到营销方案,从塑料按键到玩家数据追踪系统。每年的G2E通常占地30万平方英尺,有520到750个展位,其中最大、最光鲜的那些被像国际赌博科技公司(International Gaming Technology,IGT)、巴利科技(Bally Technologies)和WMS博彩公司(WMS Gaming)这样的设备制造业巨头纷纷占据。2005年一位参会的记者写道:“在G2E上,大家注意力的焦点都聚集在一款核心产品上:老虎机。G2E见证了老虎机技术的进化史。”[1]
图i.1 2005年G2E开幕日。图片由Oscar Einzig惠予
往日的老虎机不过是投币口、拉杆和转轮拼凑起来的简单装置,活像一个抢钱的独臂大盗,而今天典型的老虎机则是在电子化平台上用超过1200个独立零件组装起来的复杂机器。“游戏设计是一个组合和整合的过程。”一位赌博游戏设计师告诉我。这个过程需要近300人的参与,包括脚本写作师、视觉设计师、市场营销人员、数学家以及机械、视频和软件工程师;这还不包含辅助系统组件,比如触摸屏、验钞器和机柜。“现代的老虎机很少由一家企业独立生产,”2009年G2E中一场研讨会的宣传材料这样写道,“它们是由各种不同技术像交响乐团那样组合在一起,共同营造出的一种游戏体验。”[2]
随着科技的创新和进步,赌博体验的进化如影随形。早先的老虎机相当直截了当,玩家下注固定数额来赌一次赔付;而今天的机器则让玩家来选择游戏内容,其中概率、下注大小和特殊效果的组合似乎无穷无尽。[3]现在的老虎机已经不像过去那样仅仅吃硬币了,更多的时候它吃的是纸币、带条码的纸券,或者读取用芯片或磁条储值的塑料卡。玩的时候,玩家不再需要拉动拉杆,而是改为按下按钮或触屏操作。赌注可以从1分钱到100元不等,玩家也可以在一局里选择投币1到1000点。在游戏区里或游戏区上方通常有显示屏或安在玻璃后面的立体滚轮,还有一张“赔率表”,上面写着某些图案或卡片一同出现时玩家所能获得的奖励。[4]机器的右边,通常安装着显示余额的电子计数器。这些机器都与一台中心服务器联网,所以为赌场还同时起到了数据收集和营销推广的作用。它们不再是一台台独立的机器,而成为了更大的赌场网络中重要的神经节点,用2007年一位业内人士的话来说,它们“构成了赌场的中枢神经系统”。[5]
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前,像21点(Blackjack)、花旗骰(Craps)这类在铺着绿毡的桌面上进行的游戏还是赌场的主角,而当时老虎机只能挤在角落里,给那些“正牌”赌客的女眷们消磨时间。这些老虎机被摆放在走廊里或电梯、前台的附近,很少配凳子椅子,更像是随手一玩的东西,而绝非赌场之行的重头戏。[6]然而,到了90年代末,它们已经占据了赌场的关键位置,产生的收入是所有“真人赌博”加起来的两倍之多。[7]在G2E的过道和会议室里走一走,你会经常听到有人把老虎机比作赌博业的“现金奶牛”“下金蛋的鹅”“役马”。美国赌博业协会(AGA)、这个行业的商业利益游说团体的主席小弗兰克·J. 法伦科普夫(Frank J. Fahrenkopf Jr.),是这一年度盛会的赞助者。据他估计,2003年赌博行业所有利润中,超过85%来自机器。[8]他宣称:“是老虎机推动着今日的赌博业。”[9]
老虎机之所以能逆袭上位,成为赌博业中的顶梁柱,有几个因素起了作用。由于老虎机与街机游戏相似,大众并没有把它看成跟真正赌博一样的恶习。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女性和老人在商业化赌博的传播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当时各州受经济衰退影响,获得的联邦经费支持也被里根——布什政府削减,于是想要在不增税负的情况下找到新的增收途径。[10]赌注较低的老虎机正好满足了赌博业代言人及一些政府官员想把赌博洗白成“游戏”的需求,他们希望民意认可这项活动,把玩老虎机看作一种主流的消费娱乐,而不是一种道德滑坡或榨取民众钱财的陷阱。[11]随着个人电脑和电子媒介的娱乐(如视频游戏)的崛起,消费者对屏幕互动越加熟悉,这进一步促进了机器赌博成为文化常态。同时,老虎机中不断融入的数字技术,也让玩家的体验产生了细微但重要的改变,拓宽了老虎机的市场吸引力。[12]赌博业的监管规则也随着技术发展同步修正,为这些技术在老虎机上的应用提供了法律保障。
从20世纪80年代早期老虎机的收入第一次超过桌上赌博后,老虎机在美国赌博业中的文化与经济地位就一路走高。目前,美国有41个州许可经营老虎机(2000年只有31个),而且在本书出版过程中,其他各州也在考虑放开授权。1996年,美国境内有50万台老虎机;2008年这个数字已经接近87万台——这还不包含全国范围内各种未经许可的地下市场,如酒台酒馆、货运休息区、保龄球馆和饭店。此外,还有一些是为了绕过本州法律特别设计的老虎机,它们打着宾果游戏机、娱乐机和抽奖机的旗号。[13]
内华达大学的社会学教授波·伯恩哈德是拉斯维加斯本地人,用他的话来说,机器赌博的崛起在技术上就像一场桌上游戏的“毁林运动”。在2000年国际赌博与风险大会(ICGRT)上,他向听众提道:“就在此时此刻,一定有家赌场正锯断21点的牌桌,为老虎机腾位置。”[14]他的前导师罗伯特·亨特尔,这位知名的拉斯维加斯心理学家,研究方向是赌博成瘾,他进一步延展了这个比喻。他把老虎机的蔓延比喻成葛藤。这是一种伏地藤蔓,自从美国在大萧条期间从日本引入了这种植物后,它对美国南方农业区的生态系统造成了巨大的破坏。“适者生存而已。”四皇后赌场(Four Queens)的一位楼层经理这样评价此事。四皇后位于商业区,与我跟莫莉交谈的地方相隔不远。他说这话时,我们正看着一群穿制服的人把坏掉的牌桌从后门搬出,再把崭新的老虎机搬进去取代这些牌桌的位置(见图i.2.)。[15]很快,这些机器前就会坐满玩家,而且其中的一些玩家会像莫莉一样,一次玩上几小时甚至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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