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一名房地产经纪人被发现死在一间空房的餐厅里。餐厅鲜血四溅,而他正是那间房的准买家。
◎一名行事隐秘的女子过着高级应招女郎的双面生活,根据她家里的空药瓶数量,她被认为死于药物过量,然而实验室出炉的毒理学报告表明她的身体里没有任何药物痕迹。
◎一名女性坐在房前的门廊上看着邻居用电磨机切开密封的五十加仑金属桶。金属桶突然爆炸,桶盖径直飞向空中,砍下了她的头。
◎一名消防员调查了从当地州立公园升起的一缕烟。他在公园找到了烧焦的骨头,以为是当地猎人在烧烤炉里烤鹿肉时留下的。结果却并非如此。
四十年,上千具尸体,八百多起案件。
验尸官该如何面对死亡?如何判定死亡时间和方式?如何判断死者身份?如何与家属交涉?这其中又涉及到哪些心理学原理?
霍姆斯通过一则则亲历案件讲述与死亡有关的故事,从耸人听闻的“烧烤谋杀案”,到美国最大的监狱“圣昆廷”;从宁静社区中的邪教据点,到梦游中的自杀;这其中既有令人哭笑不得的滑稽死法,又有令人汗毛倒立的尸骨与冻婴……
真实比虚构更令人唏嘘,也更像生活,这本书讲的就是一个验尸官的日常生活。
作者介绍
约翰·贝特森(John Bateson)
担任旧金山湾区国家危机干预和预防自杀中心执行董事已有十六年之久,因其表现优异,荣获加州立法机关的特别表扬。曾担任三所大学资讯中心的执行董事,贝特森职业生涯早期为自由撰稿人,为《旧金山纪事报》《旧金山书评》,以及《太平洋太阳杂志》针对环境和社会议题,审阅相关传记、小说和书籍。自二〇一三年起,其主要工作转为写作。其中一篇文章被美国公共电视网拍成纪录片。另有篇关于标点历史的文章,获得国际协作奖。其文常刊在《洛杉矶时报》上。
部分摘录:
第一章 最初印象 初识肯·霍姆斯先生是在二〇一〇年,因为拙作《最后一跃》,他接受了我的采访。我在书里谈到了数起金门大桥的自杀案件。这些案件大多都是由肯的办公室通知死者家属的,也是他们负责进行尸检,当时我是旧金山湾区一个国家认证的危机干预和自杀防治中心的执行董事。待此书付梓后,我被聘请加入大桥围栏基金会的董事会。该董事会是一个完全由志愿者组成的非营利机构——立志杜绝跳桥自杀。由于肯也是董事会的一员,我们自然有了许多深入谈话的机会。不久我就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如果写一本书,叙述他深耕马林县验尸所四十余年的经历和经手过的案件,那一定会让读者欲罢不能。
后来我写《验尸官》一书还有另外一个理由——我想对知之甚少的验尸官工作多一些了解。比如验尸官如何着手处理死亡现场,他们在寻找什么?如何告知死者家属噩耗,这当中又运用了什么样的心理学技巧?法医病理学的世界又是如何随着科技进步而转变的?
我和肯第一次讨论这些问题是在位于马林县中部——拉克斯博的一家酒吧里。他当时已经退休三年了,但是他和前同事仍然保持着定期或不定期的联系,每年也会参加加州验尸官联合会的年会,他曾经担任过该联合会的会长。见面之前的邮件往来已经让我对书的创作有了大致的想法。肯事先在移动硬盘上存好了八百个案件,等我阅读完之后,我们会选好见面的日子,挑出我觉得最有趣的案件,连续几天讨论。讨论的过程中,肯会谈起他的背景、接受的训练、职责、经验教训和同事。我告诉他,最重要的是确认他的故事是否有趣和精彩。
“当然。”他回答。不等我细问,他就勾勒起一桩案件,之后一桩接着一桩,没过几分钟,我的大脑便天旋地转起来。他发现后连忙道歉,说自己一旦谈起案件,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肯·霍姆斯生来就是一个说故事的人。他深沉而有节奏的声音威信十足却抚慰人心。他虽然年过七旬,但肩膀宽阔,双眼炯炯有神;饱经风霜的他,双手依然很有力量,一副英气十足的脸庞配上修剪整齐的灰色胡须——他就是那种可以轻易交上朋友,而且会和朋友维系友谊的人。毕竟当下,他在生活中最看重的就是朋友和家人。他很爱笑,尤其会自嘲,他知识的广度让我印象深刻。无论是谈论药品、政治、狩猎、枪支还是家具维修、体育运动、好酒豪车,他都能搭上话。
“先打住。”我提议,“我们不妨先集中看一个案件,你来选。”
“可以。”他回答完便和我讲起凯罗尔·菲利佩里案件最精彩的部分,这些案件都收录在《验尸官》的后半部分。
聊到最后,我不由得问他:“你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故事?”
他耸了耸肩,脱口而出:“一大箩筐吧。”
有一些案件涉及名人,让霍姆斯时常聚焦于镁光灯下。比如摇滚传奇杰里·加西亚,饶舌歌手图派克·夏库尔,色情业大亨两兄弟吉姆·米切尔和阿蒂·米切尔,以及声名狼藉的连环杀人犯大卫·卡本特。然而,霍姆斯觉得他记忆里最真切、最有价值的还是那些平民百姓的案件。
案件常常旷日持久才能水落石出。有数起案件耗时十年,两起历经二十年,还有一起历经三十年,另一起甚至历经四十年。一名验尸官十年如一日——为了案件孜孜不倦可谓是一种奢侈,这当然不会发生在大城市和州验尸所。在某种意义上,这种坚持正源于霍姆斯一直以来的信念:无论时隔多久,死者的亲属和挚友都有权知道真相。验尸官与死亡打交道,但归根结底他们是为活着的人寻找答案。
如果验尸官的工作不那么精彩纷呈,电视剧便不会纷纷把他们作为主角。霍姆斯也看过其中一些,他认为这些电视剧的细节虽非全部属实,但也相差无几。不过霍姆斯始终坚信,真实的生活场景比虚构的艺术加工更加动人。正所谓故事唯真不破。
电视剧喜欢把场景放在更时髦的城市。这也就不难说明,为什么电视剧《犯罪现场调查》设定在拉斯维加斯,现在衍生出了《犯罪现场调查:迈阿密》《犯罪现场调查:纽约》和《新犯罪现场调查:洛杉矶》。如果要追求足够的真实,我们应该会见证《犯罪现场调查:肯顿》《犯罪现场调查:底特律》和《新犯罪现场调查:康普顿》。
霍姆斯所在的马林县和华灯初上的大城市一样魅力十足。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打小在马林县长大——作为一个成年人,这里的一切已不再让我那么兴奋——马林县面积虽小,在全国却颇有名气,一个原因是它秀丽的自然风光。马林县位于旧金山的北面,三面环水。太平洋在西,东部和南部的边界交会于旧金山湾,只有北部毗邻陆地,那里是加利福尼亚传奇葡萄酒之乡的起点。如果想选择别的路径,你可以通过金门大桥从南侧或是经由列治文·圣拉斐尔大桥从东侧进入马林县。
马林县没有大型的市中心,没有炼油厂、工厂,也没有值得一提的产业。蜿蜒的海岸线、绵延的群山、奶牛场、小城镇——这就组成了马林县的绝大部分。还有雷斯岬国家海岸公园、金门国家游乐区、穆尔森林、塔玛佩斯山、斯汀森海滩、塔马莉湾和塞缪尔·彭菲尔德·泰勒州立公园——每年成千上万的游客从各地纷至沓来。
马林县享有盛名的另一个原因是它的富庶。它是全美家庭收入排名前二十的县,也是摇滚明星、电影名流、职业运动员和荷包鼓鼓的商业精英的家乡。县内房屋的均价略低于一百万美元,但县内不少社区却远高于这个价格。
如果这让你觉得马林县一派祥和,那就大错特错了。罗伯特·伍德·约翰逊基金会二〇一四年的一份报告显示,马林县将近四分之一的成年人在任何一个月份都有酗酒行为,高于美国所有州的平均值。每年超过三十人死于药品滥用,这一数值对于这个小县来说太过庞大了。不得不提的是,在金门大桥自杀案件中,来自马林县的死者数量仅次于旧金山。
马林县也有小范围的贫困现象。在圣拉斐尔的运河区,来自十多种不同文化、说着各地语言的人们密集地聚居在低收入住房区。“二战”期间,马林城是给造船厂工人和移民建造的。当地居民绝大部分是美国黑人,他们长期居住在拥挤不堪的租户里,后来贫民区逐渐被高档住宅取代,这些人流离失所,成了新的冲突来源。
这里还有圣昆廷监狱,它是加利福尼亚最古老的监狱,也是美国最大的州立监狱之一。圣昆廷监狱建于一八五二年,占地四百三十二英亩。它几乎是美国甚至全球最贵的一处房产,用来给定罪后的重刑犯居住。这块地二〇〇九年估价二十亿美元,之后身价一路看涨。加利福尼亚共计七百五十名死刑犯监禁于此,还有四千多名男女重罪犯。在一个从圣拉斐尔大桥驾车到马林县的司机眼里,圣昆廷监狱乍看之下就像海滨一家沙色的巨型酒店。当他驶近后再看,只见一座十二英尺高的水泥墙,上方架着通电的铁丝网;即便窗户外绝景环绕,所有的窗户也只打开一条细缝。明眼人很快就能意识到圣昆廷其实并不是一座酒店。
验尸所 马林县的验尸所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运作的。在霍姆斯任职期间,验尸所位于县政府所在地——圣拉斐尔的马林县市政中心二楼。这是知名建筑师弗兰克·劳埃德·赖特设计的最后一栋建筑。天空色的屋顶、扇形阳台,还有粉红灰泥墙,都旨在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验尸所后来迁过址,它本身也非人们所想的那般。比如二〇一〇年我第一次采访霍姆斯的时候,把验尸所想象成了一部分是停尸间——裹好的尸体被安放在不锈钢台面上,静待解剖;另一部分是实验室——显微镜下载玻片一一被甄别。其实马林县像很多小县城一样没有停尸间,因为成本太高昂了。验尸所与当地的停尸间还有私人医生签下协议,让他们在必要时接收死者遗体并完成尸检。马林县也没有专门的实验室用于分析从死亡现场取回的样本。指甲屑、阴毛样本、阴道黏液样本等,都被送往县外的实验室。加利福尼亚只有少数几家实验室从事这样的工作,最首要的实验室由州立司法部运作。所有可能诉诸法院的样本,尤其是他杀案的样本都会被送到那儿。州立司法部的实验室并不经手体液,所以血液、尿液和胃部的样本将送往他处化验。
验尸所的员工办公室和其他预算有限的办公室别无二致——已显陈旧的桌椅、电脑和电话,书架上放满了专题文本、行业刊物、活页夹和各类文件。在霍姆斯工作的三十六年里,验尸所始终是一个七人团队。六个全职岗位——验尸官、助理验尸官、三名法医鉴定人员和一名秘书。一个兼职岗位——医学誊写员,负责法医尸检时的语音记录,并将其转成文字。
公用区域更显得与众不同。那里有物证储物柜,一个老式银行保险箱用于保存在死亡现场收集到的现金,制冷装置用于保存试验样本,还有几十个四屉式的金属文件柜,放满了案件卷宗——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加利福尼亚州刚成立时的一百五十多年前。
验尸官这一角色起源于十二世纪的英格兰。当时他们被称为“加冕者”(Crowner),作为查理一世的代理人调查和鉴定死者的身份和死因——更重要的是,根据死者的财产征收“死亡税”。当时正值十字军东征的盛势,天主教会想方设法在圣地内部和周围恢复基督教义,大量金钱也被用于作战所需。
如今的验尸官正是这一皇家系统的历史残留。验尸官或由民众选出,或由指定机构任命,所需条件各州县往往各不相同。最严格的条件下,验尸官必须是法医,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是经过法医学训练和认证的执业医师。大多数人认为所有的验尸官都是法医,但事实并非如此。很多验尸官是执业医师,却没有受过法医学训练。包括马林县在内的许多地区,完全不要求验尸官接受过任何医学训练,更不用说拥有医学学位。他或她只需有一个干净的记录——无重罪定案,并且年满二十一岁,有高中文凭即可。有些县甚至不需要这些。印第安纳州的一个县曾选出一名验尸官,当时年仅十八岁,仍在高中就读。
二〇一五年,一份由美国科学院、工程院和医学院提交的年度报告里比较了县验尸官和法医。根据这份报告,县验尸官最大的好处便是他们反映了人民的意志。在美国的政治文化里,民选官员最能体现民众的需求和意志,因为他们是由选民选出来的。再者,县验尸官与其他当地民选官员享受平等地位,而且和监察委员会的成员、县治安官、法官以及地方检察官一样,可以独立在对应的实体中行使职权。县验尸官主要的缺点是他们在医学上的知识并不娴熟,毕竟这不是这份工作的必需条件。
根据这份报告,法医的主要优势是死亡调查的水准技高一筹。另外,在工作的一致性上也更出色。对于全州范围的法医局,中心化管理带来了额外的好处——起步成本虽高但维持经费较低,乡村地区的服务也随之提高——因为乡村地区往往没有能力自行经营验尸所。
十九个州,一般来说,规模最小的那些州有一个州法医系统。那些规模大的州,包括加利福尼亚、得克萨斯、纽约、伊利诺伊、宾夕法尼亚、俄亥俄、佐治亚则同时拥有法医局和验尸所。
作为美国人口最多的州,加利福尼亚州显得不同寻常,但也并非独一无二。加州五十八个县中有四十九个县的验尸所与县警察局结合。在这些地区,县治安官也担任验尸官——尽管他们没有或者只接受过短期医学训练。他们任命另一位执法机关人员监督日常职务,而十有八九这些人也没有接受过任何医学训练。造成的结果是验尸所的工作被县治安官掌控,而这可能会导致一些问题。县治安官关注犯罪活动,而验尸官的工作重点自然也就变成了支援命案侦查。所以他们在研究意外死亡、自杀、自然死亡案件上花的时间就变少了,而且为了省钱,在这类案件上往往不会进行尸体解剖。即使案件中死者的死亡方式不能确定,但一旦确认不是他杀,便也匆匆结案,死者的家属对亲人离去的原因也就一无所知。
国家对验尸官统一标准的缺失就像死亡证明是我们最重要的文件之一那样令人费解。死者家属用死亡证明来获取人寿保险,申请针对特定死因的特别款项——例如间皮瘤,并对契约、信托和其他贵重资产做姓名变更。死亡证明也被政府用于停缴社会保险,被公司用于改动或者削减退休金和医疗保险,被各大公共和私人机构用来告知当前的投资决策和未来的政策,被研究人员用来追踪社会变化的轨迹。
在《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两年、二百六十二具尸体和法医的养成》一书中,作者朱蒂·梅琳克谈及了死亡证明的价值。“就算你没有出生证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说道,“其他形式的证明足以让你拥有一份工作、开一个户头,甚至申请到一笔社会保障金。但是,假如你的亲属在你离世后不能开具一份死亡证明,他们将在政府繁文缛节的炼狱里寸步难行。他们无法埋葬你的遗体、不能将其运出国境。他们无法清算你的资产,甚至不能继承你在遗嘱里赠予他们的任何财富。”
验尸官并不是唯一可以签署死亡证明的人。根据不同州的法律,一名初级护理医师、主治医生、非主治医师,或是护士都有可能为死亡证明签字。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签字用于证明无须调查的正常死亡。而他杀、自杀和事故的死亡证明通常是验尸官在完成尸检之后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