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这本是由罗尔德·达尔编写的短篇故事集,精选的14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经典短篇,包括A.M. 伯雷奇的《看不见的玩伴》、谢里丹·勒·法努的《鬼手》、伊迪丝·华顿的《求仁得仁》、塞西莉亚·阿斯奎斯 的《街角小店》和玛丽·特里德戈尔德的《电话》等。最好的鬼故事里没有鬼魂,至少没有让你看到鬼,相反,你看到的仅仅是它的行为结果。偶尔你能感觉到它从你身边擦过,或者通过微妙的手法让你意识到它的存在。就像这本书里的故事不受时间限制和久久萦系人心,每一篇都是文学史上的佳作。
作者介绍
[英]罗尔德·达尔Roald Dahl,1916年9月13日—1990年11月23日
英国杰出儿童文学作家、剧作家、短篇小说作家、世界奇幻文学大师
他比普通人至少多活了5倍:在二战中开过战斗机、做过特工、写过“007”电影剧本,还是个巧克力历史学家、医学发明者、美术收藏家、古董家具专家、美酒专家……以及《查理和巧克力工厂》《了不起的狐狸爸爸》等经典作品的作者。
此外,达尔一生创作了60多篇精彩的短篇小说。这些以意外的结局著称的作品为他获得了全球性赞誉,多次被希区柯克、斯皮尔伯格、韦斯·安德森、蒂姆·波顿等改编成电影,并3次为他夺得爱伦·坡文学大奖。
达尔是全世界最会讲故事的人。2000年,在英国进行的一次“我最喜欢的作家”投票中,达尔击败“哈利·波特”系列的作者J·K罗琳,高踞榜首,连英国女王、美国总统都是他的忠实粉丝。为了纪念他的文学成就,英国甚至特别成立了罗尔德.达尔博物馆。
罗尔德·达尔的作品已被译成58种语言,在全球范围内销量过亿册!仅仅在中国,达尔系列作品累计销量就已经超过1600万。
部分摘录:
街角小店 辛西娅·阿斯奎斯
彼得·伍德的遗嘱执行人发现他们的工作很简单,因为他已经对自己的身后事做了有条不紊的安排。唯一令人惊奇的是那个封了口的信封,它被放在他井然有序的写字桌上,信封上面写着:“我从没让人看过里面的内容,因为我不想惹上热心的研究学会。但我死后,所有的人都可以阅读它,就我所知,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这份手稿的书写日期是作者去世的前三年,内容如下:
我一直希望把我年轻时的经历记录下来,我不会做任何说明,也不下结论,仅仅叙述某些事实:
一个雾蒙蒙的傍晚,当时的我刚刚获得律师资格,被强迫待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了一整天后,我正非常沮丧地走回住所,突然我的注意力被一家商店的明亮橱窗吸引,它的招牌上写有“古玩”两字。我想起要送一件结婚礼物给一位古董爱好者,于是握住那绿色店门的把手,随着一串欢乐的、叮叮当当的铃声,门开了,我进入了宽大而凌乱的店堂。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古董店的传统珍品和无甚价值的垃圾。成套的盔甲、长柄暖床器、破裂而模糊的镜子、教堂法衣、纺车、铜壶、枝形吊灯、锣、棋子——各个时期、各种大小的器具。尽管所有的东西都放得杂乱无章,但这些收藏品中,没有一件给人灰尘蒙蒙和阴郁幽暗的感觉。店堂非但不昏暗反而灯火通明,壁炉里的火焰在噼噼啪啪的响声中跳跃着。事实上,在经历了外面阴冷潮湿的雾气之后,我觉得这里的空气如此温暖、令人愉悦,给我留下了极为惬意的印象。
当我进入店里时,一个年轻的女子和一个女孩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我觉得她们长得这般相似,显然是姐妹俩。她们愉快、活跃,衣着花哨,显得很特别,与通常经营这类商品的人不一样。也许,她们更适合在一家花店或蛋糕店里现身。看她们把店堂保持得如此明净,我内心深为佩服,默默祝愿这对姐妹有一个良好的夜晚。她们的微笑和落落大方的举止留给我十分美好的印象。虽然她们很热心地让我看店里所有的珍品,展现了非凡的见解和鉴赏力,但她们似乎并不在意我是不是会购买。
我找到一只价格很适中的镀银小铜盘,决定用它作为赠送朋友的礼物。我解释因为没有带足现金,问那位姐姐是否愿意收支票。
“当然,”她回答,迅速拿出笔和墨水,“请你把它开给‘街角古玩店’好吗?”
我带着不舍离开了这个宾至如归的店堂,回到橘黄色的雾霭中。
“先生,晚安。随时欢迎您的光临!”突然传来了那姐姐悦耳的声音,这是一种如此迷人的声音,使我几乎带着交了朋友的心情离开了。
我想那一定是在一个星期以后,在一个寒冷彻骨的夜晚我步行回家,粉状的雪花扑在我脸上,利刃般的寒风沿街追逼着我,我记起那家让人舒心的街角小店的殷勤热情,决定再去光顾。我发现自己刚好走在那条街上,在那里,是的!正是那个角落。
没想到的是,我怀着极大的期望,却发现这家店竟莫名其妙地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架势,我看到了那个毫不含糊的告示:“打烊”。
一阵刺骨的寒风从拐角处呼啸而过,我的湿裤子轻轻地拍打着我开裂的脚踝。由于渴望里面的温暖和光亮,受挫感激起了我的恼怒,明知门是锁了的,却非常孩子气地抓住把手摇着。出乎我的意料,它在我的手中转动了,但不是因为我的用力。门是从里面打开了,暗淡的光线中,我发觉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非常衰老、虚弱的小个子男人的脸。
“请进,先生。”他用一种温和而带点颤抖的声音说,以虚弱的脚步踏着地面,从我面前走开。
我简直无法描述这个地方发生的变化。我猜想一定是断电了,因为偌大一个黑洞洞的房间,仅仅在靠两支忽暗忽明的蜡烛照明。在摇曳的火光中,以前那些明亮的家具,此刻现出黑色的轮廓,朦朦胧胧地高耸着,显得神秘莫测,投射出怪异、几乎带有威胁感的阴影。炉火熄灭了,只剩一团发着微光的余烬,证明不久前它的生气勃勃。再没有其他证据,因为我从没体验过这样冷酷的气氛,用“让人发冷”来表达,都可笑又苍白无力了!回想起来,在街上反倒舒服些,至少那刺骨的寒冷让人清醒。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商店的气氛和之前的明亮一样阴森。我有一种立刻离开的强烈意愿,但是周围的黑暗变得淡薄了,我看见那个老人在走来走去,忙着把蜡烛点亮。
“先生,我能让你看些什么吗?”他颤抖着声音说,他走过来,手中拿着细细的蜡烛。我现在能更清楚地看到他,他的外貌此刻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印象。当我盯着他的时候,伦勃朗[55]从我脑中掠过,还有谁能搞懂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的奇怪阴影呢?“疲惫”这个词我们平常用得轻描淡写,此前我从来不知道它的真正含义,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积劳成疾的疲倦!那双眼睛深深地嵌在那憔悴的脸上,就像是火熄灭了一样。颤抖和弯曲着的小身躯是那样虚弱无力!
“尘归尘,土归土。”这句话在我脑中徘徊不去。
你们可能还记得,在我第一次造访时,我因店堂的异常明净而吃惊,而如今给我留下的奇幻印象是,这老者本身就是一件存积物,在这样一个尘埃遍布的地方被发现是极正常的。看上去他几乎不比一团灰尘和蜘蛛网的混合物更牢固,轻轻一吹或轻轻一碰就可能散开。
多么奇异的一个老人,被两个看上去颇为富裕的姑娘雇用!我想,他可能是个老雇员,出于仁慈的缘故被继续聘用。
“先生,我能给你看些什么吗?”老人重复着。他的声音比扯破一张蜘蛛网稍响一点,但里面有一种奇怪、几乎是恳求的坚持,他用没有血色,然而却是充满渴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想离开,而且是马上。单单是接近这个可怜的老人就使我苦恼,使我沮丧万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谢谢,我四处看看。”我发现自己跟在他虚弱的身子后面,心不在焉地察看被他手中颤动着的烛光暂时照亮的物件。
只有他那双绒毡拖鞋的疲惫拖动声打破了寒冷中的寂静,让我有些心烦意乱。
“非常寒冷的夜晚。”我试探地说。
“冷,是吗?冷?是的,这天可以说是真的很冷。”他苍老的声音里全是波澜不惊的冷淡。
我想知道,这可怜的老头承受了多少年“对自己苦痛的无能为力”?
“你做这份工有很久了吧?”我问,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张四柱床。
“很久,很久,有很久时间了。”他的回答轻得像是一声叹息,他说的时候,时间似乎不再是有关日、月、年的问题,而是一种疲倦的无限延展。突然,我开始讨厌这个老人的筋疲力尽和忧郁,它们像传染病,压得连我自己也不堪承受了。
“噢,天哪!那得多久了?”我尽量以快活的口吻说,又加了一句令人讨厌的俏皮话,“该拿养老金了吧?”
没有回答。在寂静中他慢慢走到店堂的另一边。
“这是件古雅之物。”我的向导说,一边把手探向一个摆放各种零星物品的架子,拿起一只模样丑陋的小青蛙,它似乎是用某种类似翡翠的材料做成的,我猜是皂石。它的怪异让我印象深刻。我从老者手中接过青蛙,这东西冰凉得出奇。
“很有趣,”我说,“多少钱?”
“先生,半克朗[56]。”老人轻声地说,抬头看了我一眼。再一次,他的声音和尘土飞扬的声音相比也清晰不了多少,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闪光。那是渴望吗?
“只要半克朗?就这些吗?我买了,”我说,“别费心包扎这老安东尼·罗利[57]了,我这就把它放到我口袋里。”
当我给老人硬币时,我无意中碰到他的手,几乎忍不住吃了一惊,我说过这只青蛙给我的感觉很冷,但是和他干燥的皮肤相比,青蛙的材料反倒显得温热了!我无法描述我第二次碰触到的寒冷。可怜的老头!我想,他不适合走来走去,不适合在这个孤独的地方。我真奇怪那两个看上去挺善良的姑娘怎么会让这样一个悲惨的老人勉为其难地工作。
“晚安。”我说。
“晚安,先生。谢谢,先生。”那虚弱苍老的声音颤抖着,他在我身后关上了门。
我转回身,面对着漫天大雪,我看见他那比影子坚实不了多少的身子,在烛光的映照中现出依稀的轮廓,他的脸贴在大块的玻璃格子上,当我跨步离开的时候,我想象他那疲惫而忍耐的双眼正从后面凝视着我。
不知怎么地,这个老人的影子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很久很久以后,当我躺在床上不能入睡,就会看见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面的皱纹纵横密布,两只大眼睛像是没有生命的星球,凝视着,凝视着我。在它们不变的凝视中,似乎饱含着诉求。因为这个老人,我被莫名其妙地搅得心神不宁。
甚至在我进入睡眠之后,梦中也尽是他的身影,反复出现。我想,是因为觉得他极度疲劳,所以我试图逼他休息——强迫他躺下。但是我刚成功地把他虚弱的身体放到在店里看到的那张四柱床上——只是现在它似乎更像一个坟墓,而不像一张床,锦缎的床单变成了披着草皮的泥地——他就从我手中挣脱开来,又继续在店堂里步履蹒跚地来回漫步。我继续追赶他,沿着一排排望不到头的稀奇古怪的家具,但他还是躲开了我。
现在,这家幽暗的商店似乎在没有尽头地延展,我融入一个没有阳光、没有空气的无限空间,最后,我被弄得精疲力竭,上气不接下气,瘫倒在那个四柱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