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彼得是一位机器人科学家,他在2017年被诊断患有运动神经元病(MND),俗称“渐冻人症”。他被告知这一疾病将损害他的大脑和神经细胞,导致所有肌肉萎缩,并在大约两年内夺走他的生命。
彼得拒绝向命运低头,他不愿失去挚爱的一切,家人、朋友、周游世界的能力,尤其难舍跟他患难与共的伴侣……基于他对人工智能与机器人技术的了解,以及他对这一领域未来发展的见解,他决定将这次绝症视为一次机会,把他对机器人技术的迷恋付诸实践,将自己改造成世界上第一个赛博格(电子人)。这项改造需要经历一系列极其复杂和危险的手术,手术完成后,作为人类的彼得1.0正式转变成作为赛博格的彼得2.0。
尽管过程充满艰辛,彼得对未来却十分乐观。他将这次转变视为实现自己科学抱负的好机会,也希望借此为人类探索新的选择。
作者介绍
彼得·斯科特-摩根 Peter Scott-Morgan
英国科学家,2017年,他被诊断患有运动神经元病(MND),或许只能活到2019年底。他决定把自己的所有器官替换为机械,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赛博格”(电子人)。彼得从2019年开始了对自身的改造,2019年底,他在做完一系列手术后公开宣布:“彼得2.0现已上线。”
彼得和他的伴侣成立了斯科特-摩根基金会,利用人工智能、机器人和其他高科技系统,来改变那些受年龄、健康问题、残疾等限制的人的生活。
英国电视四台、BBC和《泰晤士报》《金融时报》《每日邮报》等多家媒体报道了彼得成为全世界第一个赛博格的旅程。
部分摘录:
人生无常 “那么,目前你都获得了什么头衔呢?想必名字后面累积了一长串吧。”安东尼问道。他这是客气,我刚才一直在问他名字后头跟着的大英帝国勋章这一头衔。
“博士,帝国理工学院文凭、工学学士,认证信息技术专业人员,特许工程师,英国计算机学会会员,移动机器人系统、伦敦城市行业协会会员。”我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不假思索,似乎又成了学生时代的那个彼得,想要向老朋友炫耀。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成年彼得试图救场:“不过,大英帝国勋章才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我和安东尼事先精心协调了各自的行程,以便能在伦敦相遇。他是芝加哥抒情歌剧院的主管,世界各地到处跑,忙得不可开交。我呢,和弗朗西斯结婚快十年了,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周游世界,领略所有向往已久的异域风情。但是今天,我和安东尼设法挤出了一天的时间,一起叙叙旧,畅忆往事。
“所以看起来,我错过的历史性事件并非你们结成民事伴侣关系,而是步入婚姻殿堂?”
“是的!去年法律又有所变动,允许关系升级。不过,其实也无所谓,毕竟法律是有追溯力的。我们结婚证上写的日期是2005年12月21日,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结婚九年多了!”
“你父母在有生之年见证了这一切,真好。”
我父母在三个月内相继去世,且都年近百岁。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两年一直是我和弗朗西斯在照料。
“现在跟我说说你俩在印度的蜜月吧。我和科林也准备不久后去一趟,所以想听听你的建议!”科林是安东尼的丈夫,他们在一起几十年了。“是不是那次出行以后,你们两个就患上了旅行癖?”
“确实如此。有一天,我们突发奇想:我们为什么不这样一直旅行呢?于是,我们努力攒钱。我知道,钱永远都赚不够,但可以赚到够花。然而,我们意识到,有一样东西我和弗朗西斯永远都不够用,那便是在我们还算年轻时陪伴对方的时光,所以我——”我弯了弯手指,打了个引号的手势,“‘退休’了。”
“在你四十多岁的时候——”
“是刚刚四十岁!”
我偶尔也会负责一些项目,在各类公司和组织担任顾问,并乐在其中。
“显然,你现在很享受‘退休’!”他边说边模仿我的手势,比了一个引号。
“棒极了!我已经写了几本科学书籍,但主要是在填补自己地理、历史和艺术上的知识空白,上学那会儿,我没机会学这些。我和弗朗西斯都非常健康,也热爱冒险,打算再继续探索个几十年。最终,世上万物各得其所……”
为了观赏北极光,我冬季去了北极圈以北很远的地方旅行。一天,在浴缸里舒服地泡完热水澡,我从温热的水中站了起来,把膝盖以上擦干。我抬起左腿,甩掉水珠——很像一只踩进了什么东西的小狗,踩到防滑垫上,然后抬起我的右腿。就在这时,我的右腿开始剧烈震颤,仿佛穿过了——我只能猜测——时空连续体的某处重要的断裂。在此之后,我发现自己的人生朝着完全陌生的未来快速飞去。
我的右脚不能正常扭动,活动幅度小,很像加拉帕戈斯群岛上一只非常古老的巨龟摆腿时那样,而且充其量也就是缓慢地来回摆动。和科学家一样,我对所有不怎么正常的事件充满无穷无尽的好奇,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了这一症状,但还是努力从浴缸里挣扎了出来。
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几次,我推断是自己脚步不稳,也许是肌肉拉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潜意识里,我认为这个假说非常合理,我的大脑也随之放松。就这样,我安稳地度过了整整三个月,直到有一天来到罗得岛,爬上了一座保存完好的古希腊神庙,我开始颤抖起来。
我得赶紧补充一句,其实抖得不是很厉害。但是如果我碰巧以某种特定的方式走动或坐下,右腿就偶尔会出现一定的颤抖。只是有时候,几乎难以察觉。两周后,我就此事咨询了一位理疗师。他戳了戳我的右腿,又伸了伸它,并做了大量笔记。医生说对的,很可能是深层肌肉拉伤,也许还有轻微撕裂。他问我还有没有其他症状,我提到了颤抖。
“我没注意到任何——”
“不,引起颤抖需要特定的姿势,看,就像这样……”
“啊——”
这一声“啊”令人稍有不安,表明你未必想知道发声人此刻的想法。当然,我是个例外。
“所以,当有人表现出此类症状时,通常意味着什么?”我凭着直觉以更专业的方式说话,不掺杂个人感情地谈论这一敏感话题,像同辈一样和他讨论,从理论层面同他对话。这样,你将在更短的时间内得到更多的信息。
“呃,这种状况是阵挛的典型征兆。”
我不记得自己之前听过这个词,而且我的脑海中还模糊地记着上千个医学术语,自然就非常自大,以为这种情况一定相对少见,于是我不假思索,大胆猜测:“神经损伤?”
“非常正确!可能是上运动神经元病变。我马上给你的全科医师写封信,他会推荐你去看神经科医生,给你做个磁共振成像。”
我走出理疗师的办公室,手里攥着他匆忙给我的全科医师写的信,仿佛那是一张护身符,脑海里开始回想哪些较为明显的“病变”类型可能会影响我的脊髓或大脑(这就是我的理疗师想要表达的意思)。身体上的伤害就是明显的一类,但从十八九岁开始练空手道之后,我就没怎么受到过重击,为什么伤害现在才出现?
当然是因为癌症,脑瘤就会这样,但我并没有其他症状。难道是脊椎上的局部肿瘤?我想知道这种可能性有多大。或者是轻度中风?如果颤抖是更多症状的预兆,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也不会是行动不受控制的脑瘫,毕竟脑瘫通常始于童年。多发性硬化呢?很常见,可能会在以后的生活中出现,无法治愈。即便如此,也比脑瘤好。
十天后,我平躺在一个狭窄的台子上,然后被缓缓向后推到一个高性能磁共振成像仪甜甜圈状的真空槽里。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磁共振成像扫描,所以被这部设备迷住了。磁共振成像使用了由液氦冷却的超导磁体,这种磁体非常强大,可以让你身体的某些部位发出微小的信号,信号经处理就可以形成三维图像。当然,磁共振成像的噪声也异常大。
即使我戴上了隔音性能良好的护耳器,杂音也没能放过我。巨大的磁力一秒剧烈地砰砰响几次,导致整部设备一起砰砰响。由于此时我也在这部设备内,所以也会受到冲击。设备发出的低音听起来就像有人试图用气锤敲开你头骨上的金属头盔;而高音听起来(以及感觉起来)则像一场火力全开的炮击。这是医学影像的震骇效应,而我在里面一待就是几小时。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擅长解读别人,但没能从我神经科医生的脸上解读出什么。我知道这是一个经常得公布坏消息的人的习惯性掩饰。他指了指面朝大屏幕电脑的那把椅子,又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给弗朗西斯拿了一把椅子,等我俩坐下后,他自己也坐了下来,然后突然就笑了。
“在给你们看扫描结果之前,我想向你们保证,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不好的东西。所以,你们可以放轻松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前一直在屏着呼吸。我感到一阵麻麻的刺痛感,内心的职业性也瞬间被唤醒了。这一定是判决结果揭晓前,作为科学家的彼得将大量肾上腺素释放到血液里的缘故。
“哦,好吧,那真是令人鼓舞。”我表现得冷静、克制,就好像他刚刚告诉我的是,他曾经获过奖的矮牵牛花今年长势也不错似的。于是,我与生俱来的强烈好奇心又冒出来了。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神经科医生带我们了解了我的大脑。
“你有一个可爱的大脑,”他自豪地说,暗示这有他的一部分功劳,“你们看……在头骨里……根本什么也没有……”我不确定这句话是否适合作为推荐语放在我任何一本书的封面上,但我知道他是善意的。
我们看着扫描结果,慢慢下移图像。沿着我的脊髓,一个均匀的黑色圆圈被我的椎骨以灰白相间的起伏状轮廓线包围着,令人安心。除了一些之前未被发现的轻微的脊柱侧凸(脊柱的侧面弯曲),没有什么其他问题。这倒是解释了我少年时期悬而未决的那个问题:为什么我骨盆的一侧比另一侧略高?
总之,一切都清楚了。没有脑瘤,没有脊髓肿瘤,没有多发性硬化的迹象,没有运动神经元病,甚至连一点神经受压的迹象都没有。结果非常清楚。在排除了所有明显的可能之后,神经科医生告诉我的全科医师,我似乎得了某种奇怪的病。于是,我被带入一个“寻宝”游戏,进行越来越深奥的检查。
我们从普通的胸部X线检查开始做起,但很快就升级到列满一大页纸的血液检查。查看表格上无关紧要的标签时,我注意到有三种检测针对的是艾滋病相关的感染。这完全合理,因为自身免疫病有时会表现为神经方面的问题。
当所有的结果都是阴性时,我们的游戏又升级了。这一次,当医院的抽血医生看到检查清单时,她忍不住说:“哦,我真希望你没有感染这些东西,它们都太可怕了!”然而,当这些结果又都呈现阴性时,医生要求我做的血液检查仿佛从“深奥”升级为“超现实”。做完检查之后,还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很快,我去做了一些基因检测,结果还是阴性,我的神经科医生似乎对此有点不知所措。他又拿出一份清单,并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份。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掩饰不住的绝望。我新结识的挚友——抽血医生也对此感到茫然。
“其中大部分我听都没听过。”她在电脑上核查哪些检查目前能做,有两项不在其中。打了几通电话之后,她终于联系上某个不知名的实验室,拜托他们尽快给她所需要的检验结果。
“呃,至少我们终于可以弄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真的希望如此。我一直在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周又一周过去了,我身上的毛病正在慢慢地、无情地蔓延到我的腿上。在得到诊断之前,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这种蔓延。两周后,结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