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哥白尼提出了“日心说”,我们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宇宙的中心。哈勃用望远镜揭开了河外星系的神秘面纱,我们才知道宇宙中还有千亿个银河系。“自由号”发现了黑洞的存在,我们才知道也许宇宙之外还有宇宙,我们只是永恒中一颗微小的沙粒。人类每次正视自己的渺小,都是自身的一次巨大进步。
作者介绍
弗兰克·赫伯特(Frank Herbert,1920-1986) 美国科幻小说家、作家。1920年10月8日生于华盛顿州。赫伯特是美国深具影响力的科幻巨匠,是与阿西莫夫并肩的大师。 赫伯特在科幻文学中的地位就如同托尔金在奇幻文学中的地位一样,无人可以动摇。他更是率先普及了“生态学”和“系统思想”的科幻作家,他教会了科幻作家如何赋予科幻小说以思想。 赫伯特一生共创作了27部长篇小说和6部短篇小说集,其中的佼佼者便是伟大的《沙丘》系列小说。该系列共6部,曾被翻拍成电影并引起巨大轰动。
部分摘录:
本质上说,他所致力的阴谋是一场谋杀。特莱拉变脸者斯凯特尔心中后悔不迭。
让穆阿迪布悲惨地送命,我会后悔的。他对自己说。他小心翼翼地在同谋们面前隐藏起自己的善意,但内心这种感受告诉他,他更容易认同受害者,而非谋杀者。这是特莱拉人的典型心态。
斯凯特尔站在那里凝神沉思,和别的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关于精神毒药的讨论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讨论进行得如火如荼,凶蛮中不失文雅。这是出身于各派高级训练学校的高手们惯常的处事态度。
“如果你只是觉得已经把他刺了个对穿,最后准会发现他竟毫发无损!”
说这话的是贝尼·杰瑟里特的老圣母盖乌斯·海伦·莫希阿姆,瓦拉赫九号星上接待他们的女主人。她披着黑色长袍,骨瘦如柴。一个干瘪的丑老太婆,一个女巫。她坐在斯凯特尔左边的悬浮椅上,长袍的兜帽甩在背后,露出银色的头发和苍老粗糙的脸。骷髅似的脸上,一双眼睛从深陷的眼窝向外逼视。
他们说的是米拉哈萨语,其辅音听起来像打响指,元音则相互勾连,混淆不清。可它却是表达细微感情的绝妙工具。宇航公会宇航员艾德雷克的回答是一声礼貌的冷笑,文雅地表示出自己的轻蔑。
斯凯特尔看了看这个宇航公会的代表。艾德雷克正飘浮在几步外装满橘红色气体的箱子里。他的箱子放在圆顶屋的中央,而圆顶屋则是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特地为这次会谈建造的。宇航公会的这个家伙身材细长,有鱼鳍样的脚和长着蹼的大手——活脱脱一条海洋中的怪鱼。箱子的排气口散发出一片淡淡的橘红色雾霭,充满了香料的沉暮之气。
“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们都要因愚蠢而亡!”
说话的是在场的第四个人、这场阴谋的潜在成员,伊勒琅公主,他们的敌人的妻子(不是真正的伴侣,斯凯特尔提醒自己)。她站在艾德雷克箱子的旁边,是一位高个子金发美人,身穿庄重华贵的蓝鲸皮袍,头戴与之相配的帽子,耳朵上的金耳坠闪闪发光。她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贵族的倨傲,内敛圆熟的面部表情显示出贝尼·杰瑟里特训练的背景。
斯凯特尔不再琢磨这些人语言和面部表情中的细微暗示,转而琢磨起这所圆顶屋所处的位置来。圆顶屋四周都是山丘,上面的白雪已经融化,疥癣一般斑驳不一。小小的蓝白色太阳高高挂在天顶,洒下一片湿漉漉的蓝色碎影。
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斯凯特尔很迷惑。贝尼·杰瑟里特姐妹做任何事都自有目的。就拿开阔的圆顶屋来说吧:传统的狭窄空间也许会使易患幽闭恐惧症的宇航公会宇航员感到紧张。从降生之初,这些人的心理就只适应浩瀚的太空和远离星球地表的生活。
可是,专门为艾德雷克建造这么一个地方?真是一根锐利的手指,毫不留情地点出他内心深处的虚弱。
斯凯特尔想,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专门为我而建的东西?
“难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斯凯特尔?”圣母询问道。
“你希望把我搅进这场愚蠢的争斗?”斯凯特尔问,“没错,我们对抗的确实是一位潜在的救世主。对这样一个人,千万不能正面攻击。否则必然会涌现出一大批死士,而这些人终将击败我们。”
他们全都盯着他。
“你只想到了这种危险?”年迈的圣母喘息着,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变脸者斯凯特尔耸耸肩。他专门为这次会议挑选了一张平淡无奇的圆脸,厚厚的嘴唇,和善的五官,胖胖的身体,像一只可爱的水果布丁。对同谋者的表情做过一番研究之后,他发现自己的选择非常明智——也许是出于直觉吧。在这个小团体中,只有他能在身体形状和容貌的“宽阔光谱”中任意穿行,操纵自己的肉体外表。他是人类变色龙,一个变脸者。现在这个样子容易让别人很轻松地接受自己。
“是吗?”圣母催问道。
“我喜欢沉默。”斯凯特尔说,“我们最好不要公开表现出敌意。”
圣母缩了回去。斯凯特尔发现她在重新审视自己。双方都受过高深的普拉纳-宾度控制训练,控制力已经达到常人无法逾越的高度。但斯凯特尔还是个变脸者,拥有其他人根本不具备的肌肉和神经腱。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种特殊的交感能力。这是一种极其深入的模仿力,凭借这种能力,他能像模仿另一个人的外貌一样,模仿对方的心理。
斯凯特尔给了她足够长的时间完成对自己的重新审视,这才开口。“这是毒药!”说出这个单词的时候,他的音调平板到极点,表明唯有他自己才明白其中的神秘含义。
宇航公会宇航员身体一动,闪闪发光的扬声球里传出他的声音。扬声球飘浮在箱子的侧上方,位于伊勒琅头顶上方。“我们说的是精神毒药,不是物理上的毒药。”
斯凯特尔朗声大笑起来。米拉哈萨语的笑声能使对手备受折磨,而此时的斯凯特尔已经不再顾忌暴露自己的力量。
伊勒琅也赞赏地微笑着。但圣母的眼角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不要笑了!”莫希阿姆用粗哑的嗓门厉声道。
斯凯特尔的笑声止住了,他已经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艾德雷克气愤地一言不发;圣母的不满中带着警觉;伊勒琅被逗乐了,却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朋友艾德雷克这是在暗示说,”斯凯特尔说,“你们两位贝尼·杰瑟里特女巫虽然精通本门种种异术,但还没有见识过他所显露的真正的欺骗诱导之术。”
莫希阿姆转过头去,凝视着贝尼·杰瑟里特本部星球寒冷的山丘。她开始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了,斯凯特尔心想,这很好。不过,伊勒琅却仍然没发现问题所在。
“你到底是不是站在我们一边,斯凯特尔?”艾德雷克问,那双啮齿动物般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问题不在于我的忠诚。”斯凯特尔一边说,一边继续看着伊勒琅,“您还在举棋不定,公主。您还没决定,冒了巨大风险、跨过这么多秒差距【1】的距离,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说得对吗?”
她点点头。
“您是来和一条类人鱼来一番陈词滥调,或者和一个肥胖的特莱拉变脸者斗嘴的吗?”斯凯特尔问。
她离艾德雷克的箱子远了点,厌恶地摇摇头。她不喜欢那股浓重的香料味。
艾德雷克趁机朝嘴里扔了一粒香料丸。斯凯特尔看着他咀嚼着香料,吮吸着它,无疑最后还会吞下它。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香料能提升宇航员的预知能力,使他们得以驾驶宇航公会的巨型运输船以超光速在宇宙翱翔。在香料的作用下,他能看到飞船的未来航线,避免可能的危险。现在,艾德雷克嗅到了另一种危险,可他的预知能力却不能告诉他危险来自何处。
“我到这儿来或许是个错误。”伊勒琅说。
圣母转过身,睁大了眼睛,然后闭上。这个姿势很像一头好奇的爬行动物。
斯凯特尔的目光从伊勒琅转向那只箱子,以此让公主明白自己的观感,与自己取得共识。她会看出来的,斯凯特尔想,会看出艾德雷克是一个多么令人恶心的家伙:眼神冒失无礼,手脚畸形怪异,在气体中缓慢游动,周身还缭绕着橘红色的烟雾。她会对他的性习惯产生好奇,会想和这样一个怪物交配该是多么诡异。到了这个时候,就连为艾德雷克再造太空失重状态的力场发生器也会让她厌恶不已。
“公主殿下,”斯凯特尔说,“正是因为这位艾德雷克,您丈夫才无法看到某些事,就包括正在发生的这件……据说是这样的。”
“据说。”伊勒琅说。
圣母闭着眼睛点点头。“即使是拥有预知能力的人,也并不怎么了解这种能力。”她说。
“身为宇航公会的资深宇航员,我有预知能力。”艾德雷克说。
圣母再次睁开眼睛。这一次,她的目光射向了变脸者,带着贝尼·杰瑟里特特有的、具有强烈穿透力的眼神。她在仔细权衡。
“不,圣母,”斯凯特尔喃喃自语,“我不像我的外表那样简单。”
“我们不了解这种第二视觉。”伊勒琅说,“但是有一点,艾德雷克说我丈夫不能看见、知道或者预测宇航员的影响范围内所发生的事件。可这个范围到底有多大呢?”
“我们这个宇宙中有些人、有些事,我只有通过结果才能知道。”艾德雷克说,他的鱼嘴抿成了一条细线,“我知道它们一直在这儿、那儿,或者某个地方。就像水下生物在行进中泛起层层涟漪,预知者也会搅动时间的波涛。你丈夫看见的,我也能看见;但我永远看不见他本人,也看不见那些他忠心相待的同道者。高手总能把自己人隐藏得很好。”
“但伊勒琅不是你的人。”斯凯特尔说着,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公主。
“我们都知道,这场小阴谋只有在我在场的情况下才能安排。”艾德雷克说。
伊勒琅的口气像在描述一台功能卓越的机器:“你当然有你的用处,这是显而易见的。”
她现在终于明白他是什么东西了,斯凯特尔想,很好!
“未来正在塑造之中,并未定型。”斯凯特尔说,“记住这一点,公主殿下。”
伊勒琅瞥了一眼变脸者。
“保罗忠心相待的同道者,”她说,“当然是那些披着他的战袍的弗雷曼军团战士。我见过他为他们昭告预言的情景,听过他们向穆阿迪布欢呼的声音,他们的穆阿迪布。”
她终于明白了,斯凯特尔想,她是在这儿受审,判决有待做出。它可能保全她,也可能消灭她。她看出了我们为她设下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