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本书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写就的童话合集,包含5个故事,分别为阿纳托尔·法朗士的《蜜蜂公主》、威廉·福克纳的《许愿树》、约翰·高尔斯华绥的《如梦初醒》、约翰·斯坦贝克的《小红马》、莫里斯·梅特林克的《我们的朋友狗狗》。对于小读者来说,艰深的获奖作品或许有些晦涩难懂,但这些文学大师所写的童话,却是一个更容易接触作家思想的通道。孩子从小阅读大作家写的儿童书,等他们长大后,再去读这些大作家的作品,会形成更系统的认识。
作者介绍
阿纳托尔·法朗士:法国作家、文学评论家、社会活动家。191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威廉·福克纳:美国意识流文学代表人物。1949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约翰·高尔斯华绥:英国小说家、剧作家。193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约翰·斯坦贝克:美国作家。196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莫里斯·梅特林克:比利时剧作家、诗人、散文家。191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部分摘录:
礼物 天亮了,比利·巴克从工棚出来,站在门廊下仰头望着天。他个子不高,身材敦厚,罗圈腿,留着两绺大胡子,两只手粗大有力,手掌肌肉发达。浅灰色的眼睛,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直直地从斯泰森牛仔帽下面露出来。这会儿,他还在把衬衣往蓝色牛仔裤里塞。他把皮带解开,重新紧了紧。这条皮带已经很旧了,随着他的腰围逐年粗壮起来,每一个孔都被磨得发亮。看过天气,比利用食指轮流按住两个鼻孔用力擤了擤,搓着手迈下台阶,向牲口棚走去。他一边给马厩里的两匹骑乘马刷洗和梳理毛皮,一边不停地轻声跟它们说话。这边刚忙活完,农场主房里的三角铁就响了。于是,他把毛刷和马梳收好放到架子上,过去吃早餐。他的动作不慌不忙,但也十分麻利,等他进屋时,蒂夫林夫人还在敲着三角铁呢。蒂夫林夫人的头发已经灰白,她冲他点点头,便转身回了厨房。比利·巴克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因为他是牧工,不应该比主人先进餐厅。他听到蒂夫林先生在屋里,正用力把脚蹬进靴子。
三角铁刺耳的声音也把乔迪叫了起来。乔迪是个小男孩,十岁,黄黄的头发像一丛乱蓬蓬的枯草。他很有礼貌,灰色的眼睛里有一丝腼腆,若是想起心事来,嘴里就会自言自语。三角铁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了。他并没有想过不去理睬那丁零当啷的声音,从来没有,因为他认识的人都是这样的。他把乱蓬蓬的头发梳到一边,不再遮住眼睛,又把睡衣脱掉。不一会儿,他已经穿戴整齐——蓝格子衬衣加背带裤。时值夏末,天还很热,所以用不着穿鞋。他来到厨房,等母亲用完水槽回到炉灶旁,他才开始洗漱,还用手指蘸水把头发梳到后面。等他洗漱完毕离开水槽,母亲突然转头看他。他腼腆地把脸别了过去。
“我得赶紧给你把头发剪了。”母亲说,“早餐在桌上。快去吃,你去了,比利才好进屋。”
长条桌上盖着白色的油布,有些地方已经洗到抽丝,煎鸡蛋整齐地摆在大浅盘里。乔迪在桌旁坐下,取了三只煎蛋,又拿了三片煎得很脆的厚培根。其中一只煎蛋的蛋黄里有一个血红色的斑点,乔迪小心翼翼地把它剔出来。
比利·巴克进来了,他的脚步很重。“那个能吃,”比利向他解释,“那是公鸡留下的痕迹。”
这时,乔迪的父亲也进来了。他身材高大,不苟言笑。乔迪从地板上的脚步声听出他穿了靴子,不过还是朝桌子底下看了一眼,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明亮的晨光从窗户照进来,父亲熄灭了桌上的煤油灯。
乔迪并没有问父亲和比利·巴克今天要骑马去哪儿,但心里想和他们一块儿去。父亲对他管教很严,乔迪听话得很,从来不敢多问一个字。现在,卡尔·蒂夫林也坐下了,伸手去拿盛煎鸡蛋的盘子。
“比利,奶牛都准备好了吗?”他问。
“都赶到下面那层畜栏里了,”比利回答,“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你一个人当然没问题,不过有个伴儿总归更好。而且,你的嗓子有点干啊。”卡尔·蒂夫林今天心情很好。
乔迪的母亲把脑袋探进来:“卡尔,你们估计几点能回来?”
“说不准。我要在萨利纳斯见几个人,可能得天黑才能到家。”
煎蛋、咖啡和松饼很快就被一扫而光。乔迪跟在父亲和比利后面出了门,看着他们骑上马,把六头老奶牛赶出畜栏,翻过小山,朝着萨利纳斯出发了。他们要把奶牛卖给肉铺。
29
看着他们消失在山顶,乔迪便朝山上走去。这座山就在他家屋后。狗儿们看到他,开心地从角落里小跑着迎过来,耸着肩膀,满脸堆笑。乔迪拍拍它们的头——一只叫双树的狗狗,长着粗大的尾巴和黄色的眼睛;一只叫大个子的牧羊犬,它曾经咬死过一只郊狼,自己也在那次搏斗中失去了一只耳朵。大个子那只完好的耳朵竖得很高,比普通的牧羊犬要高。比利·巴克说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两条狗激动地跟乔迪打完招呼,便一本正经地用鼻子在地上嗅着,一边向前跑,一边不时回头看看乔迪有没有跟上来。他们穿过鸡圈,看到鹌鹑正和鸡一起啄食。大个子有意追了鸡群几步作为练习,防止以后有羊群需要它保护。乔迪往前穿过那一大片菜地,地里绿油油的玉米长得比他还高,但是南瓜还又绿又小。他继续向前走,来到那排山艾树旁边,在这里,清冷的泉水从一根管子里流出来,流进一只圆圆的木桶。他弯下腰,从桶边靠近长青苔的位置喝了一口,这里的水最甜。接着,他便转过身,望着农场,主人的房子矮矮的,墙上刷着白色的水泥,周围种满了红色的天竺葵,比利·巴克一个人住的工棚是长条形,旁边种着柏树。乔迪能看见树下那只大黑锅,农场杀猪烫洗就是在那儿。太阳已经爬上了山脊,照在白色的房子和牲口棚上,湿润的草皮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在他身后,鸟儿们在高高的山艾树和地面之间窜来窜去,把干燥的树叶弄得哗啦哗啦响;松鼠们在山坡上尖着嗓子叫唤。乔迪顺着农场上大大小小的房屋看去,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情绪,一种由陌生的新事物引起的变化和得失给人带来的不安。山坡上,两只黑色的大秃鹰在低空巡视,它们的影子平稳快速地跑在身子前面。乔迪明白,在这附近有动物死了,可能是奶牛,也可能是兔子。秃鹰什么都不放过。乔迪和所有体面的动物一样,都讨厌秃鹰,但又不能伤害它们,因为它们能把腐肉吃掉。
过了一会儿,乔迪又慢悠悠地下了山。两条狗早已不再等他,钻进灌木丛里自顾忙活去了。他又从菜地路过,有意停下来用鞋跟踩烂了一只还没成熟的香瓜。但他并不觉得快活,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于是踢过去几团泥巴盖住瓜的残骸。
回到家,母亲低头看他那双粗糙的手,仔细检查他的手指和指甲。即使让他干干净净地出门去上学也没什么用,因为一路上有太多事可能发生。母亲看着他指头上黑黑的裂口,叹了口气,把书和午餐递给他,打发他出门了。学校离家大约一英里路,他步行过去。她注意到他今天早上一直在自言自语。
乔迪出发了。他沿路捡着白色的小石子,把口袋装得满满的,不时用石子去砸赖在路上晒太阳的鸟儿或是兔子。过了桥,他在十字路口碰上两个同学,于是三人便一块儿往学校走去,他们步子迈得老大,又滑稽又搞笑。开学刚半个月,孩子们的心还没收回来。
下午四点,乔迪又站在山顶,俯瞰山下的农场。他的目光搜寻着骑乘马,但是畜栏里空荡荡的。父亲还没回来。于是他放慢脚步,准备去干下午的活计。回到家,母亲正坐在门廊上补袜子。
“厨房里有两个甜甜圈,给你的。”母亲对他说。乔迪一溜烟进了厨房,出来时已经消灭了半个,嘴巴塞得鼓鼓的。母亲问他今天都学了什么,他鼓着满嘴甜甜圈回答,母亲也没去听,打断他说:“乔迪,今晚你要把木柴箱填满了。昨晚你放得乱七八糟,只填了一半,今晚要放平整一点。还有,乔迪,有几只母鸡把蛋藏起来了,怕被狗吃掉。你到草丛里找找去,看看有没有窝。”
乔迪一边吃,一边出门干活。他把谷子撒出去,看见鹌鹑也凑过来跟鸡一块儿吃。出于某种原因,鹌鹑的到来让父亲很是自豪,他从不允许在屋子周围打枪,怕把鹌鹑吓跑。
乔迪把木柴箱填满,接着便拿了自己那杆0.22英寸口径的步枪,来到灌木丛旁凉冰冰的泉水边。几口水下肚,他便开始用枪瞄准各种东西:石头、鸟儿的翅膀、柏树下那个用来烫猪的大黑锅。但他没有扣动扳机,因为枪膛里没有子弹,等他到十二岁才能有。要是父亲看到他把枪对着房子的方向,就会把授予子弹的时间再推迟一年。乔迪记起这一条,就没再把枪对着山下。两年的等待已经够漫长了。父亲无论送他什么礼物,几乎都有条件,这多少有点影响这些东西在他心目中的价值。但这些条件还是很有约束力的。
因为要等父亲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等父亲和比利·巴克终于进了门,乔迪闻到他们的呼吸里有好闻的白兰地的香气。他偷偷高兴起来,因为当父亲嘴里有白兰地的香气时,有时会跟他聊天,甚至还会跟他讲自己小时候做过的疯狂的事。
吃过晚饭,乔迪坐在壁炉旁,腼腆斯文的眼睛暼着房间的角落,想等父亲把肚子里的事情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一定有点什么事儿。可是,让他失望了。父亲板着脸,用手指着他。
“乔迪,你睡觉去吧。明天早上我有事找你。”
还不算糟。乔迪喜欢被叫去做事,只要不是那些循规蹈矩的活儿就行。他低头看着地板,想出了一个问题。“明早咱们要做什么,杀猪吗?”他轻声问道。
“你不用管。睡觉去吧。”
乔迪带上门,听到父亲和比利·巴克的笑声,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笑话。后来,他躺在床上,努力想听清隔壁房里的窃窃私语。他听到父亲分辩道:“可是,露丝,我没为它花多少钱。”
乔迪听到猫头鹰在牲口棚边捉老鼠,果树的枝叶在拍打屋墙。他还听到一头奶牛在哞哞叫着,然后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听到三角铁铃响,乔迪用比平时更快的速度穿戴整齐。他在厨房洗脸,把头发梳到后面,母亲赶忙对他说:“吃饱早饭再出去!”
他来到餐厅,在白色的长条桌旁坐下。他从大浅盘里拿了一块热气腾腾的松饼,在上面放上两个煎蛋,然后再盖上一块松饼,用叉子压平。
父亲和比利·巴克进来了。乔迪从地板上的脚步声听出来他们俩都穿了平底鞋,但还是偷偷朝桌子下面看了一眼。天已经亮了,父亲把油灯熄灭,一脸严肃,不苟言笑,而比利·巴克压根没朝乔迪看一眼。他回避着小男孩眼神里怯生生的疑问,把一整片吐司都泡进了咖啡。
卡尔·蒂夫林凶巴巴地说:“吃完早饭你跟我们过来!”
乔迪感到一种不祥的征兆,饭也吃不下了。比利端起茶托,把溢出来的咖啡喝干净,在牛仔裤上擦了擦手,两个男人便起身一同出了门,乔迪恭恭敬敬地跟在后面,走进明亮的晨光里。他努力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想让自己的思绪静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