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这是残雪作品最全的合集套装。这些作品是残雪从1985年发表作品以来的所有作品的系统整理,几乎囊括了残雪所有重要作品。 作品主要分三个系列,中短篇小说系列,我们根据作品发表年份进行了编年编排。长篇小说系列,包括残雪创作的所有长篇小说。文学评论系列,残雪对西方经典名著的个性化解读,可以了解残雪对文学的独特解读。另外还有残雪自传性散文集一部和残雪访谈录一部。
合集套装具体包括:自传性散文1部,访谈录1部,短篇小说集7部,中篇小说集5部,长篇小说11部,文学评论5部。一共30部。具体书名如下:
自传性散文(1部):《趋光运动:回溯童年的精神图景》。
访谈录(1部):《为了报仇写小说——残雪访谈录》。
短篇小说集(7部):《山上的小屋》《传说中的宝藏》《小镇逸事》《末世爱情》《自然的意志》《影族》《一个奇异的世界》。
中篇小说集(5部):《苍老的浮云》《开凿》《海的诱惑》《鹰之歌》《暗夜》。
长篇小说(11部):《水乡》《赤脚医生》《黑暗地母的礼物》(上)《黑暗地母的礼物》(下)《思想汇报》《五香街》《吕芳诗小姐》《边疆》《新世纪爱情故事》《黄泥街》《最后的情人》。
文学评论(5部):《灵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辉煌的裂变:卡尔维诺的艺术生存》《地狱中的独行者》《解读博尔赫斯》《永生的操练:解读<神曲> 》。
作者介绍
残雪,本名邓小华,1953年生于长沙。1985年1月残雪首次发表小说,至今已有六百万字作品,被美国和日本文学界认为是20世纪中叶以来中国文学*创造性的作家之一。其代表作有《山上的小屋》《黄泥街》《苍老的浮云》《五香街》《后的情人》等。残雪是作品在国外被翻译出版多的中国女作家,她的小说成为美国哈佛、康奈尔、哥伦比亚等大学及日本东京中央大学、国学院大学的文学教材,作品在美国和日本等国多次被入选世界优秀小说选集。 残雪语录:我将我写的作品称为纯文学,这是我的领域,是我的内部的精神得以成形的方式。按照我的理解,在文学这个领域里,纯即意味着深,意味着向核心的突进。 我认为,一名纯文学作者的真正突破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他的作品所达到的精神深度。在纯文学的创作领域里,更深,才会更广,更自由。 我提倡并鼓吹使自己成为一个艺术的人,不仅是作家,就连读者也一样,在搞文学时精神层次和生活质量都会高一些。
部分摘录:
01.追求极致 由于早年家庭遭难,落入最底层,加上过了三年的“苦日子”,其间患上肺结核,童年的我身体的营养状况是极差的。我记得凡到我家来的亲戚朋友,见到我那副样子都很吃惊。我不是一般的瘦,而是极瘦,皮包骨头的那种,我的皮肤也不是一般的苍白,而是白得像纸一样。小学毕业时,我的个头不矮,体重却是全班最轻的,只有不到三十公斤。我的内心同我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我虽瘦,又属超级过敏体质,却并不弱。不但不弱,还强烈得不可思议,皮包骨头的体内日夜燃烧着纯净的欲火,不断寻找着突破口。从本性上说,我是一个对外界充满了好奇心和沸腾的激情的小孩,什么事都想尝试,一旦入迷,很有点走火入魔的味道。所以我的童年既是阴郁的、孤独的,又是狂热的、充满激情与想象力的。反差之大确实令人费解。
我是一名荡秋千的高手,我身体轻,力气也不小,更重要的是我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学会了利用惯性。我在空中越荡越高,差不多要和秋千架平行了;我记得我已经超过秋千架的高度了。多么的回肠荡气啊。然而暑假到了,我不能再去学校荡秋千。我郁闷,我在郁闷里开动脑筋,对门口那棵高大的谷皮树打起了主意。只要弄来绳子,就可以自己造一架土秋千。那个时候,绳子是很贵的东西,是用来晒衣服和捆箱子的。如果动用家里的棕绳是要被打死的。我想到了报社里面捆纸的草绳,那些绳子都收在一间杂屋里,我看到过。下午,我约了一个隔壁的好朋友去报社偷绳子。我们来到那间杂屋外面,看见最上面的那扇窗没关,便一前一后从那扇窗爬进了屋子。啊,我们置身于一个绳子的世界了!那么长,那么新的草绳!于是选好了一大堆。我的朋友先爬出去,我在里头将绳子往外面扔。扔完后我再爬出去。我俩一人手上挽一大卷草绳,没命地从后门奔出了报社。回到家,我爬上高高的谷皮树,将绳子挽在一根横着的树枝上。一边四根,共八根。我的判断是,即使绳子断了,也不会一齐断掉,所以不会有危险。八根草绳在下面打成结绑上一块木板,就成了秋千。这架秋千我们玩了一个假期,虽然远不如学校的秋千好用,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解决了我的饥渴,尤其是行动前的策划,那是我永生难忘的体验。这架能飞上天的秋千后来进入了我的小说。
我终于到了自己能看懂文学作品的年龄了,那大约是十三岁吧。我一下子进入了一个比现实更为刺激的、瑰丽无比的王国。虽然只有有限的几本小说,但都被我翻来覆去地读得烂熟。一般来说,我最入迷的是那些描写爱情的段落,至于其他描写,就随便带过了。我的阅读速度极快,但每本小说里的爱情描写我都几乎可以背下来,那是反复阅读和揣摩的结果。那几本书是母亲从图书室借来的,其中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年近卫军》《苦菜花》等等。我忽然就得到了《红楼梦》的全本,可是我一点都不耐烦看那些烦琐的描写,我只看宝、黛、钗的爱情。每天废寝忘食地看,不知看了多少遍,揣摩了又揣摩,还用透明纸蒙了一张宝玉哭黛玉的画像,然后用毛笔描出来。那也许是我第一次将爱情同死亡联系起来的尝试吧。从那以后,我读得最过瘾的爱情描写就是那种极致的描写,爱到死的那种。
我认为这方面的顶峰是《安娜·卡列尼娜》。我读完托尔斯泰的这本书之后一连好几天精神恍惚,既深深感到命运的可怕,又感到人生的强大吸引力。显然,我的神经是极为强韧的,我渴望读到更多这种类型的书。几年下来,我已经熟悉了俄罗斯文学。我私下里认为最好的还是《安娜·卡列尼娜》。这还要归功于那个时代的优秀的翻译家,如今他们大都已不在人世了。如果要问有什么因素促使我后来去搞文学的话,这本书可能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就像我决心要将秋千荡到超出秋千架的高度一样,安娜的形象既让我体验到那种回肠荡气的自由感,也让我领略了地心引力(也就是死神)的阴森可怕。我能在青少年时代就接触到最高级的文学,这实在是一种幸运。也许那时在下意识里,追求终极之美已成了我的宗旨,只是我还不知道而已。那就是光,只要有她,生活中的一切都会被照亮。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哪怕物质生活再贫乏,个人“前途”再暗淡,我也从未产生过哪怕时间短暂的颓废。我总是兴致勃勃地投入生活,托尔斯泰的理想主义将我带到了一种更高的境界,在那里,中国文化的淡泊、无为或不可知论是受到排斥的。只要我醒着,我就在策划改变自己,也改变别人。当然在梦里,我也在做同样的事。我没有正式写,也没想到要写(因为没有发表的可能),但我的个人生活一直在冥冥之中围绕这个中心做准备,如今回想起来真有点奇怪。
进入到文学的更高层次是通过阅读卡夫卡和但丁来达到的。我接触这两位作家的作品时,已经做了母亲,过着平淡的家庭妇女的生活。那个年代,大家都在准备考大学,而我刚生了孩子,并决心自己来带小孩。我一边做着烦琐的家务,一边体验大师的境界。忽然有一天,我感到自己能够进入那个境界了。却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的一种文学。我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东西,我只是感到,这是一种将我整个身心都吸进去,然后对我进行再造的文学。这种文学由于艺术家的真正意图隐藏之深,是很难读懂的。如果你不全神贯注,如果你的体力不够,你的思维就飘荡在词语的表面,抓不住底层的结构。但一旦你从某一点上进入到了作品内部,世界就完全变了样。这样的文学,她不是要描绘人某一方面的情感,她要描绘的,是人的本质,人的原始冲动的形式。而人的一切表面的、社会的生活,都是受到这种冲动的制约的。当然,那个时候我还说不出这些道理,我只是被强烈地吸引,又因为被吸引而更加努力地去阅读。我读《城堡》《审判》,读《神曲》,读《野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渐渐感到我里面有个东西要出来。我想,也许,我有让它出来的能力。直到我成为成熟的作家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所具有的,是复制灵魂的能力。于是我将这类大师们的文学称之为“灵魂的文学”,而将我自己的写作称之为“新实验”,即,拿自身做实验的写作。
02.希望与行动 我曾万分羡慕小学同学们饲养的那些蚕宝宝。蚕宝宝吃桑叶的样子是多么的优雅,如果凑近去听,它们咬啮桑叶时发出的“嚓嚓”响声简直令人心荡神摇。有一位男同学的蚕宝宝已经变成了很多茧子,那些雪白的茧子当中竟有一颗金黄色的,金色的茧子略大于其他的茧子,椭圆的曲线尽现皇后的风采。啊,我多么想拥有!后来到了朝思暮想的地步。
终于有一天,我得到了几粒蚕卵。同学说,要放在贴身的口袋里蚕宝宝才会出来。于是我将蚕卵用棉花裹着,放在衬衣口袋里,紧贴着胸口。几天后,比蚂蚁还小许多的黑色小虫咬破壳钻出来了。一共出了两条。我连忙将它们用棉签粘住,放到同学送我的桑叶上面。蚕宝宝一天一个样,几天后就成了白色的、体态圆圆的小虫。可是食物成问题了。没有桑叶,用莴笋的叶子代替,两条小虫一天天瘦下去。好不容易盼到了星期天,吃过早饭就带了弟弟们去公园采集桑叶。没想到公园里的桑叶也不见踪影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桑枝,大概是因为养蚕的小孩太多吧。沿着人工湖走了一圈,差不多都要绝望了。忽然眼前就出现了一棵伸向湖面的老树,一根旁枝上头还零零星星地有一些桑叶。那一刻我的心都跳到了喉咙口!于是小心翼翼地爬上树,将桑叶采了下来,用手巾包着,有满满的一捧!怀揣救命的食物,和弟弟们赶快往家里赶。
回到家却发现放蚕宝宝的小纸盒不见了!我心急如焚,将家中每一个可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我明明放在皮箱盖上,早上出发前还观察了它们一阵,怎么会不见了呢?找啊,找啊,那一天余下的时间都在找,简直焦虑得要发疯了。然而还是没找到。我成了世界上最最沮丧的人了,连哭都哭不出来。晚上,我将那一包救命的桑叶浇上水,仍然心怀希望:说不定一觉醒来,蚕宝宝就出现了呢;说不定我将它们放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自己忘记了,睡一觉就想起来了呢。但是奇迹并没有出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仍没有出现。桑叶终于坏掉了,希望彻底破灭。
直到一个月之后,因为打扫卫生搬动那一堆箱子,我才在箱子底下发现了我的蚕宝宝。打开小纸盒,枯萎的莴笋叶上面的两条蚕宝宝都成了灰色的干尸。一定是家里人开箱拿东西,没注意到箱盖上的小纸盒,盒子就掉下去了。当我终于找到蚕宝宝的尸体时,却并不那么悲伤了,大概这个时候,激情和狂热都已经变成灰烬了吧。然而我记得过了好多年,我还在梦里发了狂似的寻找我的宠物。那是我的最大的一次幻灭,可是我努力过了,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很想拥有一支“永久”牌的钢笔。那时我还没有用过正式的钢笔,我的笔是父亲拿一支用坏了的笔改装的。他将磨光了的铱金笔的笔尖拉下去一点,再到麻石上面磨尖,就成了一支样子有点古怪的钢笔。他干这件工作花费了好几个小时。这支钢笔写字很流利(可见父亲还是很内行的),但笔迹有点粗。我更喜欢那种细细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