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父母离异后,十五岁的凯特跟随母亲搬到一个偏僻萧条的小镇。家庭的破裂、生活的剧变,让凯特觉得自己的人生残破而绝望。就在此时,美丽迷人的玛莲娜走进了凯特的生活,两个性情截然不同的女孩迅速成为朋友。玛莲娜狂野大胆,极具吸引力,让原本乖巧可爱的凯特觉得仿佛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然而,那段令人难以忘怀的青春岁月,随着玛莲娜沉入湖水而戛然而止,凯特所坚信的关于两个人的美好未来,也成为生命中一个ZUI大的谎言。记忆随着玛莲娜的逝去蒙上了一层阴影,无法回溯的岁月,封锁于心底再不见光亮。
十多年后,一通意外来电撬开凯特尘封已久的记忆。那些如光影般闪逝的青春,当年未曾理解的话语和真相,经年后能否一一拼凑完整?
友情,有时会以一种浸润的方式,在不经意间改变我们一生的轨迹。
作者介绍
朱莉·布恩汀
生长于书中故事的发生地——美国密歇根州北部,作品多次刊登于《大西洋月刊》《时尚杂志》《奥普拉杂志》等。朱莉曾在纽约大学、玛丽山曼哈顿学院教授写作,现居布鲁克林。
部分摘录:
密歇根 第一次见到玛莲娜·乔伊纳的时候,我和吉米正把东西从租来的卡车里卸下来。我们驱车五个小时,从位于密歇根大拇指位置附近的旧房子,一直来到该州无名指顶部的位置。快到十二月份了,下起了雨夹雪,地面又湿又滑。玛莲娜穿过她家前院,她家的院子里放着很多翻倒的包装箱,箱子都被雪水打湿了,还有很多铁皮桶、损坏的发动机和各种各样的废金属。她走到我旁边,打量卡车里的箱子。她穿着剪掉衣领的白T恤和一双蜘蛛侠雪地鞋。关于她的细节在我的记忆中是如此清晰显著,以至于都不像真的。她的手臂上布满雪水,滑溜溜的,冻得起了鸡皮疙瘩;她甩甩头,把头发从脸上甩开,可以闻到她的头发散发出一股烧木头的气味,她在说话前常做这个动作。
“你们是新搬来的?”
“哦,是的。”吉米说。他把母亲的摇椅举到肩膀上,走进车库,并没有回头看,见他这样,我知道他觉得她很漂亮。
这次见面没有任何特别,就像一个熟悉的故事的开端,而在之后的几个月,我们一次次地审视细节,到最后,我们见面的情形被笼罩在了神秘的光辉中。玛莲娜住在不到二十步开外一栋装修过的谷仓里,她在墙上刷了好几层淡紫色的油漆,一摸就粘手。谷仓向下陷入了土里。当时,她的生存状态让我十分不安,但我们的生存条件也和她的差不多。我们买的是银湖一栋类似大牧场的组合房屋,位于一片半英亩的土地上,十分肮脏破烂。这栋活动板房有三个卧室,看起来还很新。找块地方,就可以把这种房子组装在一起,也可以整栋从卡车上卸下来,这让我想起了《大富翁》里的房子。母亲说,她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没有楼梯,可以少走很多路,而且还有个很大的后院。她没有说我和吉米都知道的事:这栋房子只比房车好一点,而且,没有了父亲,我们就是不折不扣的穷人。
玛莲娜把湿漉漉的头发从脖子上拨开,拧成绳子一样的发辫。她的头发很浓密,长及腰部,颜色非常浅,斜斜的刘海儿遮住额头。中学快毕业的时候,我试过留这样的发型,只可惜结果糟糕透顶。她是个美人坯子,长了一张猫咪一样的脸,看起来是那么古灵精怪,她的颧骨很高,眼睛一眨一眨的。老实说,我之所以愿意和她做朋友,这是首要原因。我十五岁的时候,该丰满的地方不丰满,该瘦的地方却不瘦,一对扇风耳很突出。然而,我还是相信,我随时都能出落成美女;而对于天生丽质的女孩子,我就是不由自主地对她们着迷。
“我叫玛莲娜。”她说。
“我叫凯特。”我答。家人都叫我凯瑟琳或凯茜,但我决定在这里做个不一样的女孩。
“你们搬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她笑了,她有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我听不出她这话是否友好。
每次听到“危险”这两个字,我都仿佛可以看到,在那个冬日黄昏后天黑前的这段时间里,我和玛莲娜盯着那辆租来的卡车的“大口”。我们两个女孩,一个十五岁,另一个十七岁,正是不上不下的年纪,心里有着各种计划。快停下,我真想这么告诉我们。一起留在原地吧。不要动。但我们动了。我们总是在动。计时器已经开始工作了。
我们把一个个纸箱搬进各自的房间,然后,我、母亲和吉米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吃冷冻比萨。电缆还没有接好,电视机茫然地盯着我们。母亲用一个高塑料杯喝酒。新冰箱没有制冰器,更不用说压碎机了,于是,她把一个用来装化妆品的拉链袋清洗干净,把里面翻到外面,又把托盘里的冰块装进袋里,再用番茄酱的瓶子把冰块敲碎。她再一次问起吉米奖学金的事,问他有没有从密歇根州立大学收到明确的答复,明年是否可以申请入学。自从我把比萨放进烤炉,她已经问了至少三次了。每次几杯红酒下肚,母亲的大脑就会卡在一件事上,不断地重放。
“不然的话,就等于把大把的钱打水漂。”她说,然后又开始老生常谈:数落他犯过的错,以及我们老是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再去拿点比萨。”吉米说着站起来,走出客厅,很可能是去他卧室的窗边,抽两口大麻烟卷,这是他唯一的减压方式。自从我们的父母离婚,自从他和他那个叽叽喳喳的女朋友分手,他就抽得很凶。现在,那姑娘已经进入密歇根州立大学,开始上大一第一学期的课了,而他本也应该进大学。在我看来,他推迟入学,在开学前的几个礼拜拒绝了奖学金,真正原因正是为了她,但吉米的事,谁又说得清呢?他说是因为我们需要他。至于大学,可以过段时间再去上。他还开玩笑说,我们要是组乐队,应该叫“暂停”,他暂时不去上大学,我暂时不能去上高中。
“要是他得填写文件,那他肯定不爽。”母亲告诉我,她一边说一边伸展双腿,同时她手里的杯子一歪,冰块掉在地板上,我连忙把冰收回杯子里,但较小的冰块从我的指缝间滑了下去。“第一片污渍就这么出现了。”她喊道,隆重地把餐巾纸铺在洒了的酒上。纸的颜色立即变深,与地毯贴在一起。
我和母亲收拾好盘子,放进厨房的水槽。“明天再刷吧。”母亲说,把她的杯子举到风时亚红酒桶的龙头下面,在杯里装满酒。她啵的一声亲了我的头一下,随即便离开了。我把水龙头调到热水,连吉米的盘子在内,洗了所有盘子。
新房子是长方形的,天花板很低,搭在水泥砖块上,没有地基。要是用拳头击打墙壁,就会反弹出空洞的回声。我们的房间都在一条位于厨房右边的走廊上。首先是卫生间,然后是我的房间,旁边是吉米的房间,他的房间对面是母亲的房间。我晃晃卫生间的门把手。“不要在这里大便。”我说。
“为什么?你难道不希望舒舒服服、暖暖和和地在这里大便?”他从卫生间里面说。
“你真恶心。”
吉米打开门,我的哥哥身材高大,头发蓬乱,下巴上粘着一点牙膏。他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当地的一家报纸上发表了一篇专栏文章,写的是做一名少年无神论者的情形。他像母亲一样,长着金发蓝眼,六分钟就能跑一英里。曾几何时,我们一家人还会一起露营,我和吉米经常在租来的房车里睡同一张床。母亲让我们通脚睡,免得我们打架。吉米总是躺在床头,而我则躺在床尾。为了这件事,我都讨厌死他了,但我恨他,主要是因为他向来不把父亲当回事儿,而如此一来,父亲就老是去讨好吉米,却从来都没对我那么好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忍受最后见到玛莲娜的人竟然是吉米而不是我。父亲离开之后,在手足骨血之间传递的声纳就消失了,与同样一对父母对抗而建立起的纽带断裂了。在卫生间那个晚上之后的几年里,我们两个的关系变得就像熟人。如果我们现在更亲近一些,我会告诉他我已经原谅了他,原谅了他所做的一切,也原谅了他没有做的事。我原谅他任由她打开副驾驶门,走进灰蒙的暮色中,她的背包贴着她的屁股来回摇晃,我原谅他独自拥有与她在一起的那漫长的最后几分钟。真的很难承认,最糟糕的那部分,我依然感觉这是他在用另一种方式得到了更多我们本应该一起分享的东西。我想,身为妹妹的我永远都是吃亏的那一个。
我踢了踢一个贴着“玄关”字样标签的纸箱,挡住他的去路,不让他离开卫生间:“这是什么?有什么东西可以放在玄关里?”
“就是玄关里常放的东西呀。你吹蜡烛的照片什么的。”
“玄关里有毛巾吗?”
“毛巾在壁橱。妈妈睡觉了?”他擦掉下巴上的牙膏。
“应该吧。她没道晚安,不过她房里没开灯。”
“她铺床单了吗?她把一切都安顿好了吗?”
“我怎么知道?”
他看着我,像是在说:我一直都很努力,你为什么就不能出点力?在搬家之前,他的一举一动都像个大人,仿佛他不仅取代了父亲的位置,也成了母亲的监护人。他真的是为了确保母亲铺床单,才不顾他的未来?这样的举动在我看来就跟牛粪一样讨厌,而我最受不了的就是牛粪,而且,无论到哪里,都能闻到牛粪味。十五岁的我相信,长大以后,我可以游走于所有规矩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