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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员-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热爱 读书 2年前 (2022-06-25) 1575次浏览 已收录 0个评论 扫描二维码

简介

“《迷路员》这是青年小说家沈大成的最新作品,新作中她秀异的想象又多朝前走了几步。
在星空剧场打瞌睡醒来却洞悉了宇宙奥义的人,早已废弃却始终与居民共生的小镇百货公司,世界上最后一个移动部落缩小巨人,不满足在固定位置工作的人行天桥,负责看管星球大战战备物资的仓库值班员……
15个失去导航的“宇宙人”故事,看似魔幻奇诡,但却与我们的真实世界有着不绝如缕的联系。作家唐诺形容新书《迷路员》:“沈大成的想象文字不惊不乍。总是如博尔赫斯所说用平静的话语讲一个一个神奇的故事。神奇发生了,但人是真的、实的……”
作为同时代中独树一帜的青年小说家,沈大成再次以她专属的华丽想象描绘了我们时代的异样日常与生活困境,“这个真实世界也许并不值得人如此眷顾,但终究,这是我们唯一真正有的。”或许在沈大成的文字中,想象能成为我们的“突围之路”,而非一阵烟花。

作者介绍

沈大成,作家,文学杂志编辑,在《萌芽》杂志开设有短篇小说专栏“奇怪的人”。著有短篇小说集《屡次想起的人》与《小行星掉在下午》,作品两次入围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决选名单。并以《小行星掉在下午》登上豆瓣2020中国文学小说类年度榜单TOP10。

部分摘录:
少年们发现了不明物体,数量很多,在场每人分到了一两个。很多年后,他们中大多数人早把旧东西扔光了,少数人虽然留着但将其遗忘了,清楚地知道自己还保存着不明物体的,有寥寥几个人。
那是一个夏末清晨,少年们在一条大河的右岸忙碌。前一晚,本地举办了烟花大会,它是年度最受欢迎的活动,几万名观看者从各地赶来,燃放烟花的场地设在相隔500米远的大河的左岸,从晚上七点钟到九点钟,一共向天空发射了两万枚烟花。和往年一样,这一年的烟花大会也大获成功,那些漫天的色彩、和烟花内容相结合的燃情音乐、爱情与友谊的气息,以后长久地刻写在亲历者的心头。活动结束后,隔水赏烟花的人们从观众席撤离,遵照主办方指引,先离开岸边,再由各条支路汇总到大马路,最后一起流向轨交枢纽站。没料到,观众席上留下了大量垃圾。类似不文明的事,此前此后都没有发生过,只能设想,因为放最后两枚烟花时下起了大雨吧,人们急着回家。直到少年们来收垃圾的次日清晨,雨还没停,但转小了。
少年们穿一次性的彩色雨衣,薄薄的材料象征性地裹住身体,凉风从河上吹来,吹过杂草,吹过满地垃圾,拨开雨衣,细雨钻进去,弄湿了头发和衣服。他们拉扯一些和雨衣十分相似的垃圾袋,顺河岸走动,边嬉笑,边把地上的塑料垫子、啤酒瓶、食物包装盒捡起来——昨晚的观众正是铺开塑料垫子坐在这儿,吃东西喝饮料看烟花,最后一走了之的。这些少年相互认识,他们同属一个环保组织,是世上罕见的无忧无虑的环保者,毫不为眼前景象生气,因为他们搞社团,出发点不是爱地球帮地球,是为了自己交朋友寻快乐的,顺手再照料一下地球。
他们正以轻快的心情捡垃圾,要好的人凑得近,活跃分子跑前跑后串联起大家。从附近的大桥和两岸高楼上,人们看到,移动的彩色雨衣开出一场白日烟花。后来,桥上和楼上的人们听到了一次呼喊,远望过去,雨衣烟花从刚才散漫的状态逐渐聚拢成一个斑斓的圆。
少年们头碰头,研究一个东西,一只湿手先拿着它,接着把它传给旁边的湿手,传了一圈又回到了第一只手里。帽檐上的雨水滴落到它上面,又顺光滑的曲面流掉了。
你觉得这是什么?一个人问。
这东西是从松软的砂土中找到的,它一半埋在地下一半露出头,颜色介于白色到银色之间,光泽介于硬塑料到金属之间,温度不太冷不太热,敲敲它,回声像木头陶瓷混凝土的混合体,摇一摇,像没完全煮熟的蛋。它呈卵形,它真的比较像一颗小蛋。
少年们分散开来,继续在河岸边搜索,一下子找出了很多颗蛋形东西。他们此后在课余经常讨论它,讨论是秘密进行的:它是什么,它从哪里来,出现的目的是什么?社团活动一时搞得很密集。
少年们归纳出了三种主要的猜想。
第一种,它是陌生的地球生物。是像穿山甲、西瓜虫那样的东西,遇到危险会缩成一团,现在它团起来了,有一天会重新展开身体,让你见识见识。或者它不是成年生物,是生物的卵,好好养着,将孵化出一个小东西,飞禽小宝宝,也可能是大白蚁的小宝宝。但是随着时间过去,每颗小蛋都没动静,这一猜想自动倒塌了。
第二种,它是外星生物。为什么是蛋形呢?因为这种星际生命体是脆弱的,谁知道呢,也许它的本质是黏液形态,软乎乎的没有支撑力,平时要用一个壳装起来,那是一层可开可关的外骨骼。它没想到,地球和母星的重力不同,把壳打开,自己就会流淌成一摊非常稀薄的浆汁。所以这是一种粗枝大叶和自相矛盾的外星生物,可以登陆地球,可永不能在地球上露面。
第三种,它不是外星生物本身,是外星生物乘坐的航天器。一群个子小小的外星生物到达地球后,把体积小小的蛋形航天器留在河岸上,一半埋起来,自以为安全了,随后外星生物分头去各地旅游和考察。现在小蛋里面是空的,可惜人类没办法打开来瞧,只有外星生物可以使用特殊技术开启舱门,有朝一日它们会回来寻找航天器,飞回遥远群星。
男孩们普遍喜欢第三种猜想:烟花之夜的河岸,迷你的外星生物降临了,留下一堆空的飞船——由于是空的,便于他们以后再填入新的猜想。第二种猜想也和外星文明有关。少年们不自觉地把那天的发现与世上最神秘的事物联系起来。
自从不明物体出现,很快二十年过去了。
他是记得这事的人之一。为求学、工作和一句话说不清的其他原因,他已经搬离家乡,搬家一次又一次,在地图上走出一根犹如手抖老人画的线,但他到处带着小蛋航天器,等有比较固定的住所了,就把分到手的小蛋,共两颗,摆在书架上,一颗摆在成系列的漫画书的书脊外侧,另一颗摆在极少翻阅的工具书的外侧。它们对他有多重含义:家乡的纪念,友谊的信物,少年式的漫游、奇遇和梦想。倒不是说,他还真的相信曾经的猜想。
他一直在某行业工作,有一天,他参加了行业协会组织的秋游活动。
当天早晨,他和同行分坐几辆大巴士出发,他先上车,看到一个个人走上来,都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他对坐在身边的那个人尤其不喜欢。那个人装腔作势,显得很爱事业一样,尽扯些崇高的大话,还问他有没有读过最新的某篇论文,自己听来的行业领袖的某句俏皮话他知道不知道。一边说,那人的大腿一边像其虚荣心一样张开过大的角度,并且越开越大,贴着他,车一发动,肉肉相抵,他无可奈何地退让了两三次,最终两人两副大腿张开的角度一大一小,呈现极不和谐的画面。他心想,肥腿佬,你干吗来参加这种破落活动!
所去秋游的是一个不发达的地方,那里景点不怎么样,有些还无故关门。他趁第二次集合,偷偷换了一辆大巴士。这辆车上的气氛略好,人们挺随和地放低期待,尽量享受免费活动带来的舒畅感。车开了一程,再停下来就到了午饭时间,吃饭时他努力躲避先前那位同行。午饭后,协会把所有人放进一个有纪念业内名人意义的公园里自由活动,园内有一座小山坡,名人纪念馆就设在山顶,但当他们走到半山坡的一个平台时,忽然听走下来的游客说纪念馆要收费,一些人顿时失去了向上的动力,停下思索该怎么办。
一个女人表情和蔼地走过来,和他同坐到一把长椅上。他是首批放弃上山参观名人纪念馆的人之一,过去几分钟靠在长椅上什么也没干,光在欣赏那群同行,他们站在前方忸怩地讨论是上山还是下山好:来也来了,可再花钱也不愿意了,可来也来了。坐下的是一名胖妇女,身上别着早晨出发时大家得到的活动徽章,说明和他是一伙的,他之前倒没注意过她。
她和他一起向着同行们看,好像他们是由于地质变化浮现的一个令人迷惑的景点。
“你为什么来这儿?”妇女自来熟地问他。
“是啊,不知道。”他感叹道,“我早晨出门,突然很奇怪地就在这儿了。”
妇女说:“我也是。这里不好玩,以后再也不报名参加这种活动了。”但是话中的感情色彩根本不灰暗,挺高兴的。她顿了一顿,又用总是高兴的语气说,“生孩子后,我胖了很多吧?”
他迷惑了,这是什么意思呢,所以你要来爬山?还是,所以容易累,要坐下休息?狐疑中转过头研究性地看她一眼,她也别过头来,趁此机会笑着叫出了他的名字,也报上她自己的名字。原来是小时候的同学,也是少年环保组织的成员。这不怪他,很难从她现在的样子看出嵌套在其中的小姑娘时的模样了。
人的过去不应当是空白的,他把回忆中好几个少女的形象组合起来,当成过去的她。有一个很瘦的、说话爱讽刺人的,有一个听见笑话反应很剧烈的,有一个在男孩之间闹出过风波的,不管了,都是她。在他回忆的同时,他们交换了近况:她是这行业某公司的质检员,他是另一个公司的数据分析员,她有一个小女孩,他单身,她现在也单身。到此时,不管是真是假的过去也拼贴好了,她一蹴而就有了连贯的形象,和她既可以谈过去也可以谈现在,是乏味旅行中不可多得的好伙伴。
他们想到应该关心一下同行,发现刚才争论的人们转眼间全不见了,可能上山也可能下山去了。只有一个人从附近的林中偷偷摸摸地向这里走近,定睛一看,是肥腿佬,似要来和他们会合,结成旅行的小团体。他赶快对她说:“我们走吧。”
他们随便拣了一条山路,是通往山顶的,那就往山顶去。他快速地知道了她的事、她家里的事,她具有一种简略而丰满的表达能力,通过几句话就描画出一些人生片段,一时来不及布置好细节,但大概样子很清楚,事后回想起来,就好像她当时打开手机相册,给他看四个一行的照片缩略图,接连看了许多行。其中有一幅画面是到异地去读书的她离开家乡,一幅画面是她初入职场笨拙而勤奋地工作,另一幅画面是她在愉快的情景下认识了前夫,还有一幅画面是生下了小宝宝,那时接近她现在胖胖的样子了。爬了几百级台阶,还没到山顶,他已经对她十分熟悉。等到了山顶,他们确实不愿意参观名人纪念馆,但是走进了纪念馆外面的商店,他看见她翻弄一个女孩爱的小装饰品,很自然地为她买下来,因为透过先前那些缩略图,连她女儿的样子他也似乎反复看过,甚至错觉是看着她女儿长大的,这感觉在他寡淡的人生中从没有过,他愿意给小姑娘买个礼物。
后来谈到她女儿,但是起先是在聊他们的旧社团。山顶有些人坐着喝啤酒、吃小零食,还能往四面看风景,真有秋游的感觉了。
“那时候我们捡过多少易拉罐、塑料瓶,你记得吗?”她说,“怎么回事,好像捡来捡去世界上的垃圾也没变少嘛。”
“不记得,我没认真捡。”他说,“装装样子,装出关爱地球的样子,就等于做好事了。那么你女儿呢,现在的小孩不会再喜欢我们的组织了,并不是说我们的不好,而是人们不会老是喜欢同样的东西,现在他们玩什么?”
她回答他几个古怪的词,阿什么,欧什么,噜哩噜哩什么。
“等一等,听不懂。”他说。不过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一些字的首字母重新组合出来的新词,世上本来不存在那些词,现在用来代表小孩们投身的团队,把他们凝聚起来的可能是某个明星,或某种浪漫的思想。另外,既然是新词,也说明他们从意识深处期待早点推翻旧秩序、建设新世界。一代一代人嘛,就是这么回事。
她解释的和他想的差不多。“听起来像外星语吧?”
“像的。”他说。
“你还留着那个吗,外星人的东西?”她问。
“对,在家里。”他说。
他们像守护秘密的少年那样羞涩地笑了。
“不过,我们觉得它不是宇宙飞船,是另外的东西。”她说时玩了玩礼品袋子,袋子放在圆乎乎的膝盖上,她抚弄着缎带拎手。多年后,他准备听听看三种以外的某种非主流的见解。“女孩们认为它和烟花的关系更大,是来自烟花的什么东西。主要原因是,相比太空、外星人,特别是黏液状的外星人,我们更喜欢烟花,烟花大会是每年最期待的活动,我猜男孩们也是吧,但是你们表面装得无所谓,为了避免显得女孩子气。那年放完烟花的第二天,我们收拾河岸发现了那个东西,就决定把它和烟花联系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没听出来答案。
“小时候还没想出来。就像收拾房间,先把东西归归类,我们先把它归到烟花这边去。然后——”她大幅度地跳跃着说,“过了十年,我女儿出生了。又过了两年,前夫不见了。又过了一两年,女儿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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