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本书基于现实问题展开跨学科探讨,积极探索人类应该如何设计、建造和生活在“下一代自然”中,为我们展现了一幅既科幻又真实的未来生活景象。 书中提出了“科技金字塔”的新锐概念,通过不同角度,引导读者对当下社会进行思考以及对未来世界进行畅想,集中讨论了在未来场景下人类对未知的疑惑和解决方案。
作者介绍
荷薛尔特·范曼斯佛特,荷兰皇家科学院艺术学会理事、荷兰埃因霍芬理工大学研究员,更懂艺术的哲学家。游走于科幻和现实之间的“下一代自然”引路人。已出版多部知名作品。
部分摘录:
几年前,我和一位朋友在树林里散步。我们享受着风景的宁和,入目景色鲜艳夺目,四周气味芬芳怡人。突然之间,我们的目光被树林边缘一棵形状古怪、极不协调的树木吸引住了。隔着一段距离远远望去,它和其他树别无二致,只是它远远高于其他树。我们决定去调查一下,于是走向那个神秘的物体。我们很快就发现,其实那压根不是一棵树,而是一根伪装成树木的电线杆。
走近之后可以发现,它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模仿品。它的树干其实是一根金属管道,上面涂了色,看上去有些像枝干。管道上面的树枝全部是塑料的。金属树木之外还有个电箱,通常还配有手机信号塔。惊奇之余,我感到被冒犯:为什么有人经过这个东西时会把它当成一棵树呢?我觉得我受骗了。我心里对自然的认知被划开了一个洞,这个洞永远都不会愈合了。
后来,我得知这座塔的建造计划遭到了当地自然爱好者的抵制。在他们壮丽的林地里建造一座丑陋的金属塔?这个主意可真糟糕。它会毁掉方圆几里内的风景。在这之后,一位机智的官员提出了一个建议,他在天线制造商的宣传册上看到,这座塔可以伪装成一棵树。一座伪装成松树的信号塔可以融入周围的环境而不会有损周围的景色。于是这棵天线树就被种下了。因为人们喜欢在未受破坏的原野中行走,同时,他们又希望能够随时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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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达成一致,伪装成松树的手机信号塔不属于自然界。它充其量是一幅自然的图画,一种自然的表现,就像挂在你的沙发上方的一幅风景画。不同之处在于,信号树没有孤零零地立在博物馆或被摆放在客厅里,它被直接放置在自然景观中。显然,我们希望以风景画的方式来设计周围的环境:一个浪漫化的自然图像,它从未被人染指,因为我们总是想象着,自然在人们有机会改造它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讽刺的是,这种对未受破坏的自然景观的渴望是风景画家灌输给我们的。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我们生活在未遭破坏的大自然中。不过,我们的生活环境没有浪漫主义的空间,生活就是为了生存。人类最开始通过农业来开垦土地,随着我们的居住环境城市化,人类和自然之间出现了距离,此后,我们必须做些什么来架起和大自然沟通的桥梁。17世纪时,一批优秀的画家开始把自然风光作为绘画的主题。此前就出现了一些风景画,但风景主要是作为其他主题的背景。随着风景画的兴起,画家们开始展示出自然界本身的美,这些美同样值得我们去欣赏。我们把这其中的道理奉为圭臬,以至于今天我们设计环境都是按照风景画中熟悉的意象进行的。小木屋和风车还勉强能入画,但现代化的金属手机信号塔可不行。我们渴望看到一片未被开发的自然风景,把信号发射器伪装成树木是这种渴望的副产品,你可以在世界各地找到它们:欧洲和加拿大的松树信号塔,埃及和摩洛哥的棕榈信号塔,亚利桑那州的仙人掌信号塔。而且,一旦你开始关注,你就会意识到,我们希望我们的环境与大自然的浪漫形象相匹配的愿望远不止此。
1.自然: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商品
运动型多功能汽车已经成为我们社区常见的交通工具。运动型多功能汽车(我们过去称之为四轮驱动汽车)往往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如欧蓝德(Outlander)、探索者(Explorer)、自由侠(Renegade)和陆风(Landwind)。虽然广告总是描绘人们驾车穿越广阔、壮丽的自然景观的情景,可是在车买来后的大部分时间里,你只会堵在路上,望着外面灰色的噪音屏障。周围没有山丘,没有大雪,也没有其他天气状况可以证明拥有一辆四轮驱动汽车是值得的。幸运的是,由于大多数越野车很少去到野外,经销商会出售喷雾泥,让你的轮圈呈现出在野外溅起泥点的外观。显然,大自然暗示性的气息就足以让人们放开钱包购车了。
自然是绝妙的商品——也许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为成功的商品了。你可以花几天时间,数一数你的日常环境里有多少产品是借自然画像来营销自己的。我自己就试了试,找出来的结果令我大吃一惊。我写这本书用的平板电脑是苹果公司生产的,这家公司并不出售水果,它卖的是电脑和手机。在这之前,我还有过一个黑莓手机。我的跑鞋不是用美洲狮的皮做的,以美洲狮为品牌名的彪马(Puma)只是参考了这种动物的运动形象;事实上,美洲虎的速度要比美洲狮快得多,不过以美洲虎为名的捷豹(Jaguar)也是汽车的品牌名;服装品牌拉科斯特(Lacoste)的标志是一只鳄鱼,不过卖的是polo衫等服装;百加得朗姆酒(Bacardi Rum)的酒标是一只蝙蝠,不过酒里本身不含蝙蝠提取物,这个名字只是暗指这种飞行哺乳动物活跃的夜间活动。
除了柔和的织物柔顺剂,杂货店还出售薰衣草洗发水、薄荷牙膏、桃子身体乳液和各种天然化妆品,尽管化妆本身就是非自然的,因为它的目的是人为地增强美感。当一个药店有26种不同品牌的避孕套出售时,我总是倾向于选择那些标榜自然的品牌。诚然,我不知道使用避孕套有什么和自然相关的地方,但我还是会选择买它们。
有时候,人们对自然的描述纯粹是凭借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比如绿色的悍马——这款车以蜂鸟为名,但它不是鸟或昆虫,而是军用车辆,改装后用于民用市场,其特殊版本排放尾气的污染程度可能略低于标准版本。只要把它涂成绿色,它就会卖得很好!
最后,还有那些标榜自然的、有机的和生态的产品,人们宣称这些产品是根据自然的原则和谐地生产出来的——尽管我们几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原则到底是什么。即使如此,有机产品仍然是一个巨大且不断增长的市场。营销人员已经发现,人们愿意为“自然的”这个概念支付额外的费用。我最近发现了一种生态杀虫剂:你可以用它以对自然友好的方式杀死昆虫。
20年前,谁能想到可口可乐会推出一款“绿色”的新品,又有谁能想到麦当劳会在其欧洲标识上将红色变成森林绿?比起鸟类或树木品种,今天的大多数孩子能识别出更多的商标。和性相关的商品销路广泛,但与大自然有关的商品卖得更好。
2.小鹿斑比版的自然
我们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些震惊,大自然的概念竟然能被用来销售如此多的产品。但这只不过是故事的开始。大自然在市场营销中应用广泛、无处不在,它所带来的“副作用”,即使是最精明的市场营销人员也难以察觉。当他们利用大自然来推广这些产品的时候,他们同时也在推广其他一些东西:一种片面的、属于自然的正面形象,认为自然是生活中固有的美好、和谐及安宁的象征。自然不那么美好的方方面面——极端的兽性、死亡、感染、灾难、流行病和其他毫无道德的变幻莫测——在市场营销中总是暴露不足。毕竟,这些东西不会帮助人们销售产品。就目前而言,像衰老和疾病这样更阴暗的因素也扮演着重要角色,虽然人们可以通过化妆品和药物来征服它们,但最好还是通过自然的方式。由于这种营销机制,大多数人对自然有一种乐观的、受广告影响的看法,这种看法实际上有些过于天真了。
我最近在一个水边度假胜地待了一个星期。2只美丽的白天鹅在湖中游泳,它们是一对优雅的夫妇,身后还跟了3只毛茸茸的小天鹅。显然,新来的闯入者已经让天鹅爸爸动身去监视这片领土了。它有条不紊地捕捉附近所有的小黄鸭,抓住它们的头,有意把它们摇晃至死。旁观的度假者们大吃一惊。这不是他们从丑小鸭的童话故事或航空公司广告中认识的天鹅,广告中天鹅象征着优雅的服务。这只天鹅发疯了,度假的人们叫喊着,挥舞着船桨,想把它赶走。关于天鹅试图优化其后代存活机会的解释,在这里没有得到充分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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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普遍误以为自然总是平静的、安宁的、和谐的,但它也可能是狂野的、残酷的、不可预知的。今天,我们主要以一种休闲的方式体验大自然,大自然中有森林和沙丘,有整洁的步行小径,有大量的野餐桌和垃圾桶。大自然舞台是成年人周日下午的迪士尼乐园。一个在城市长大的孩子每天都用松香味的洗发水洗头。当她第一次和父亲一起穿过森林时,她说:“爸爸,森林里有一股洗发水的味道。”我们可能会嘲笑小女孩对两种味道的本末倒置,可是,现在我们自己尚在风景画一样的景观中漫步,这种体验是多么愉快啊。我们还有真正的自然体验吗?还是我们生活在小鹿斑比版本的自然中?
3.大自然的建设者
我们可能喜欢把大自然想象成人类之手未曾触及的东西,但这并不能阻止人类去建设自然。我见过的最极端的例子是弗莱福兰省,它是荷兰最新设立的省份。不足一个世纪以前,这个地区还是汪洋大海的一部分。1932年,荷兰的工程师们建造了长达20英里——译者注的水坝和阿夫鲁戴克大堤后,排干了新形成的湖泊的一部分,并将该地区变成了陆地。填海工程于1969年竣工,省会城市莱利斯塔德于1980年开始建设。今天,弗莱福兰省有荷兰第六大城市阿尔默勒市,也是该国最著名的自然保护区之一,奥斯特瓦尔德斯普拉森自然保护区(Oostvaardersplassen Nature Reserve)的所在之处。
最初,这片填海开垦的土地计划要成为一个工业区,但在20世纪70年代经济衰退之后,政治家们决定在那里建立一个自然保护区。“建立自然保护区”在世界大部分地区可能都会激化矛盾、产生冲突,但在荷兰却不是这样,荷兰的大部分地区都位于海平面以下,这个国家没有一平方英寸的地方不是人类设计的。正如法国哲学家伏尔泰在18世纪所说的,“上帝创造了世界,但荷兰除外。荷兰这个国家是荷兰人自己创造的。”从那以后,荷兰人一直在尽一切努力来实现伏尔泰所说的内容。所以这毫不奇怪,在生物学家弗兰斯·维拉(Frans Vera)鼓舞人心的领导下,奥斯特瓦尔德斯普拉森自然保护区是根据我们相信在一万年前存在的自然荒原的理想化形象设计的。这些大自然的建造者称之为“再生的史前自然”。
任何走访过奥斯特瓦尔德斯普拉森自然保护区的人都会很快得出结论,惊叹自然的建设工作在这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个地区拥有丰富多样的柳树、接骨木、芦苇、沼泽和草原。这里是大约30种不同鸟类的家园,包括像麻鸦和小白鹭这样的稀有鸟类。1992年在这里放生的40头马鹿,现在已经繁殖到3000多头。这儿还有1000多匹野马、300多头牛和100多只狍子。这是一个梦幻般的自然保护区,在这里可看不到任何一座手机信号塔。不过景色里还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在这片高度多样化的景观中,有一部分树木很明显被过多的马鹿剥光了树皮。因此,这里的风景更像是一片非洲热带草原,而不像是以荷兰的经典绘画为原型而建设的。
由于缺乏譬如狼这样的天敌,该地区马鹿的数量高得异常,数量众多的马鹿被栅栏围在保护区内,无法离开。每年冬天结束时,就会出现关于是否该为最弱的动物提供额外食物的争论。据报道,2009年大约27%的大型食草动物无法度过寒冬。第二年,在一个电视节目中,一只瘦骨嶙峋的马鹿跌跌撞撞掉进半结冰的池塘后被淹死,这引发了公众对议会的质疑。这件事情之后,荷兰议会决定,人们应该给这些动物喂食。
管理这个自然保护区的生物学家和生态学家,以及各种保护组织,总是坚持认为自然自有规划,人类不应该干涉。他们说,喂养虚弱又饥饿的动物会导致其数量失衡。他们的观点自有道理,但如果没有捕食者,那些通常被狼从缓慢死亡中解救出来的动物,必须忍受饥饿造成的可怕的缓慢死亡,这同样是非常残忍的。因此,在2010年,政治家们决定允许猎人在冬末猎杀身体极其虚弱的动物。这些动物的尸体被留下来,作为食物提供给乌鸦、渡鸦和其他食腐动物。除了旅游步道附近,其他地方都是这样。毕竟普通的自然爱好者不太会想在散步的小径上撞上一具腐烂的马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