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病毒自古以来使人类备受侵扰,但事实上,我们就生活在病毒舞动的海洋中,它们像蜜蜂一样在不同生命体之间穿梭,拖着基因片段,嫁接着DNA,传递着遗传物质……病毒对于生命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在中古英语里,“病毒”一词的含义一方面是具有毁灭性的毒素,另一方面又是创造生命 的物质。而现代科学研究发现,这一古义竟然千真万确。著名古生物学家、科普作家苗德岁以科学严谨、妙趣横生的语言为我们呈现病毒毁灭与创生的双重性质,讲述人类历史上数次“破解”疫情的惊心动魄的故事,揭示了病毒与人类“相爱相杀”协同进化的奥秘。
作者介绍
苗德岁,毕业于南京大学地质系,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理学硕士,美国怀俄明大学地质学、动物学博士,芝加哥大学博士后。堪萨斯大学自然历史博物馆暨生物多样性研究所荣休教授,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客座研究员。1986年获北美古脊椎动物学会罗美尔奖,是亚洲首位获得该项殊荣的古生物学家。
部分摘录:
考拉的绝处逢生与逆转录病毒的内生化 上述逆转录病毒被“废物利用”的现象,分子生物学里有个专有的学术名词来描述它——逆转录病毒的内生化。除了哺乳动物胎盘的演化要归功于逆转录病毒的内生化之外,我们所熟悉的澳大利亚考拉熊绝处逢生的故事,也堪称科学家们研究逆转录病毒内生化正在“演化进行时”的经典范例。
澳大利亚考拉熊,并不是我们所熟悉的熊类哺乳动物,而是属于跟袋鼠同一类的有袋类哺乳动物。由于考拉的长相憨态可掬、讨人喜欢,颇有点儿像可爱的“泰迪熊”,所以小朋友们都亲切地称其为考拉熊。然而,很少人知道,就是如此可爱的小动物,在20世纪初曾一度面临灭绝的危险。
考拉的食性很特别,而这种食性并非它们自古以来就有的。由于气候变化的缘故,考拉的祖先生活的热带雨林被桉树森林所取代。考拉为了适应新环境,也只好“就地取材”,改吃桉树叶子。但是,桉树叶子含有毒素,使其他植食动物无法“消受”;考拉却逐渐适应、演化出消化桉树叶子的能力。这样一来,整个桉树林,就变成了考拉独领风骚的家园。
然而,考拉食性的改变,为它们赢得了崭新的天地,却也使它们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因为桉树叶子的营养成分很低,为了获取足够的养分,考拉不得不整日不停地吃、吃、吃,以至于除了睡觉之外,它们在清醒时候大约60%的时间都在吃!即便这样,它们依然营养不良,可怜的小东西们简直就是“空脑壳”动物——脑袋里40%是液体;外表看起来像个“大头娃娃”,其实脑子本身“缩水”之后,就像个干瘪的核桃。
人类移居澳大利亚之初,对土著动物群滥捕滥杀,由于考拉的毛皮具有较高的商业价值,到了20世纪初,考拉曾一度被过量捕杀而濒临灭绝。为了保护和拯救考拉,当年澳大利亚政府采取了一些紧急措施,使它们集中移居到距离澳大利亚大陆比较近的一些岛屿上,其中包括澳大利亚南岸附近的坎加鲁岛(1920年前后引进考拉)。考拉很快又在岛上的桉树林中繁盛起来。
1961年,科学家们开始发现两例考拉患了白血病的病例。短短20年之后,科学家们惊奇地发现,在死亡的考拉总数中,大约5%死于白血病,这时便引起了他们足够的警觉。他们发现这种白血病跟长臂猿白血病类似,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癌症;然而澳大利亚并没有长臂猿,而长臂猿的栖居地非洲和亚洲又都没有考拉。科学家们怀疑这种病毒是通过中间宿主鸟类从非洲或亚洲的长臂猿身上传到澳大利亚考拉身上的;经过10多年的研究,最后他们成功地把“祸首”锁定在一种称作“考拉逆转录病毒”(KoRV)上面。
今天,澳大利亚的绝大多数考拉身上还携带着考拉逆转录病毒(KoRV),但是坎加鲁岛上的考拉身上却不再有这种病毒了。这就显示,过去的100年间(相当于考拉10个世代),坎加鲁岛上的考拉已经建立了群体免疫能力。科学家发现,这种免疫能力是通过考拉逆转录病毒整合成了DNA原病毒所产生的。换句话说,原来的考拉逆转录病毒侵入宿主细胞后,遗传因子通过逆转录而整合进入了宿主细胞的DNA基因组之内。在这一过程中,原来致癌的病毒丧失了毒性,新形成的DNA原病毒反而对感染考拉逆转录病毒产生了免疫力。这是多么神奇的病毒演化的故事啊!
然而,这就发生在刚刚过去的短短100年间。已知类似的现象还发生在其他几类动物身上,比如南非羊肺炎也是由逆转录病毒引发的致命性肺癌,但逆转录病毒的内生化之后,该病毒不再在羊群的个体之间传染了,而是整合进入了羊的基因序列,通过亲代遗传给子代。同样,原来的病毒非但不再致癌,还对感染羊肺炎逆转录病毒产生了免疫力。这种逆转录病毒内生化之后所产生的免疫力,真是令人惊奇不已、大开眼界。
总而言之,生物演化论启示我们:目前肆虐的新冠肺炎病毒,最终或者消失,或者变异成无害的“垃圾基因”,进入人类基因组保存下来,在未来适当的时候,甚至可能成为有用的内源性逆转录病毒基因服务于人体。这便是达尔文生物演化论和分子生物学给我们描绘的美丽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