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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凝土岛-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2022年6月26日

简介

三十五岁建筑师罗伯特·梅特兰驾车在伦敦中心西路立交桥上行驶,在离新建的M4高速公路岔道口六百码处,这辆捷豹已经超过了每小时七十英里的限速,就在此刻,前轮爆胎变形,汽车失控撞开路边的栅栏,栽入三条交会的高速公路之间的一片荒地。
梅特兰计划爬上路堤,叫停过往车辆。然而,要从这座“岛屿”脱身,绝非想象中那般容易……

作者介绍

J.G.巴拉德
J.G. Ballard(1930—2009)
英国著名作家。出生于上海租界,珍珠港事变后,被日军羁押在龙华集中营;1946年,他和父母返回英国。巴拉德在剑桥修读医学两年,做过广告文员、搬运工和百科全书推销员,后参加英国皇家空军。
巴拉德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参与科学杂志编辑,开始发表短篇小说,成为英国六十年代科幻小说新浪潮运动的代表作家,有“科幻小说之王”的美誉,被奉为“赛博朋克”文学导师。他一生出版长篇小说二十余部,作品被苏珊·桑塔格誉为“当代小说中最具智慧的声音”。
代表作有《撞车》《摩天楼》《太阳帝国》等。自传体小说《太阳帝国》曾入围布克奖,获卫报小说奖和詹姆斯·泰特·布莱克纪念奖,由著名导演斯蒂芬·斯皮尔伯格于1987年搬上银幕;《撞车》由加拿大导演大卫·柯南伯格改编成电影,斩获1996年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大奖;电影《摩天楼》由英国导演本·维特利执导,汤姆·希德勒斯顿领衔主演,2016年于英国上映。

部分摘录:
一九七三年四月二十二日午后三点刚过,一位名叫罗伯特·梅特兰的三十五岁建筑师驾车在伦敦中心西路立交桥上的高速路出口车道上行驶。在离新建的M4高速公路岔道口六百码处,这辆捷豹已经超过了每小时七十英里的限速,就在此刻,驾驶员一侧的前轮爆胎变形。猛烈的气浪被混凝土矮墙反射进车,似乎是在罗伯特·梅特兰颅内引爆。就在碰撞前的几秒钟里,他试图抓住飞旋的方向盘辐条,头被镀铬的窗框撞得迷迷糊糊。轿车在空旷的行车道上从一侧骤然转向另一侧,令他的双手像木偶般甩动。被撕破的轮胎在高速路堤边缘弯曲的白色标线上划出一道黑色的对角线。失控的轿车撞开了路边临时架设的松木栅栏。它离开了铺设的路肩,栽下路堤的草坡。前进三十码之后,它撞上一辆侧翻的出租车锈蚀的车架,停下了。罗伯特·梅特兰几乎没被这道擦过生命的暴烈切线伤着,他趴在方向盘上,西装上衣和裤子沾满了挡风玻璃的碎渣,像是一套发光的西服。
在罗伯特·梅特兰缓过来的头几分钟里,除了爆胎声、车从立交桥隧道中驶出时突现的阳光和刺痛脸颊的挡风玻璃碎片外,他几乎记不起关于撞车的其他细节。这起只持续了几微秒的恶性事故就像一个地狱的通风口,在他眼前开启,复又关闭。
“……我的天……”
梅特兰聆听着自己,辨出了这声微弱的耳语。他的手依旧伏在方向盘开裂的辐条上,手指毫无知觉地伸展着,仿佛已被切了下来。他用双掌压住方向盘边缘,撑起了躯体。车停在了坡地上,窗外环绕着齐腰高的荨麻和野草。
蒸气从破裂的汽车散热器中嘶嘶喷出,带锈的水珠飞溅。引擎发出空洞的吼声,一种机械的濒死喉音。
梅特兰凝视仪表盘下面的驾驶舱,注意到了双腿的滑稽姿态。他的双脚瘫在脚踏板之间,似乎是被策划了这起事故的神秘拆卸大队胡乱塞在了那儿。
他挪动双腿,看它们回到在驾驶杆两侧的惯常位置后,放了心。脚底能感到来自踏板的压力。梅特兰无视窗外的荒草和高速公路,开始仔细查看自己的身体。他检视了大腿和腹部,扫去夹克上的玻璃碴,按压肋骨,探查骨骼是否有骨折的征兆。
梅特兰在后视镜里检查了头部。右颞有一处形如铲子的三角形瘀伤。前额沾满了碎挡风玻璃带进车里的渣土和油迹。他按压着面部,希望能把些许表情揉进苍白的皮肤和肌肉。他厚重的下颌和结实的颧骨血色全无。镜中瞪着自己的眼睛空洞麻木,他仿佛望着一个患精神病的双胞胎兄弟。
他为何要开快车?他于三点离开位于马里伯恩的办公室,是为了避开下班高峰,并有足够时间安全行驶。他记得自己转入了西路立交桥的中央环岛,向立交桥隧道前进。他还能听到轮胎碾压混凝土接缝,气流卷起尘土和烟盒。当车驶出隧道,四月的阳光如彩虹般掠过挡风玻璃,令他一时目眩……
他很少系的安全带从齿轮上垂下来,耷拉在肩旁。梅特兰坦承自己常常严重超速。一旦坐进车中,某种暗藏的基因、盲动的血统,便推翻了他原本谨慎和理智的性格。今天,他在连续三天的会议之后已经疲惫,外加和海伦·费尔法克斯共度一周后很快就要见到妻子的复杂心态,在高速公路上超速时,他几乎是蓄意导演了这场车祸,或许是将它作为对这一切的某种古怪的合理化。
梅特兰独自摇摇头,用手敲掉了最后一片残余的挡风玻璃。前方是捷豹撞上的那辆出租车侧翻的锈蚀车架。附近还有几辆废车隐现在荨麻丛中,车胎和电镀装饰已被拆除,锈迹斑斑的车门斜敞着。
梅特兰走下捷豹,站在齐腰深的草中。他扶着车顶站稳时,手被晒热的纤维素表面烫了一下。午后的阳光加热了高大路基遮住的静止空气。几辆车正通过高速公路,车顶浮现在护栏上方。在被压实的路基泥土上,被捷豹划出的深深车辙宛如巨人头皮上的缝线,标记着他在距立交桥隧道一百英尺处驶离公路的位置。这段高速及其通向立交以西的匝道在两个月前刚刚通车,大段大段的防撞栏都还未安装。
梅特兰涉过他车前的草丛。他一眼便看出想把它开到附近某条支路是不可能的。车头已经深陷进去,就像一张被压扁的脸。四盏头灯里的三盏已经碎了,装饰格被撞进了散热器的蜂窝板。被撞击的悬挂系统把引擎从支架上顶了下来,把底盘都扭弯了。当梅特兰弓身检查挡泥板时,防冻剂和铁锈被烧烫的强烈气味刺激着他的鼻腔。
彻底报废——见鬼,他还挺喜欢这辆车。他穿过草丛,走向捷豹和路基之间的一片空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停下来帮助他,真令人惊讶。当司机们从立交桥下的阴影中出现,进入被午后阳光照亮的右弯道时,他们应该无心留意散落的木栅栏。
梅特兰看了看表。三点十八分,车祸刚过十分钟。他穿行在草丛中,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刚刚目击了某种恐怖事件,比如高速追尾或是公开处决……他曾经对八岁的儿子承诺要接他放学。梅特兰想象着此刻的大卫正在里奇蒙德公园离军队医院不远的大门外耐心等待,全然不知父亲此刻正被困在一座高速公路路基下一辆撞毁的轿车边。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样一个暖春的天气里,那些残疾复员军人会坐在公园大门旁的轮椅中,似乎是在向孩子展示父亲可能遭受的各种创伤。
梅特兰向捷豹走回去,一路用双手拨开草丛。即便是这样的举手之劳也涨红了他的脸和胸。他最后一次环顾四周,眼神中是一个人即将永别一片令人不悦的地形时的慎重小心。车祸令他惊魂未定,但他已经注意到大腿和胸前的瘀伤。碰撞将他像拳击沙袋般掷到方向盘上——安全工程师们所谓的二次碰撞。他平复心情,靠在捷豹的后备厢上,希望把他几乎丢了性命的这片荒草和废车之地铭记于心。
梅特兰手遮阳光,发现他栽进了一个小型交通岛,这个长度约有两百码的三角地带,是位于三条交会的高速公路之间的一片荒地。岛屿尖角指向西方和下沉的太阳,太阳和暖的光芒照在白城(1)那些遥远的电视台大楼上。它的底边由离地七十英尺高度通过的南向立交桥组成。桥身由巨大的混凝土立柱支持,用于保护下方车辆而安装的波纹金属挡溅板彻底遮住了它的六条车道。
梅特兰身后是这座岛北面的墙体,即他发生车祸的西向高速公路三十英尺高的路堤。在他对面,一条三车道支路在立交桥下向西北方向绕行,然后在岛屿的尖端汇入高速,它陡峭的路堤构成了南墙。虽然距离不会超过一百码,但这道新长出草的斜坡似乎藏在岛屿过热的光芒后面,被野草、废车和建筑设备所遮蔽。虽然车流沿着这条支线的西向车道前进,但金属防撞栏把司机和岛屿隔离了。路肩内置的混凝土预制沉箱上架起了挂着三个车道指示牌的高大支架。
梅特兰转身看一辆机场巴士在高速路上驶过。前往苏黎世、斯图加特和斯德哥尔摩的旅客们僵直地坐在巴士上层,如同一组假人。其中的两个,一个穿着白雨衣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缠着头巾的年轻锡克教徒,低头望见了梅特兰,与他目光相对了几秒钟。梅特兰回望他们,决定不向他们招手。他们会认为他在那儿干什么?从大巴上层俯视,很可能看不出捷豹的损坏,而他本人则会被当作是高速管理员或交通工程师。
在岛屿东端的立交桥下,一道金属网栅栏把这块三角形废地与其他区域分隔开,栅栏那侧已经成了一块非正式的市政垃圾场。在混凝土架构的阴影下,有几辆破败的家具拖车、一摞残破的公告牌、成堆的轮胎和未经处理的废旧金属。透过金属网,能看到立交桥东四分之一英里外有一家居民区购物中心。一辆红色的双层公交车在一个小广场上绕行,沿路是众多商店的条纹遮阳棚。
显然,除了路堤,这座岛屿没有其他出口。梅特兰从仪表板上拔出点火钥匙,打开捷豹后备厢。一个闲逛的流浪汉或是补锅匠发现这辆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岛屿被两侧的路堤和第三边的金属网包围,与世隔绝。承包商还没开始强制绿化工程,这片简陋土地的原初面貌、这些锈蚀的废车和杂乱的荒草,还未被染指。
梅特兰抓住皮制小衣箱的提手,想把它从后备厢里提起来。他发现这一动作几乎令自己昏厥。头部突然缺血,似乎是血循环过于微弱。他放下箱子,虚弱地靠在敞开的后备厢盖上。
梅特兰盯着自己在抛光的备胎舱盖上扭曲的影子。他高大的身影被拧成了一个怪诞的稻草人,白肤色的脸在车身弯曲的线条上失去了颜色。一个疯子的鬼脸,一只耳朵长在离头六英寸的肉蒂上。
车祸对梅特兰的冲击比他意识到的要更严重。他低头扫视后备厢中的东西——一个工具箱、一堆建筑期刊,还有一个装着半打勃艮第白葡萄酒的硬纸箱,是他准备带回家给妻子凯瑟琳的。去年祖父过世后,母亲不时会给他一些老人收藏的葡萄酒。
“梅特兰,现在适合喝一杯……”他大声自言自语。他锁上后备厢,探身从后座上取出雨衣、帽子和手提箱。碰撞把座位下面一堆被遗忘的杂物甩了出来:半管防晒霜,是他与海伦·费尔法克斯医生在拉格朗德默特(2)一起度假的纪念品,还有她给一个儿科研讨会的论文预印本,一盒凯瑟琳的小雪茄,他为了让凯瑟琳戒烟将其藏了起来。
梅特兰左手拎起手提箱,戴好帽子,把雨衣搭在右肩上,走向路堤。此时是三点三十一分,距离事故发生还不到半个小时。
他朝岛屿回望最后一眼。齐腰的杂草上有他迟疑地绕车行走时留下的弯曲足迹,草地正在恢复原状,几乎遮住了银色的捷豹。一片笼罩岛屿的稀薄黄光,一种似乎是从草上升起的令人不快的光雾,在地面上空溃烂,宛如一道从未痊愈的伤口。
立交桥下传来一辆卡车柴油引擎的轰鸣。梅特兰背朝岛屿,踏上路堤的底部,攀登松软的斜坡。他打算爬上路堤,招停一辆过路车,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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