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未经思考的人生不值得过。
本书从思维方式切入,扣问人心和人性,阐述人的本质,窥见社会和宇宙的真相,证实了人的思维的无穷力量和不可替代性,并强调了人独立思考的重要性。人的全部尊严在于思想,思维方式决定了人们面对世界和处理世事的方式。
在后疫情时代里,人们想要走出困境,就要升级自己的思维。好的思维方式,能够让人们更好地面对未来,让仅有一次的人生活得更有价值。
作者介绍
帕斯卡(1623—1662)
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哲学家、散文家。
部分摘录:
人的失衡。——(这是我们内在的天赋知识引导我们达到的。假如连它也不可靠,那人类就没有什么真理了;假如它是可靠的,那人类将不得不以这种或者那种方式谦卑,因为人类发现在它那里有很大的理由应该屈服顺从。既然人活着就不得不有这样的认知,我希望,人类在更深一步地调查大自然之前,先应严肃认真而又轻松自在地考虑一下自然,并且审视一下自己,弄明白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在哪里……)让人类去思索整个自然的丰富和崇高,让他将自己的目光脱离他周围卑微的事物。让他注视那耀眼的光芒,就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照亮整个宇宙。相比太阳光所照射出来的巨大的球体,地球在他眼里成了一个点。这让他惊奇于这样一个事实:在球体环绕苍穹的自转中,和被其他恒星所照射出来的球体相比,这个由太阳照射出来的巨大球体本身也只是宇宙中的一个点。
整个可见的世界,只不过是大自然巨大怀抱中一个很难让人觉察的原子。用尽办法也无法靠近它。我们尽力扩展我们的构想能力,使其超出一切想象的空间。但是,和事物的真相相比这里是形容宇宙的无限,我们仅仅是创造出了一些碎片。它是一个无限的球体,处处都是球心,找不到哪里是球面。所有的想象都会迷失在这样的思想中。
回到他自身,让他思考一下,相对于所有存在物来说,他到底是什么。让他把自己看成迷失在大自然的一个偏僻角落里的存在,让他能从自己所居住的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我指的是宇宙——评估一下地球、王国、城市和他自己的真正价值。在无限之中,人又是什么呢?
但为了让他看到另一个同样惊人的奇迹,就让他对那些他所认识的最细微的事物作一番审视吧。我们来给他一件无比微小的东西,像一条小虫子,它那微小的身躯和比身体更小的其他组成部分,它那躯体里的肌肉,肌肉里的血管,血管里的血液,血液里的黏汁,黏汁里的液滴,液滴中的雾气。让他对这最后的东西再加以分割,使他竭尽其能地去想象,把他所能分割到的最细小的东西当作我们如今讨论的对象。
或许,他会这样认为:这应该是自然界中最细小的了。我要让他看到,在这个他认为最细小的东西里存在一个新的无底洞。我不仅仅要给他描绘看得见的宇宙,还会给他描绘所有那些他能想象到的被缩小的原子中蕴涵着的自然的无限空间。让他看到在那里也存在无限多的宇宙空间。每一个空间里有它自己的天空,有它自己的行星,有它自己的地球,其比例与可见的世界一样;每一颗星球上都有动物和最细小的东西,他将发现这些东西和他原来看到的所有东西一样,同时也会发现在这里可以无穷无尽地、永无休止地发现其他的任何东西。
让他在惊讶——“这些东西在一些事物当中是如此细小而在另一些事物当中却又如此巨大”——中尽情自我陶醉。没有人能不为我们的身体而震惊,它如此微小,在宇宙中难以被觉察,它自身在整体的怀抱中也是很难被发现的,但在我们所无法达到的虚无的状态中,我们竟一下子成了一个巨人、一个世界,或者不如说成了一个整体!
用这样一种观点思考自己的人会害怕自己,当他发现自己维系着无限和虚无这两个无底洞,用的正是自然赋予他的身体时,这些奇异的现象让他战栗。我想,当他的好奇心变成赞赏的时候,他将会越发倾向于默默地思考它们,而不是傲慢地审视它们。
实际上,人在自然中到底是什么?虚无,这是相对无限而言的,全体,这是相对虚无而言的,是虚无与全体之间的一个平衡。因为他距离理解这种极端的状态还非常遥远,对他来说,事物的起源和归宿都无法逾越地隐藏在一个封闭的奥秘中。他被创造出来的虚无以及他被吞噬在其中的无限,都是他没有能力领会的。
他处在弄清它们的起源和归宿的没完没了的绝望当中,除了能看到事物的平衡所展现出来的现象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万事万物都来自虚无,都受无限的影响。这绝妙的进程谁能领会呢?这所有奇迹的创造者能理解它们。其他人却做不到这一点。
人类鲁莽而急切地对自然界进行了研究,却忽略了对这些无限的思考,好像他们与自然之间天生存在着某些比例似的。他们用一种有如对待他们的对象一样来对待无限的猜测的态度,想要了解事物的起因,从而获得整体的知识,这真是非常奇怪。因为毫无疑问,没有推测或是没有和自然那样拥有无限的能力,这个意图实现不了。
如果我们被明白地告知,我们就会了解,自然把她自己的形象以及造物主的形象铭刻在了所有的事物上,任何一种事物都带有她的双重无限性。所以我们看到,所有的科学就其研究领域而言都是无限的。例如,要说几何学里有一个无限的问题(关于问题的无限性)需要解决,我想这是没有人会怀疑的。并且,就其数目众多且细微的前提而言,它们亦是无限的;那些提出类似终极性的东西是无法自证的,必须基于其他事物的支撑,而其他事物也同样需要其他事物做基础,所以永远不可能有终极性的存在,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我们却将某些东西看成终极,其理由同我们看待物质的东西一样。对于物质的东西,凡是超过了我们的感受范围的,我们称之为不可分割的东西,尽管按其本性来说,它是无限可分割的。
在科学的这两种无限性中,大范围的无限性是最易于感觉到的,因此,有一些人就自诩明白一切事物。德谟克利特古希腊哲学家,讨论万物起源时,提出了原子虚空说,在谈论宇宙整体时,提出了“原子的旋涡运动生成宇宙”的宇宙生成说就曾说:“我要谈论宇宙中的一切。”参见蒙田的《文集》的第2卷第12章。
但细微的无限性却是不易察觉的。哲学家们常常声称掌握了它,但正是在这点上,他们都犯了错误。这就出现了像《第一原理》《哲学原理》这类常见的书名,有些尽管表面上并不常见,但实际上同样是在蒙蔽我们,比如《论可知的一切》皮科·米兰多拉以这个题目提出了九百多个议题,1486年他在罗马公开为这些议题辩护。
我们自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到达事物的中心,而不只是把握事物的周边。世界的可见范围明显地超出了我们的感官,但就像我们超出了小事物一样,我们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理解它们。然而和我们想要认识一切所需要的能力相比,我们想要达到虚无所需要的能力一点也不少。它们都需要有无穷的能力。在我看来,谁要是理解了关于存在的终极原理,谁也就可能获得了关于无限性的知识。两者唇齿相依、相辅相成。
所以让我们清楚地认识到我们自身的局限吧!我们是某些事物,但我们并非所有事物。我们存在的事实,遮蔽了我们去理解那些诞生于宇宙虚无中的有关原始起源的知识;我们存在的渺小,遮挡了我们去发现无限的视野。
我们的身体在自然的领域里占据一处位置,同样地,我们的理解力在思想的世界里占据着一处位置。
我们在各个方面都有局限性,因此我们所有软弱的地方就有一种处于这两种极端之间的中庸状态存在。我们的感官不能感受到极端。声音过响,使我们失聪;光亮太强,使我们目眩;距离过远或者过近都有碍我们的视线;文章过长或过短都使我们无法理解;事实真相过多让我们不知所措。对我们来说第一原理太过明显。过多的欢愉使人不快乐,太多的和声使音乐令人讨厌,太多的恩惠让我们不安,我们希望自己的奖金可以略微超出我们所需偿还的债务。只有我们觉得可以报答的恩情才是让人舒服的,超出了我们可以报答的范围,我们抱有的将不再是感激之情而是埋怨。该句原文为拉丁文,参见塔西佗的《编年史》第4卷第18章。
我们既感觉不到极度的热,也感觉不到极度的冷。对我们来说,任何过度的属性都是有害的,不会被我们的感官所感受到。我们不是在感觉它们而是在忍受它们。太过年轻和太过年老都有碍思维,受教育太多和太少也是一样。总之,极端的东西对我们而言就好像根本不存在,我们也不被它们关注。不是它们在回避我们,就是我们在回避它们。
这就是我们的真实情况。这使我们既不可能确定全知,也不可能绝对无知。我们在辽阔无垠的球体中航行,在不确定性中漂流,从一头被驱逐到另一头。当我们想抓住某一点并将自己固定下来时,它却摇晃着离我们而去。如果我们追随它,它就逃避我们的掌握,从我们身边滑过,永远地消失在我们周围。
没有什么东西会为我们停留。这就是我们的自然状态,却往往与我们所喜好的完全相反。我们热切地希望寻找一处坚固的地面和一个十分稳妥的根基,以期在那里建立一座塔楼通往无限。但我们的整个基础崩溃了,大地裂为深渊。
所以,我们就不要再去期待什么确定性和固定性了。我们的理性总是被表象的变化无常所欺骗,没有什么东西能将那处有限性——在既贴近有限又远离有限的两种无限之间——固定下来。
假如我们很好地理解了这一点,我想我们每个人都会安分地待在大自然给自己安排的位置上和状态中。就如同这个跌落于我们身边的球体,我们注定只能处于中间而无法靠近极端的状态。那么人类对宇宙有更多的了解又有什么意义呢?假如人类有了一点知识,他就理解得更多一些。但他距离终点还不总是无止境吗?就算不在我们生命的时间段内,即便再多活十年,他不也是同样距离永恒十分遥远吗?
和这些无限性相比,所有的有限就都是平等的,我认为把我们的想象力建立在这个有限上多一些,在那个有限上少一些是毫无理由的。单是拿我们自己和有限做比较,就足以使我们痛苦不堪。
如果人类首先把他自身作为研究对象,他会发现他的前进是多么困难。部分又如何去认识整体呢?但他也许有志于将至少是他提供某些比例的那些部分弄明白。然而世界上的各个部分都是彼此关联和相互连接的,我相信,假如没有其他的部分和全体,是不可能孤立地认识一个部分的。
例如,人类与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有联系。塞朋德《自然神学》第2章:“人和其他一切创造物都有一种伟大的联盟、协约和友谊。”他需要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有可以延续生命的时间,有使生命力充沛的运动,有可以构成他自身的元素,有供给他营养的热量和食物,有供他呼吸的空气。他看得到光明,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总而言之,万物都与他有联系。要想了解人类,必须了解他为什么需要空气才能生存;要了解空气,我们必须了解它是怎样和人类的生活联系在一起的,等等。离开空气,火焰无法存在,因此我们想要了解后者,就必须知道前者。
既然万事万物既是因又是果,既是接受者又是提供者,既是间接的又是直接的,这一切都被自然界中看不见的纽带连接在一起,这纽带把最为遥远和最有差异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因此我认为,只认识部分而不认识整体,或者只认识整体而不具体地去了解部分,是根本不可能的。
事物的永恒性,无论是在它自身当中还是在上帝那里的,一定会使我们短促的生命惊讶不已。对于不断变化的我们而言,大自然的恒定不变定然也有同样的效果。
我们完全没有办法认识事物,原因就在于:事物是单一的,而我们却是由灵魂和肉体这两种相反且种类不同的自然天性组成的。因为我们的理性部分只可能是精神之内的东西;如果有人坚持认为我们仅仅是单纯的肉体,这就更加排斥了我们对事物的认识,再没有比“事物能认识自己”这样的说法更让人不可思议的了。我们不能想象事物如何认识它自己。
所以,如果我们只是单纯的肉体,那我们根本什么东西也了解不了;如果我们是由精神和肉体构成的,那我们就无法全面地认识单一的事物,不管是精神的(事物)还是肉体的(事物)。因此,几乎所有的哲学家都在事物的概念上认识不清,他们在物质领域里谈论精神性的事物,在精神领域里谈论物质性的事物。因为他们大胆地说:肉体有堕落的倾向,它们(肉体)在追求自己的中心,它们逃避毁灭,它们害怕空虚,它们有嗜好、同情、反感等这些只属于精神的东西。在谈论精神时,他们认为精神在某一个地方,并认为它能运动,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这些却都是只属于肉体的东西。
同接受这些纯粹的事物的观念相反,我们在它们身上添上我们自己的特性,并将我们思考过后的所有单一事物都刻上了我们自身复合生命的印记。
我们用精神和肉体合成所有的事物,但谁会不相信这样的合成对我们而言是能够理解的呢?然而,这些东西恰恰是我们最不理解的。人类自身,是自然界中最为奇妙的对象。因为他无法构想肉体是什么,更无法构想精神是什么,而一个肉体是怎样和一个精神结合在一起的则是他最无法构想的。这就是他困惑的极点,但也正是因他的存在:精神与肉体的结合才是人类所不能理解的,然而这就是人生。该句原文为拉丁文,出自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最后,我将以这两点考虑来结束对我们自身软弱性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