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人物与视角》是当今美国科幻界享有极高声誉的作家奥森•斯科特•卡德的一部经典写作指导书。它提供了一套文学创作工具,将帮助你撬开想象世界的闸门,雕刻出鲜活生动的人物。卡德兼具作家和写作导师的身份,不仅曾连续两年包揽“雨果奖”和“星云奖”两大科幻文学最高奖,而且有着丰富的写作教学经验。他在书中详细解释了如何创作、塑造、展示人物,如何在长篇小说和短篇故事中处理视角问题。通过翔实的例子,他列出了叙事过程中的各种选择,从而帮助写作者塑造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让读者如同家人般了解他们。通过阅读本书,你将学习到:如何从不同的素材中提炼和刻画人物;如何让人物通过语言、行动展示出各自的性格;如何创造出令读者喜爱或讨厌的人物;如何区分主要人物、次要人物、过场人物,并恰到好处地呈现他们;如何选择最有效的视角,以揭示人物性格并推动故事发展;对人物思想、情感及态度应探索到何种深度。
作者介绍
奥森·斯科特·卡德,美国科幻界享有极高声誉的作家之一,曾凭借《安德的游戏》(Ender''s Game)、《死者代言人》(Speaker for the Dead)连续两年包揽“雨果奖”和“星云奖”这两个世界科幻文学殿堂中的最高奖项。卡德是一位多产作家,除了科幻小说,他也创作当代奇幻故事、圣经小说、诗歌、电影剧本等不同类型的作品,并持续畅销,备受瞩目和赞誉。他经常指导写作工坊和导演戏剧,并在南弗吉尼亚大学教授文学课。
部分摘录:
第一章 什么是人物
小说里的人物是人,活生生的人。
是的,我知道他们是你编造出来的。但读者希望人物看起来像真的人,完整的、活生生的、可信的、值得关心的人。他们希望像了解自己的朋友和家人那样了解人物,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人物。
不,远甚于此。读者希望读完故事以后,自己对人物的了解,能远甚于在生活中对他人的了解。这也是虚构的目的所在,即超越日常生活,对人性进行深刻的揭露。
我们先了解一下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如何相互了解,然后再看看这如何体现在虚构作品中。
人物是其所作所为
派对上,你看见一个人,洒了饮料、大声喧哗、言语粗鲁无礼,这些行为让你对他产生看法。
如果你看到一对男女,初次见面没多久,男的就开始摸女方的背;或者是,两人亲密地聊天时,女的把手搭在对方的胸膛上,凭这些,你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你把内心的秘密与苦楚向朋友倾诉,不到几小时,另外三个人就知道了你的秘密,凭这些,你就知道这个朋友的为人。
我们看见人物做了什么,他们就是什么人。
这是最强有力、最无法抗拒的人物塑造方式。从电影《夺宝奇兵》(Raidersof the Lost Ark)的开头,我们能了解印第安纳·琼斯(Indiana Jones)的什么呢?不善言辞、一脸苦笑的他,从地下古寺里偷走了一件宝物。在生命受到威胁、千钧一发之际,他想到办法逃生。巨石向他冲来,他像疯了似地逃跑,而不是待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不需要任何解释。电影仅仅开始了10分钟,我们就了解到琼斯善于思考、足智多谋、贪婪、聪明、勇敢、热情。我们还知道,他有点幽默,不太把自己当回事,求生意志极强。不需要任何人讲明,我们已经看到了。
这也是塑造人物最简易的方法。如果人物偷了东西,他就是个小偷。如果人物抓到女友偷情时,对女友大打出手,说明他倾向使用暴力。如果人物接了个电话之后去给三年级的学生上课,我们推断出他是个代课老师。如果人物跟不同的人说完全相反的话,我们推断出,他要么在撒谎,要么是虚伪的人。
很简单,但也很表面。在某些故事里,对某些人物来说,这就够了。不过在大多数故事里,就像在生活里一样,光看到某人做了什么并不足以使你真正了解他。
动机
如果你了解到,那个在派对上洒了饮料、大声喧哗、言语粗鲁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想要刻意引起人们的注意,这样人们就不会去留意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你还会像原来那样判断他吗?如果你了解到,他在派对开始前几分钟,被女主人深深地伤害了,他只是为了报复,你还会像原来那样判断他吗?你很可能依然不认同他的做法,但却不一定会把他看作一个无知的莽汉。
那位泄密的朋友,如果你发现他泄密是因为他以为你遇到麻烦了,把事情告诉别人是希望你得到更多的帮助,你会改变原来对他的评价吗?而如果你是个名人,这个朋友有时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为的是让别人认为他与名人交往,你对他的看法又会很不一样。
那对初次见面就互相挑逗、抚摸的男女,如果你了解到女人是一个寂寞、自卑的公务员,而男人是个充满魅力的、为把女人弄上床而不择手段的花花公子,这会让你得出一种判断;而如果你知道这个男的刚刚被妻子抛弃,女的刚刚从一段失败的关系中振作起来,这又会让你得出另一种判断。同样的行为,如果你了解到这对男女表面上在调情而实际是在交流政治机密,你又会得出第三种判断。
如果一个人想做某事而不成呢?一个人用枪瞄准官员,扣动扳机,子弹却没有射出;另一个人跳到池子里想拉起那个溺水的人,但后者太重了。两人都没有做成想做的事,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前者是个杀手,后者是个救人的英雄。
动机可以给人物行为赋予道德价值。一个人物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卑劣的还是高尚的,在道德评判上都不是绝对的:表面上的谋杀可能是出于自卫、疯狂或幻觉;表面上的一个吻可能是背叛、伪装或讽刺。
在生活中,我们从来无法理解其他人的行为动机。但在小说里,我们可以帮助读者确定和厘清人物动机。这也是人们读小说的原因:理解他人行为背后的动机。
的确,人物就是其所作所为,但更重要的是,人物就是其想要做什么。
过去
了解一个人的过去会改变我们对他的理解。如果在饭桌上你认识了一个人,你对此人的了解就停留在他在饭桌上的言行举止。
但如果在见面前,有人告诉你此人曾经做了七年的战俘,后来逃狱,最近才穿越了三百英里的敌军控制区,安全抵达,你会怎么想?
如果有人告诉你此人就是恶意收购者,他就是导致你很多朋友失业的罪魁祸首,你又会怎么看他?
如果在就餐过程中,你和他交谈,了解到他刚从失去妻儿的痛苦中缓过劲儿来,你又会怎么想?
如果他告诉你,他是当地一份报纸的评论员,然后你意识到他很可能就是那个把你的新书贬得一文不值的人呢?
这些关于他过去的零碎信息,难道没有让你对他产生不同的看法吗?
人物曾经做过的事情、曾经有过的遭遇决定他们现在的样子。我们就是这样构建自我形象的。我们每个人都把过去发生的故事储存在记忆中。有些事情我们想要忽略不计——噢,是的,我确实做过这样的事,但那时我还那么小;而有些事会一直萦绕心头。我们的过去,无论记忆怎样改写,都定义了我们是谁。当你虚构一个人物的时候,把人物过去的经历讲述出来,也会帮助读者了解这个人物的特点。
名声
当你认识一位新朋友的时候,对方说:“噢,是你啊,我听说你好久了。”你会不会感觉怪怪的?这让人觉得有人在背后议论你,这种背后的议论,可能有很多是很难听的。
你是有名声的。如果有足够多的人在议论你,那么,你就是名人了。但是即便只是在邻居之间、同事之间、亲戚之间,他们所讲的故事,也塑造了别人眼中的你。
我们一直都在构建或者毁坏别人的声誉。有时候是通过正式方式,比如写推荐信或员工评价书;但更多的时候,是通过非正式方式。别人在背后议论人的时候,我们说那是“闲话八卦”;我们自己在背后议论人的时候,则称之为“聊天对话”。
可怜的琼斯太太被送到疗养院去了,这不是很糟糕吗?想想她照顾儿子那么多年,他却那样对她!
你有没有听说,比尔暗示乔贝兹,想要和她约会呢?这不是浪费时间吗?她那么冷淡,瞧她那样子,很可能连洗澡都穿着衣服,喝姜汁汽水都要掺水,兴奋得起来吗?
别想着要杰夫出钱了。他就是个吝啬鬼,我听说唐娜丈夫去世的时候,他连帮忙买束花都不愿意。
有很多人,你可能没见过面,却“知道”很多关于他们的事情,都是听说的。在小说里,也一样。往往是通过其他人物之口,读者对尚未出场的人物形成态度和看法。当人物真正出场的时候,读者觉得已经认识他了,他们能预测这个人物会做什么。
作为一个讲故事的人,你可以选择让人物符合读者预期,也可以选择让人物出乎意料。如果是后者,你一定要让读者明白,为何人物之前的名声和实际是那么不相符。可能,人物就是个骗子,故意给自己塑造光辉形象;可能,他就是八卦闲话的无辜受害者,自己善意的行为被妖魔化了;可能,他犯了一个大错,大家无法原谅他。无论他的声誉符不符合事实,我们都要考虑人物的声誉。因为人物的身份,部分就来源于别人眼中的形象。
刻板印象
一看到陌生人,我们就会按照以往的习惯对其进行归类。同时在潜意识中,把对方和自己进行比较。对方是男性还是女性?年纪大还是年纪小?身材呢?是不是同族人?是不是本国人?比我富还是比我穷?他和我做一样的工作吗?他是不是从事我尊敬的工作?还是从事我不屑一顾的工作?
一旦把对方归入某一类人,我们就会把关于这个人群的所有看法都贴在他身上。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先入之见”或“刻板印象”,而且这很可能会导致尴尬的错误判断、莫须有的恐惧以及恶毒的不公正。我们都希望自己不要这样把人分类,希望自己可以不看人的肤色,不看性别。在社会里,大多数人都认为,按照刻板印象来对待人是非常不文明的,也希望避免这样判断人。但大脑就是这样运作的,我们阻止不了。
这是我们的基因决定的。大猩猩和狒狒以及其他灵长类动物,也是这样。在野外,一只雄性大猩猩遇到另一个同类,它立刻就会判断对方来自的族群、性别、年龄、大小和力量。从这个判断中,大猩猩要决定怎么对待这个陌生者,是攻击、逃跑、求偶、分享食物、帮它梳理毛发,还是不理它?
人类和猩猩的区别就在于,我们会尽量不按照这个最初判断来行事。但我们一定会做出某种判断,无论我们喜不喜欢,它就在无意识的层面发生了,就像呼吸、眨眼和吞咽口水一样。当我们想起来的时候,可以有意识地控制这个判断过程,但大多数时候,判断就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
陌生人和我们越相像,我们觉得越安全,但同时,也感到越无趣;陌生人和我们差异越大,我们觉得越不安,同时也感到越有趣。
陌生感常常既有吸引力也产生排斥感。猩猩也会经历类似的矛盾。刚开始,陌生者是可怕的,但若没有直接进攻,猩猩便会拉近和它的距离,进行观察。最后,因为陌生者没有伤害谁,猩猩的好奇心战胜恐惧,向对方靠近。
在小说里,读者眼中的人物也是这样。一个熟悉且并不令人吃惊的人物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可信,但却没什么趣味。而一个陌生、奇怪的人物,让读者感到有点好奇,又有点恐惧。我们被吸引到故事世界中,想要了解更多,解开悬念。这种张力来自最开始的不安、对对方行为的捉摸不透、对自己是否处于危险的不确定性。
读者像大猩猩判断同类那样判断人物。如果陌生人突然动了一下,我们就往后跳几步,然后转过身再观察。如果陌生人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对我们视而不见,我们就会靠近一点,看看他在做什么,想要理解他。
人物如果符合某个刻板印象,就是我们熟悉的类型。我们自认为了解这类人,因而没什么兴趣去进一步了解他。
人物如果不符合某个刻板印象,就有趣了。因为总是出乎意料,这个人物引起我们的好奇,让我们想要进一步探索。
作为讲故事的人,我们无法阻止读者的刻板印象。但我们其实需要依赖刻板印象。我们知道自己生活的文化环境中有哪些刻板印象,而且这些印象无法避免。在呈现一个人物形象的时候,我们可以利用刻板印象,让读者以为自己了解人物。
老头儿身上穿的西装,十年前还新的时候应该还是上等货,或者套在身材足够魁梧的人身上,也是好看的。可是在这个家伙身上,拖得那么长,松松垮垮的,脚踝处耷拉下来,裤脚一路磨着地;袖子把他的手和酒瓶颈都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