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82年生的金智英》《熔炉》《请照顾好我妈妈》
《请照顾好我妈妈》:为了给年迈的父母过生日,四位子女邀请他们来首尔。在首尔的地铁站,妈妈却走失了。丈夫和子女相互埋怨,散发寻人启事,想方设法寻找她。他们追寻她的踪迹,复原有关她的记忆……这才发现,竟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她。
《82年生的金智英》:金智英,平淡无奇的名字,按部就班的人生,但总有一些小小的尖刺悄无声息地刺痛她。为什么身为女孩自然而然需要会做家务,弟弟却可以远离厨房,上小学后被同桌男孩欺负,非常困扰,老师却笑着说“那是因为喜欢你”;乘地铁时被咸猪手摸,不知如何反抗只好忍气吞声,工作第一年不得不应付客户的劝酒;报考大学专业时家人建议“女孩子还是当老师最好”,职场上发现高管中几乎都是男性的影子;结婚后马上被全家人催生,然后因为家里老人无法带孩子,顺理成章就辞了职成为全职母亲……
《熔炉》:原为生意人的姜仁浩生意失败后,托妻子的关系一个人忐忑地从首尔来到小镇雾津,投奔一家聋哑学校应聘教职。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赚些钱,生活宽裕点就回去大城市和妻女团聚。但慢慢地,他发现整个学校里笼罩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一个惊天的秘密被暴露,层层黑幕被慢慢揭开,真相令所有人震惊……
作者介绍
申京淑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韩国文坛的神话,每有新作都会引发阅读旋风,这在严肃文学遇冷的年代不能不说是奇迹。她生于全罗北道井邑郡的乡村,毕业于首尔艺术大学文艺创作系。赵南柱,梨花女子大学社会学系毕业。担任《PD手册》《不满ZERO》《Live今日早晨》等时事教育节目编剧十余年,对社会现象及问题极敏锐,擅长以写实又能引起广泛共鸣的故事手法,呈现日常中的真实悲剧。孔枝泳 被投票为“能代表韩国的作家第一名”,又被誉为“韩国文学的自尊心”和“韩国文化之星”。
部分摘录:
亨哲呀,对不起 一个女人接过他散发的寻人启事,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照片。女人站在首尔站的钟楼下面,妈妈曾经在那里等他。
他在城里找到房子之后,妈妈来到了首尔站。当时,妈妈看上去就像躲避战乱的女人。她头顶肩扛着带给他的东西,有的甚至缠在腰间。妈妈就这样走出了首尔站的站台。这样竟然还能走路,真是太神奇了。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能把茄子、南瓜之类的挂在腿上带来。因为妈妈的口袋里经常掉出青椒和栗子,以及用报纸包着的蒜瓣。他去接妈妈的时候,看见她脚下堆着那么多包袱,实在难以相信这是年轻的女人独自带来的。妈妈满脸通红,站在包袱中间,望眼欲穿地等待着他的出现。
女人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我好像在龙山二街洞事务所见过这个人。她指着寻人启事上的妈妈。妹妹制作的寻人启事上,他的妈妈身穿浅蓝色韩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不是这件衣服,但是眼睛太像了,简直太像牛眼了,所以我印象很深。女人又看了看寻人启事上他妈妈的眼睛,说,她的脚背受了伤。女人还说,他的妈妈穿着蓝色的拖鞋,也许是走路太多了,拖鞋嵌入大脚趾旁的脚背,磨掉了皮。伤口化脓,引来了苍蝇,她不停地挥手驱赶。肯定很疼的,可是她好像不在乎伤口,在洞事务所门前走来走去。这是一周前的事了。
一周前?
不是今天早晨,而是一周以前,女人在洞事务所前看见了他的妈妈,只是因为寻人启事上妈妈的眼睛和她在龙山二街洞事务所门前见到的那个人的眼睛很像。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理解女人的话。女人匆匆离开了,他继续向路人分发寻人启事。家人都行动起来了,从首尔站到南营洞,从饭店到服装店,从书店到网吧,到处都有人在贴寻人启事。如果有人认为违法而撕掉寻人启事,那就赶快在原位置重贴。不仅这个方向,还有南大门、中林洞和西大门,都有家人在轮流分发或张贴寻人启事。报纸广告也登了,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寻人启事发出去了,倒是有人打来电话。听说有人在饭店里看见了妈妈,他箭一般冲了过去。原来不是妈妈,而是在饭店里工作的女人,只是和妈妈年龄相仿罢了。还有一次,有人打电话说妈妈正在自己家里,告诉他详细地址,让他赶快过去。他满怀希望地赶到了,那个地址根本不存在。还有人说,如果先支付寻人启事上标明的五百万元酬金,可以帮他们找到妈妈。半个月过去了,连这样的事情也不再发生了。他的家人们曾经满怀期待地寻找,后来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首尔站的钟楼前面。人们接过寻人启事,马上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他的作家妹妹捡起来,继续发给别人。
妹妹手里捧着一大摞寻人启事,出现在首尔站,来到他的身边。妹妹干涸的眼睛瞥了一下他的眼睛。他说,要不要相信那个女人的话,到龙山二街洞事务所周围去看看?妹妹闷闷不乐,只是简短地说,妈妈怎么可能去那儿?不管怎么样,等会儿还是去看看吧。然后,妹妹继续向路人分发寻人启事,同时大声对他们说,这是我的妈妈,请不要扔掉,先看一看。妹妹每次出版新书的时候,报纸上的文化专栏都会刊登她的照片,可是竟然没有人认出她。比起默默地散发寻人启事,这样大声叫喊似乎效果更好。几乎没有人像先前那样接过去就马上扔掉了。除了他家和弟弟妹妹家以外,这个城市里没有妈妈能去的地方。这是他和家人的痛苦之处。如果妈妈有能去的地方,就可以在那周围寻找,然而没有这样的地方。他们只能在整个城市里找来找去。妹妹说“妈妈怎么可能去那儿”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女人所说的龙山二街洞事务所是他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工作地点。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风很凉,他的脸上却流着汗。他已经五十岁了,在一家建筑公司担任宣传部长。今天是星期六,休息日。如果不是妈妈走丢,现在他应该在松都的样板房里。位于松都的大规模公寓即将竣工,第二期准备开盘。为了百分之百完成销售任务,他不分昼夜地辛勤工作。人们看够了明星做模特,从春天开始,他负责选拔普通家庭主妇做广告模特,同时还要忙着装修样板间,接待媒体记者,他都不记得上次半夜回家是什么时候了。每到星期日,他都要陪同社长和常务级的领导们去束草或横城打高尔夫。
——哥!妈妈丢了!
一个夏天的午后,弟弟急匆匆的声音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宛如踩着尚未冻实的冰面,发出“咔嚓”的声音。父亲和妈妈准备乘地铁去老二家,但是父亲刚上车,地铁就出发了,妈妈一个人留在地铁站里了。听到这里,他还没把这件事和妈妈的失踪联系起来。老二说已经报警的时候,他还在想,是不是太虚张声势了?直到一周之后,他才开始在报纸上发广告,联系医院急诊室。每天夜里都兵分几路去露宿者保护中心寻找,然而每次都空手而归。妈妈,独自留在地铁首尔站的妈妈,像梦一样消失了,不留痕迹。甚至想问父亲,妈妈真的跟他来首尔了吗?妈妈走丢了。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几乎一个月过去了,他和他的家人失魂落魄,仿佛大脑的某个角落受到了损伤。
他把手里的寻人启事交给妹妹。
——我得去看看。
——龙山吗?
——是的。
——你想到什么了?
——我刚来首尔的时候,就住在那里。
他提醒妹妹,有事会给她打电话,让她注意看手机。这话已经没有必要说了。平时总是不接电话的妹妹,现在每次都在信号音响三声之前接起电话。他走向出租车停车场。妈妈对这个三十岁过半却迟迟未婚的妹妹很担心。有时候天蒙蒙亮就打电话。亨哲呀,你去智宪家看看,怎么不接电话呢,我心里直打鼓啊。不接电话,也不打电话……一个月没听见她的声音了。他说,妹妹可能在埋头写作,或者去外地了。妈妈还是让他去妹妹的写字楼看看。她一个人,说不定生病了,卧床不起,也可能在浴室里摔倒了……听了妈妈列举的单身女人可能遇到的危险,他也觉得不无可能。听了妈妈的嘱咐,他在上班时间或午饭时间赶到妹妹的写字楼,堆积在门口的报纸是妹妹不在家的证据。他收起报纸,扔进垃圾桶,然后回去。如果门前没有报纸或牛奶,那么他就确信妹妹肯定在家,不停地按门铃,直到妹妹探出睡眼惺忪的脸颊,气呼呼地问,怎么又来了?有一次他按门铃的时候,遇到一个来找妹妹的男人。男人难为情地向他问好。还没等他问对方是谁,男人就说出了妹妹的名字,还说他和妹妹长得很像,所以不需要问了。男人说他也是突然联系不上妹妹,这才赶来看看。他告诉妈妈,妹妹可能去旅行了,或者在家里,她很好。听到这样的消息,妈妈常常叹着气说,这样下去,就算她死了,我们都不知道。然后又问,这孩子到底做什么工作?妹妹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杳无音信,主要是为了写小说。非要这样写小说吗?每次妈妈这样问时,妹妹就自言自语地说,以后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仅此而已。不管妈妈怎么说,偶尔联系不上妹妹的事情仍在继续。大约两三次吧,他没有理会妈妈的嘱咐,从那之后,妈妈就再没有提让他去妹妹家看看的事了。妈妈只是说,你现在也没时间听我说话了。妹妹失去联系的情况仍然时有出现,应该有别人代替他为妈妈跑腿。妈妈走失之后,妹妹自言自语,也许是老天惩罚我吧……
从首尔站到淑明女子大学之间的路上塞满了车。他瞪大眼睛,望着车窗外面,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或许妈妈就在人海里。
——先生!您说要去龙山二街洞事务所,是吧?
从淑明女子大学朝龙山高中方向转弯的时候,出租车司机问道。他没有听见。
——先生?
——怎么了?
——您说要去龙山二街洞事务所,是吧?
——是的。
二十岁那年,他每天都要走这条路,可是车窗外的风景却是那么陌生。这条路对吗?他甚至怀疑。也难怪,三十年岁月流过,如果不变,那才奇怪呢。
——今天是星期六,洞事务所可能关门了。
——应该是吧。
出租车司机还想说什么,最后没有再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寻人启事,递给出租车司机。
——如果遇到这个人,请联系我……
出租车司机看了一眼他递来的寻人启事。
——是您母亲吗?
——是的。
——怎么会……
去年秋天,妹妹打电话说妈妈有点儿反常,可是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到了这个年龄,有点儿不舒服也很正常。妹妹沉痛地告诉他,妈妈曾经因为头痛而昏厥,于是他往乡下的家里打了电话。妈妈高高兴兴地接起电话,是亨哲吗?他问妈妈,没什么事吧?妈妈笑着说,要是有什么事就好了,哎哟,别担心了,我们两个老家伙还能有什么事,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到首尔来吧。
妈妈说,好……好吧,声音模糊了。妹妹对他的冷漠感到气愤,跑到他公司门前,拿出妈妈的脑部照片给他看。妹妹转达了医生的话,脑中风曾经袭击了妈妈的大脑,可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他仍然漫不经心地听着,妹妹盯住他的眼睛,喊了声,大哥!你是尹亨哲吗?
——妈妈说没事了,怎么了?
——妈妈这么说你就相信吗?妈妈每次都这样说,这是她的说话习惯。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装糊涂?妈妈是觉得对不起你,才这样说的啊。
——妈妈怎么对不起我了?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让妈妈感觉对不起你?
——我怎么了?
——早在很久以前,妈妈就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我也想问,妈妈为什么总是说对不起哥哥?
三十年前,他通过了五级公务员(1)考试,最先接到了龙山二街洞事务所的分配通知。原本在乡下读高中的他,没有考上这个城市的大学,听到这个消息时,妈妈显得难以置信。她做出这样的反应理所当然。从小学到高中,他从来都是第一名。不管参加什么考试都是第一名。小学六年级,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初中,连学费都免了。连续三年他都得第一名,因此从来没缴过学费。考高中的时候,他的成绩也是第一名。哎哟,我真想给我们亨哲缴次学费。每次妈妈拿他炫耀的时候,总会这样说话。高中时代仍然屡获第一名的他,却在高考中落榜了,妈妈当然难以理解。不仅没在高考中取得第一名,反倒是落榜了。听到这个消息时,妈妈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不行,还有谁行呢?他还打算考上大学以后,继续努力,再得第一名呢。不是打算,是必须这样。无论如何,他必须凭借奖学金读大学。然而他落榜了,不得不考虑别的出路。他从来没想过重读,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他参加了两种公务员考试,全部通过了。他选择了最先收到通知的地方,离开了家。几个月后,他得知这个城市的夜间大学有他想读的法律专业,于是想要报名,然而报名需要高中毕业证书。如果写信让家人到学校开毕业证书,再寄过来,也许会错过截止日期。于是他写信给父亲,让他在高速汽车站把毕业证书交给要来首尔的人,然后到邮局往洞事务所打个电话,告诉他车次,他就可以到车站等着那个人,拿到毕业证书了。他等了很久,也没有接到电话。那时候农村还没有电话,他也没办法打听。第二天就要递交志愿书了,他不知道有多么担心。就在那天夜里,突然有人来敲洞事务所的门。当时他住在洞事务所。本来是职员们轮流值班,但是他没有住处,所以就住在洞事务所的值班室里,等于每天值班了。敲门声很响,仿佛要把门敲碎。他出去看时,黑暗中站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