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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带-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2022年6月26日

简介

《隔离带》是唐颖中短篇小说的最新集结,也是唐颖中短篇小说精品系列中的一种。《隔离带》收录《红颜》《糜烂》《八月的圣诞节》《隔离带》等八部小说,其中《红颜》曾被改编成电影《做头》,《糜烂》发表后被选入十余种选本,《八月的圣诞节》获《作家》杂志“金短篇”小说奖。
其中《隔离带》讲述了在1998年上海甲肝大流行时,“我”去医院肝炎隔离区探访男友,三米左右的隔离带,让“我”产生冲动,一步踏入婚姻。但七年后,我们的家庭生活却一直笼罩在阴影里。丈夫坚决不要孩子,经常悄悄去医院做肝功能检查,过着老年人一样的规律生活。当“我”在闺蜜礼平帮助下买下一套被飞机噪音终日笼罩的房子时,夫妻间的疏离,便如走上冰面,层层断裂,再也不能掩饰。事实上,不止他们夫妻情感关系的深处始终存在着黑洞,“我”与闺蜜也一样,如同隐形的隔离带……
这些作品延续了唐颖最擅长的“双城”主题与女性书写,多为讲述上海儿女在异国他乡的人生经历和情感体验,小说的故事也多发生在上海或美国、东南亚国家等地。正是由于人物在异国的流转,文化的差异,以及人与人沟通的困难,这些都市女性在情感关系上往往更加充满困惑与摇摆,小说呈现出她们身处暧昧的两性关系中时不得不面对的人生选择,也表达出作者对女性共同命运与复杂情谊的细腻而独特的思考。

作者介绍

唐颖(Tang Ying)
上海出生,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协会员,上海作协理事。以书写都市题材小说闻名,被认为是写上海“写得最准确的作家之一”。在《收获》《作家》等重要文学刊物发表小说四十余部。出版有长篇小说《美国来的妻子》《阿飞街女生》《初夜》《另一座城》《上东城晚宴》《家肴》,中短篇小说集《丽人公寓》《无性伴侣》《多情一代男》《纯色的沙拉》《瞬间之旅――我的东南亚》《红颜――我的上海》《冬天我们跳舞》等。《红颜》等作品被改编搬上银幕和舞台。编剧并导演话剧《小世界》。

部分摘录:
隔离带 我为公司组织年终派对,在办公室给客户打了一天电话,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礼平,她也在受邀名单上,如果说我还有个把朋友,礼平算一个,这时,我已经在回家路上。
我常在下班路上给礼平电话,希望和礼平保持联系,却又害怕她的絮叨。当她开始唯一的话题,连诉带控前夫和前婆家的变态,我已经在公交车上,响亮的语音报站声也同时灌入她耳朵,于是她意识到我正在为生存奔波,便带着歉意与我道别。喔,礼平仍是这个社会难得的淑女,只是,一场婚姻将她沦为怨妇,我是她的垃圾桶。
礼平二十二岁那年与香港人结婚,两年后移居加拿大生子,十年后离婚,带着两个孩子搬回上海。礼平说,回到单身得到自由但也空虚。因此有什么社交性质活动,我会叫上礼平。
此时已近八点,淮海路华灯耀眼,沉浸在大都会繁华中心的幻觉让我愉悦。接着,我便要搭乘公交车,经过拥堵的隧道,走在浦东宽阔的常青路,等距离的路灯让浦东天空尤显黯淡。
我走进居住的浦东旧工房楼内,才感受真正的黑暗,楼道灯坏了,每个转角都堆着杂物。楼梯扶手积年灰尘,我不由自主缩起身体为一身体面的上班服,小心避开所有邋遢的阻碍物。这时候便会想起某个老外朋友来我家后,第二年再来中国时带了十几支大小不一的手电筒作为礼物送给我。当然,我是知足的,这是丈夫单位分的婚房,我们结婚两年才得。
所以,假如我上班的地方不是坐落在淮海路边上这条法国风的街区,我早就考虑换公司涨一涨自己的工资。
和礼平聊上几句就急着挂电话,我看见淮海路转角的食品二店还未打烊,店内难得冷清,不如买一盒奶油蛋糕带去浦东,我需要这类能带给我幻觉的食物,我知道我一辈子也住不进这片繁华地段,但我至少可以带一些气息回家。
道别时我听见礼平在问,这两天华盛正在上海,叫他一起来?我立刻来了精神,止步在交通灯下,用我与客户打交道的浮夸语调回应礼平。
来吧来吧,华盛来就好玩了,这种年终派对不就是联欢会?比上班还没劲,华盛一来各种嘲笑妙语如珠,我喜欢话锋机智的男人!
最后一句话我是在心里说的。
我只见过华盛一次,对他有相见恨晚的倾慕。华盛年轻时便远走他乡,见多识广兼具仪表不俗,我俩一见如故聊得很爽。我认为礼平的精神层面配不上华盛,虽然他们并肩站很有型,礼平标致文静喜爱中装,在我眼里是老式美女。
礼平回国后在亲戚游说下,与他们合资买了几处正在建造的楼花,是商品房刚刚出现的头两年,楼花很快成现房,她立即转手再买楼花,就这样炒起了房地产。按照社会标签,礼平已进入富婆行列。而华盛是画家,和礼平应该不是同类人。但华盛去美国后做起旧房改造生意,当时朋友把礼平介绍他认识,是为华盛要了解上海房地产。他们俩一见钟情,华盛有家室,但并不妨碍他们成为情侣。
隔了一天,礼平电话告知,华盛答应来凑热闹,并且还要带个女生,这个女生叫俞自谦,说她和我认识。礼平向我打听关于俞自谦。
我想了想,又去翻通信录,我的工作性质让我有广而泛的人脉,泛到我必须通过通信录来确认自己是否认识某人。我的通信录里并没有这个人的名字,我告诉礼平,我好像不认识她。
最近华盛和她走得很熟,他很称赞这个姓俞的女人,说她是才女。礼平没能掩饰对俞氏的醋意,这让我吃惊。礼平一向矜持爱面子,在和华盛的关系中,她总是强调他们有各自的生活。事实也是如此,他们的人生轨迹只在她的寓所交集。她从未要求华盛离婚。应该说,是华盛表示不想离婚。太太与他共过患难!礼平这么说,表示她理解华盛懂感恩。她说经过离婚不想再婚。我不晓得这是否是礼平的真心话,对于爱面子的女人,你真的很难潜到她内心深处。而我生性浅尝辄止,我怕走入人性深处,我希望生活是明亮的。
我笑说,华盛称赞女人有才,潜台词是此女有才无貌,女人却宁肯自己有貌无才。
礼平没有接受我讥诮后面的安慰,或者说,她没有幽默感。虽然,她的优点很多,与人交往懂得忍让,从不在背后非议他人;做房产生意却不看重钱,为人慷慨,比如,她几次劝我买房愿意借钱给我……要是没有与华盛这段私情,礼平简直完美到令人厌烦。
她说她去过你的办公室,礼平执着地强调。我说,来我办公室的人多了去,我们公司做广告业务,阿狗阿猫都会来,谁是谁我都懒得搞清楚。
礼平“呵”了一声,我能听到她的腹诽:人来人往的,把自己的办公室弄成茶馆……她看不惯我在人际关系上的随意和漫不经心,常用“没心没肺”这个词做指责。
我可能真的没心没肺,那些指责对我不起作用,所以不会生气,更不会与她争执。在和礼平的关系上,我比较包容,常常让她几分,从小形成的关系使然。礼平漂亮功课好品行端正,有良好的家庭背景,父母是医生。而我因父母离婚和母亲住回外婆家,三年级时转来礼平的学校。我那时瘦小黝黑,暑假在郊区农村祖母家度过。被疏忽管教的童年,令我举止粗鄙讲话带粗口还会打架,很快在校园臭名昭著。老师派礼平与我同桌,是她帮助对象。当我行为出格时,礼平闷声不响用她漂亮的大眼睛盯视我,让我不爽却也不敢太放肆;她会帮我补功课,测验时给我看题目。我俩黑白配美丑衬,亦敌亦友。
成年后我们失去联系,直到礼平带着孩子搬回上海,在校友会上遇到,我们才开始像朋友般往来。离婚的事她只告诉我,也只向我倾诉她那看起来光滑实则坎坷的人生。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我们之间的平衡发生变化,就像坐跷跷板,以前她在上方,俯视的目光对着我;现在她沉到地面,我因此对她有莫名的歉意。
我们的交谈模式便是她倾诉我倾听,好像礼平从来不问我的生活状况,事实上,她对任何人的生活都没有好奇,所以她从不八卦。我抓紧时间听她倾诉,寻找各种可能性将她的话打断,然后挂电话。这时候,我便会觉得朋友是负担。
派对夜晚,叫俞自谦的女生过来打招呼,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起来了,她是我丈夫报社同事的女友。那位同事是美术编辑,与我丈夫同一间办公室不算,写字台还面对面。上海甲肝大爆发期间,那位同事和俞自谦都染上肝炎。事实上,我丈夫也是甲肝受害者,我们那时还在婚前约会。我去医院肝炎隔离区探访他,我俩之间有条三米左右的隔离带,彼此抓着铁栏门看着对方,让我深受刺激。我忍住眼泪,发誓一般提高声调对他说,等你出院,我们就结婚。
俞自谦康复了,她男友却迟迟未能摆脱甲肝病毒。他住院期间,她常去报社,代领工资、报销医药费,诸如此类。我那时也爱去丈夫办公室串门,几次和她相遇。她很阳光,至少看起来很阳光,梳着马尾辫,说话带笑,笑靥动人,受到报社同人们的欢迎。
“甲肝”的遭遇让我与她有种默契,我们几乎不聊这个话题。每次见她都穿运动装,不同款式的耐克运动鞋,双肩包也是耐克。我便问她是否爱旅行,她说非常向往,却还未去过任何地方。她和男友已经做了两年功课,包括存钱,打算结婚后便辞职旅行,然后在中意的某地开个民宿。
她男友肝坏死,一年后去世,葬礼我也参加了。
回想起来,这些年里,我和丈夫几乎不再提“甲肝”这个词,也不再提那个同事的名字。他的去世,给我俩的生活敷上了阴影。我们结婚时说好不生孩子,婚后这些年,我们互相瞒着对方做肝功能检查,从来不把对肝炎的恐惧说出来。不能说我从未置疑,是否过于冲动冲进这段婚姻?
因此,当俞自谦兀然出现在我面前时,那段岁月即刻历历在目,肝炎隔离区、爱的誓言、如同判决书的验血单以及葬礼,这便是我见到俞自谦格外热络的缘故。当然,没人看出我在掩饰内心涌起的伤感。
华盛兴高采烈加入我们的谈话,仿佛帮我找到失联太久的朋友,礼平站在一边斯文地微笑着,有一度我甚至忘了她的存在。
那晚回到家,我匆匆洗澡刷牙,钻进被窝后才拨礼平电话,我知道她在等我电话。这将是个长电话,我得把自己安排得舒适一些。我很庆幸,丈夫正好出差不在上海。当我俩同处在这十五平米陋室时,都识相地不和他人煲电话。
我跟礼平一样,看得出俞自谦和华盛关系相当熟稔,甚至有点亲密。俞自谦是拍着华盛的肩膀跳着站到我们面前,像个欢快的少女。她至少已经三十,仍然梳着马尾辫,笑靥仍然充满感染力,虽然眼角有了鱼尾纹。她如今着装风格更倾向休闲风,GAP白衬衣配CK牛仔裤,脚上是ADIDAS黑白帆布跑鞋,双肩包换了时髦的比利时名牌KIPLING。她站在礼平身边,竟让美女变得黯淡。
在问候声里她告诉我,她终于实现半职业旅行的梦想,一年中至少有五六个月在旅途上,自由职业,到处接活,画不完的插图,有时还做平面设计,可是还没有找到伴侣一起开民宿。她爽朗告知,笑声响亮,显得亢奋。
我在回家路上突然想起葬礼后的好些年,我曾经在丈夫报社的某次活动中见到俞自谦,她在活动现场活跃,和编辑们一起招呼着宾客。那次,我躲在人群里,没有和她打招呼,我觉得她情绪过于热烈,有点喧宾夺主。活动结束回到家,丈夫才告诉我,她兼职为报社画些插图,和她男友的插图风格很接近;原来,她是她男友的大学师妹。
电话接通,未等礼平发问,我便解释我没有记俞自谦的名字,见到人就想起来了。应该说,她是我人生中少有几个印象深刻的人之一。但是,可以肯定,她没有来过我办公室,她倒是常去我丈夫的办公室。
我几乎是过于详细地讲述了我和她认识的过程。俞自谦和她男友的故事,我并不了解,我能描述的只是一些场景:在报社办公室里,在葬礼上,好些年之后报社的活动……我在讲述的过程忽然意识到,她亢奋的说笑声更像是在武装她无法释怀的“失去”。
礼平没有表达她听到这个故事的感受。
你觉得她和华盛的关系是否有点太亲密?礼平在问。
亲密得这么公开,应该不会有什么需要隐瞒。我回她。
刚才在回家路上,华盛一直在聊俞自谦的事,华盛好像不知道她有过一个生病去世的男友。
何必把伤心故事到处说。我的语气已经不太友好。
华盛说她风流,圈子里的单身男士都和她好。
我以为华盛是绅士,没想到他也会八卦!再说,华盛这个年龄段的朋友圈,还能剩下几个单身男?我回答得颇不客气。
礼平不响。
既然华盛都说到这个份上,他和她还会有事吗?我反问礼平。
我不知道。礼平回答,语气困惑。
我不无嫉妒置疑,华盛怎么会爱上一个沉闷的淑女?礼平本来满足于贤妻良母的角色,离婚的大半原因是婆婆在离间,我是从礼平的叙述推断的。
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关心华盛和谁往来,今天看到他和俞自谦谈笑风生非常兴奋,突然想到我只了解和我相处时的华盛。礼平又说,今天,我突然想到,华盛每次回国都会给自己安排一个旅行,却从来没有邀请我同去。
我有些意外,问道,他是一个人出去吗?
说是和他的朋友。
此刻,我相信,礼平和我一样,脑中的场景是:相伴的另一人是俞自谦。
他都去了哪些地方?
我也不清楚,你知道,我不喜欢到处跑。
是啊,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好奇心。我在心里说。
他是画画出身,也一定喜欢摄影,他就没有给你看他拍下的出游的地方?
礼平想了想才回答,你这一问,我还真是想不起来他有给我看过出游的照片。
我们都沉默了。
然后我问,你从来不看他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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