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双向情感障碍、丧失宠物症候群、恋物癖、强迫症、抑郁症、妄想症、双重人格…这里有一群活在深渊里的“疯子”。 他们是另类的天才,怀揣无法理解的神奇想法;是博学的骗子,将反社会和反人性隐藏得天衣无缝;更是孤苦的可怜人,身在社会,心却在孤岛医生穆戈和他们接触越深,越能看到这些“疯子”背后,破碎而炙热的灵魂。 这是一部精神病院题材从未有过的故事,以医者视角呈现普通人真实的心理困境,再现他们心理修复的过程。 打开这本书,勇敢凝视深渊,你会发现,最后深渊里飞出了一只蝴蝶。 走过至暗时刻,那些灵巧自在又脆弱的生命,不顺从,但永远值得被爱。
作者介绍
穆戈 心理学硕士,真故传媒签约作者。偶尔专业,惯常抽风,自由是第一奥义,乌托邦主义者,想象的巨人,现实的矮子,对海和海怪有奇怪的迷恋,却不会水性,怀疑自己是来陆地历劫的海生物,梦想是全息地死在作品里,以及暴富。
部分摘录:
大提琴家 ——一个极富魅力的患者,“魅力”会大于“患者”
午休完回去,见三两个护士推推搡搡地往康复科走。
擦身而过时,我听到她们在说:“开始了开始了,他又开始了。”
她们脸上透着兴奋,从样子我知道了她们干什么去的,去看一位病人,一位应当是在整个医院最受喜爱的病人。
我走了两步,没按耐住,也跟着去了。
康复科来了位特殊的患者,一位大提琴家。
说他特殊不是因为职业,而是因为病类,他是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即在抑郁和躁狂之间来回交替的精神疾病,从他的状态来看,其实不算特别严重,许多程度和他差不多的双相或抑郁患者都会选择自主用药物干预,而不是住院。
他却是自己主动要求被住院看管的,不符合重症,又拒绝去心身科,只得把他安排在不上不下的康复科。
我还记得他来门诊的那天,我跟着主任旁听,他显然清醒极了,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但那场门诊我没能听完,他礼貌地要求清场,我被清了出去,只有主任和他聊了许久。
我等在候诊室外,想着他优雅得体的形貌,艺术家气质很浓厚。
他出来后还和我歉意地笑了一下,我有些堂皇,清场和隐私管理是病人问诊的权利,他完全不需要对我歉意,该是我唐突了才对。
他说:“介意送我出去吗?”
我摇头,立刻给他带路,先去药房,然后出院,其实没多少路,是他在照顾我的尴尬,总算能做点什么。
到门口,天下起了雨,是急雨,歪歪斜斜地打进来,被什么吸引了一般。
我看他好像没带伞:“您要打个车吗?”
他任雨斜在身上,望了会儿,笑道:“不用,谢谢你,麻烦。”
然后他走出去了,直挺挺地走进雨里,雨更大了些,像因融入了同类而壮大。因为清场了,我不知道他是要住院的,他的样子太清醒了,又是演奏家这样需要个人空间的艺术职业,我没想过他愿意住院,去和人共享病房。
所以一周后我在康复科见到他时,以为是看错了,可确确实实是他,他身边围着护士,她们在说笑,我远远看了一眼,没有过去打招呼。
我去确认了一下他的病例,问主任他为什么需要住院。
主任是重症临床一科的一把手,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总是一副严肃样,经常接诊VIP号,就是他把这位演奏家安排在康复科的。
主任抬了下眼皮:“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觉得奇怪,我是个实习生,不懂就问很正常,主任怎么好像有点防备?于是又想到那日的清场,或许是涉及病人隐私,我不该过问。
我没继续问,倒是他提了一句:“你别离他太近。”
我:“……为什么?”
主任没再说什么,把我赶去看病历了。
没多久,我明白了主任的意思。
别离他太近,别对他好奇,你不知道你在凝视深渊。
我跟着护士们走到熟悉的病房,还没到,远远就听到里面慷慨激昂的声音。
果然是又开始了,这位双相患者进入了躁狂状态。
如往常一样,他的房间聚了三五个护士,都在“各司其职”,有些在病房外频繁路过,其他则慢条斯理地照料着房内其他病人,名正言顺看检他的护士就自在得多,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表情生动激昂。
她们用目光表达着迷恋,这不是秘密,整个康复科都喜欢他,如果人类有个穴位是专司喜欢的,那他一定不偏不倚地长在那里头。
但她们的迷恋里似乎又藏着别的什么,恐惧?抗拒?我不确定。
我也算名正言顺的那类,站在门边看,只要手上拿着病历本,再按出笔头,谁也不能把我从那里赶走。
大提琴家叫贺秉,他此刻精神焕发,身上的病服也敛不去他的锋芒,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演奏家,他讲着自己的演出,讲他那梦幻的第一次登台,讲冥冥中接收到的从舞台灯光飘下来的启示——他被赋予了演奏终生的神谕。
我看着他的模样,哪有半点门诊时见过的谦和优雅,他的眼火热得如一位吉普赛女郎,而观众都是他虔诚的士兵,我仿佛听见卡门的奏乐响起了。
这是典型的躁狂状态,称之为三高,情绪高,思维反应快,行动速度快。他思维奔逸跳脱,语速极快,舌头跟不上脑子。
患者在躁狂时,自我感觉是极度良好的,他会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能成功,聪明至极,是个毋庸置疑的能力者,这和抑郁状态正好相反,抑郁是三低,情绪低,思维反应慢,行动迟缓,对自己的评价极端消极,所以双相的患者一旦从躁狂状态跌入抑郁状态时,绝望和消极感会因为体验到反差而更强烈,更痛苦。
他看到我了,热情地招着手:“来这里,过来听。”
我按住了自己的脚,没有过去,这个距离是条安全阀门。
他毫不在意,只是声音更大了些,要这位不听话的观众能听得更清楚些。
“我可以用大提琴拉出人话来,抑扬顿挫一模一样,你们给我找把琴来,我拉给你们听,你们说什么我都拉给你们,我在台上表演过这个,你们能想象么,那是交响曲的音乐会,我却拥有无伴奏大提琴表演的机会,我,和其他三位大提琴演奏家,他们不是碍手碍脚的人,我觉得不是,那样的合奏还不错,网站上有我的独奏片段,你们可以去听,虽然那不及现场的万分之一,演奏一定要听现场的,朋友们,不要被数字压缩的便捷所蛊惑,别成为懒人!懒人会失去一切感官!他们把享乐和感官搞混了,没有感官的享乐不是享乐……对,你们去听吧,没办法,你们只能听网站的了,但别评论,别评论,请当面对我说喜欢,然后将“喜欢”从你们匮乏滥情的评论字眼里抹去,那太傻了,说真的……”
他的注意极快地从一件事飞跃到另一件事,思维异常奔逸,护士们笑着应承,做他嚣张样子的俘虏,尽管我不觉得她们领会了,但不需要领会,她们只需要反馈他的即时魅力就可以了,他们彼此满足着,像一道江南名菜——糯米莲藕,糯米填进莲藕,莲藕填进糯米,盘子都是齁甜的。
护士们是被前来查房的康复科医生赶回前台的,其中一位护士非常有理,说是贺秉不肯吃药,她才在这顺着他好让他吃药的。
躁狂时患者的服药依从性确实很差,因为他们不愿意从躁狂的巅峰体验中离开,任何人都无法抗拒躁狂时极度自信自得的舒适感。
护士们回了前台,劝服贺秉吃药的任务落在了康复科医生身上,她问他:“怎么又不吃药?”
贺秉笑道:“现在好像不需要。”
女医生:“需不需要是我来决定的。”
贺秉:“可是吃药让我痛苦,我好不容易暂时结束那种糟糕的体验,你要把我再推回去吗?”
我心下一凛,觉得贺秉太会拿捏了。
女医生果然犹豫了,虽然那犹豫很短暂,几乎让人遗漏,但贺秉一定发现了。
女医生:“短期的痛苦和长期的痛苦你选择哪个?你来这里是希望寻求帮助的,那你得习惯延迟满足。”
贺秉:“怎么总有人让我延迟满足。”
女医生:“总有人,是指谁?”
贺秉笑眯眯道:“那些把我推入深渊的人。”
女医生:“……贺秉,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没有谁把你推入深渊,是你自己走下去的,你现在希望再走出来对么?”
贺秉点头。
女医生:“你发现依靠自己办不到,所以来找了我们,我十分赞赏你的选择,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但你若只想依赖我们的力量,自己却停滞不前,你的勇气就毫无作用,你甘心吗?你不是一个孱弱的人。”
贺秉依旧笑:“您高看我了,万一我是呢。”
女医生也笑:“那就把高看变成事实,现在吃药?”
贺秉:“可我故事才讲到一半,吃了药,就讲不完了,你听我讲完,我吃,可以吗?”
女医生又犹豫了,贺秉见缝插针熟稔地问:“我推荐给你的歌单听了吗?你最喜欢哪支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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