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末日之战后,人类世界原有的社会秩序彻底崩溃,退化成物质匮乏、弱肉强食的荒凉废土。 幸存者戈登在野蛮黑暗的美国大地上寻觅着昔日的荣光。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人们误认为“重建后美国”的邮政督察,成为未来与重生的象征;而他身上的邮差制服和内心深处的理想主义也点燃了这个绝望民族的希望,人们纷纷投入到重建邮政线路的事业中。但与此同时,他也引起了生存主义者集团的注意,这些暴虐之徒四处追剿戈登,妄图揭开“重建后美国”的真相……
作者介绍
大卫·布林(1950- )
美国当代著名科幻作家,毕业于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迭戈分校,获空间物理博士学位。 布林最有名的作品当属太空歌剧“提升”系列,该系列由《太阳潜入者》《星潮汹涌》《提升之战》《光明礁》《无限的海岸》和《天空的距离》六部小说组成。其中,《星潮汹涌》获世界科幻大奖星云奖和雨果奖,《提升之战》获雨果奖。 除创作科幻小说外,布林还为一百多家政府机构和企业担任顾问,并一直活跃在电视与广播的多种科普节目中。2007年8月,布林曾作为嘉宾出席中国(成都)国际科幻/奇幻大会,并发表精彩演讲,其渊博的学识和幽默的个性给中国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部分摘录:
一只灰噪鸦正在寻找蓝色的松鸦,想要继续追逐它。那只灰噪鸦停到吉普车的车罩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它叫了两声,一声好像是说那吉普车是它的地盘;另一声好像是想表明自己很高兴,接着就开始啄那厚厚的破烂车罩。 戈登被咚咚的声音吵醒了。他抬起头,透过上面满是灰尘的窗户,隐约看到一只灰色羽毛的鸟。过了一会儿,他才记起自己在哪里。那一晚,他做了好多美妙的梦。挡风玻璃、方向盘、金属和纸张的味道,这一切感觉就是一个最美妙梦境的延续,而这就是战争爆发之前的生活。他昏昏沉沉地坐了一会儿,细细地体会着各种感受,与此同时睡梦中的情景在他眼前浮现,随后又难以抓住消失了。 戈登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 如果昨晚他进入这个山谷时没有留下明显的脚印,他现在应该非常安全。威士忌放在这里封存了十六年却没有动过,这一事实表明那些强盗明显是一群草包。他们总是在某一块特定的区域打猎,连自己的山头都懒得充分利用。 戈登感觉自己有点昏昏沉沉的。他十八岁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战争爆发。从那时起,喝四十度的烈酒而不醉的人就非常少了。昨天,他受到了一系列打击,好几次激动不已才猛灌了那威士忌,现在感觉口干舌燥,眼皮也痒痒的。 此刻,他比以前更加惋惜失去的舒适生活。今天早上不会有茶喝了,不会有湿毛巾了,不会有鹿肉干当早饭吃了,也不会有牙刷刷牙了。 不过,戈登还是努力保持从容乐观。毕竟,他还活着。虽然他觉得,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会无比想念自己那些被偷走的东西。 幸运的话,盖革计数器不会成为他最想念的东西。离开达科他州以来,辐射是戈登一路西行的主要原因之一。他简直是盖革计数器的奴隶,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得读读上面的指数,还总是担心那个计数器会被偷或坏掉,这种事做多了难免让人心生厌倦。而据传西海岸并没有受到战后最严重的辐射影响,那里遭受的是从亚洲通过风传播过来的瘟疫。 这就是那场奇怪战争——反复无常,混乱不堪。大家都觉得战争会在瞬息之间毁灭世界,但事实并非如此。它更像是霰弹枪,每颗子弹的破坏程度只是中等,但是子弹数量众多。单独看其中任何一次灾难,可能都不是毁灭性的。 如果起初发生在海上和太空中的“高科技战争”没有波及陆地,后果就可能不会那么严重。 西海岸的瘟疫没有东半球那么严重,在东半球,敌人甚至在自己的地盘也无法控制住所拥有的武器。如果遭受瘟疫的区域不把大量的难民聚集到一起,没有毁掉脆弱的医疗服务网的话,瘟疫可能就不会在美国要了那么多人的命。如果人心惶惶的社区没有阻断铁路和公路以防止细菌传入的话,饥荒可能就不会那么严重。 至于长期以来令人畏惧的原子弹,在“斯拉夫复兴”被内部瓦解,带来出人意料的胜利之前,只被使用了很少一部分。那几颗爆炸的核弹足以引发“三年寒冬”,但还不够“百年黑暗”。这“百年黑暗”可能导致人类像恐龙那样灭绝。总之几周下来,核弹没能毁灭地球,这还真是个巨大的奇迹。 实际上,即便几颗核弹、一些病菌和三次欠佳的收成加起来也不足以摧毁这个伟大的国家以及世界。 但国内还有个毒瘤。 内森·霍恩,永远诅咒你。这是废土上人们共同的心声。 他将那些邮袋推到了一边。无惧早晨的寒意,他打开左边的腰包,取出了一小包铝箔包装的东西,外面还覆盖了一层融化的石蜡。 只有遇到紧急情况——这就是一种紧急情况——才能动用这储备。戈登需要能量度过这一天。包装里只有十二块牛肉,但这一天必须靠它们撑过去。 戈登从水壶中喝了一大口水,将一块又苦又咸的东西吞了下去,接着一脚踢开吉普车左边的车门,几只邮袋滚到了地上,而地上结满了霜。他转向右边,看了看那副穿着衣服的白骨。它静静地与他共度了一个晚上。 “邮差先生,我将用自己的双手尽可能让你体面地下葬。我知道这不足以报答你的恩情,可是我只能做这么多。”他伸手越过那具枯骨又窄又瘦的肩膀,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软皮平底鞋踩在结冰的地上很滑,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绕着吉普车走到了车的另一边。 至少昨晚没有下雪。这里这么干,地上的冰应该会融化,挖一个坑应该没有问题。 他用力拉右手边生锈的车门,车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那副白骨前倾的时候,将它装入一只空的邮袋中相当困难。戈登不知怎的将那包衣物和那些白骨平摊在了森林空地上。 他对那些东西保存得那么好感到吃惊。干燥的气候几乎使邮差的尸体变成了木乃伊,这样各类虫子就有时间将尸体的肉吃干净,同时尸体又不会变得一塌糊涂。这些年,吉普车上的其他东西似乎都没有被动过。 他首先查看了邮差的衣物。 真有趣,为什么他要在夹克里面穿一件印有佩斯利涡旋纹(1)图案的衬衫? 那件衬衫曾经色彩斑斓,但如今颜色已褪,留下了污点,完全变了个样,不过那件皮夹克可是不错的收获。如果足够大穿得上的话,那件皮夹克将大大提高他存活的概率。 那双长筒靴看上去挺破烂的,但或许还可以穿。戈登小心翼翼地抖掉了靴子内可怕又干燥的残留物,将靴子往自己脚上套。 或许偏大了点。可是总比破烂不堪的野营软皮平底鞋要好。 戈登尽其所能轻轻地将那些白骨放入邮袋中,令他吃惊的是,他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前一个晚上,所有迷信都被破除了。对那些东西的前主人,现在只剩下淡淡的敬意和莫名的感激了。他抖了抖那些衣物,屏住呼吸不把灰尘吸入体内,随后将它们挂在了一棵北美黄松的树枝上,让风吹干,自己回到了吉普车上。 后来,他想明白了。穿衬衫的谜团解开了。就在他睡觉的地方旁边,有一件长袖的蓝色制服,两边肩膀上有邮政服务的徽章。过了这么多年,它看上去仍然几乎是新的。穿衬衫是为了舒服,而穿制服是邮局统一要求的。 戈登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知道邮差们是那样穿的了。在夏天闷热的下午,有一个邮差送邮件的时候就穿着亮丽的夏威夷衬衫。要是有人给他一杯冰的柠檬水喝,那位邮差总是会表示感激。戈登希望自己能够记起他的名字。 清晨寒气逼人,他瑟瑟发抖,套上了那件长袖制服,感觉只大了一点点。 他弱弱地轻声自嘲道:“或许我能长得壮点,到时刚好就合身了。”他现在三十四岁,可体重还比不上十七岁的自己。 驾驶座前的小格子里有一份脆弱不堪的俄勒冈州地图,可以代替他失去的那份地图。随后,戈登大叫了一声,抓住了一块小小的方形透明塑料。那是一个闪烁计数器,要比他的盖革计数器好得多,那块小晶体透明的内部一遇辐射就会一闪一闪发出光芒。它甚至还不需要能量!他将那块晶体放到眼前,仔细端详可以看到由伽马辐射所引起的断断续续的闪烁。如果彻底没有辐射,这块晶体就不会闪光。 当时战争还没有爆发,一个邮差带着这么个装置干什么呢?戈登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那块晶体放入了裤袋。 当然,仪表板上的闪光灯损坏了,紧急信号灯变成了碎片。 当然,还有包。在驾驶座下面的地方,有一个信差用的大皮包。那个皮包硬邦邦地表皮龟裂,但他拉了一下,肩带还有弹性,而且包的封盖能够防水。 那个皮包根本无法与他失去的凯尔蒂背包相比,但它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得多。他打开皮包里的那个主要隔层,一捆很久以前的信件出现在眼前,老化的橡皮筋砰的一声断掉了,信件散落一地。戈登随手捡起几封掉在身边的信件。 “寄信人是俄勒冈州本德市市长,收信人是俄勒冈大学医学院院长尤金。”戈登念着地址,仿佛在扮演波洛尼厄斯(2)。他还浏览了另外几封信。那些地址听起来既浮夸又古老。 “寄信人是吉尔克里斯特小镇上的医生富兰克林·戴维斯,收信人是区域医疗物资分配中心主任。这封信鼓鼓的,信封上印着显眼的加急信件字样,这无疑是要求优先寄送他的信件。” 戈登一封封地翻看信件,渐渐不再冷笑了,反而皱起了眉头。这有点儿不对劲。 他本想看看垃圾邮件和个人信件消遣一下,但是那个包里似乎没有一封邮件是广告性质的。尽管许多都是私人信件,但大多数信封看上去都是官方文书。 不过,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他看了十来封信消遣了一下,用信纸的反面来写他的新日记。 他刻意不去想那本失去的旧日记本。那本日记记录了十六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位曾经当过股票经纪人的强盗肯定把它读烂了。他肯定,罗杰·普蒂安会阅读他的日记以及藏在背包中的那一小卷诗并好好保存它们,否则他就猜错了罗杰·普蒂安的个性。 总有一天,他会把它们拿回来的。 美国邮政服务的吉普车来这里干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什么东西杀死了这位邮差?他在车的后面找到了部分答案,车后挡板玻璃的中偏右位置有几个弹孔。 戈登朝挂在那棵北美黄松上的衣服仔细看了看。果然,那件衬衫和夹克背面上半部分胸膛的位置分别有两个孔。 战争爆发之前。邮差几乎从来不会受到攻击,甚至在八十年代末(当时经济不景气,暴乱四起)九十年代“黄金时代”到来之前也是如此。 此外,要是有邮差失踪,一定会有人来寻找,直至找到为止。 这样看来,这次袭击发生在“一周战争”之后。然而,在美国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的情况下,一个邮差单独在荒郊野外开着车干什么呢?又是多久之后遭到了袭击? 这人肯定遭到了伏击,但开着车突出了重围。他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伤得很重,也可能恐惧让他无暇他顾。 但戈登怀疑,这位邮差选择迂回穿过黑莓丛躲到森林的深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戈登轻轻地说道:“他是在保护邮件。他估算了自己在路上昏倒获得帮助的可能性……于是决定保存好邮件,把性命置之度外。” 因此,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战后邮差,是一位在文明星星之火照耀下的英雄。戈登想到了那首赞颂邮差的千古绝唱……“无论雨雪,无论冰雹……”同时也对有人这般费尽心思保住这星星之火感到不解。 这解释了都是官方信件,缺少垃圾邮件的原因。当时的戈登没想到连局势稳定的假象也维持不了多久。当然,一个十七岁的新民兵不大可能见多识广。暴民政治和发生在主要分配中心的抢劫事件一直使本地治安武装力量应接不暇,筋疲力尽。民兵本来是派过去平息骚乱的,可最终自己也被骚乱吞噬。那几个月充满恐惧,在此期间,其他地方的人的所作所为是否还像个人样,戈登就没有亲眼看到了。 那位邮差的英勇事迹反而让戈登倍感压抑。市长、大学教授以及邮差们与乱世做斗争的故事表明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但这希望终究落了空。戈登想到这里,就倍觉沮丧,根本无法细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