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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味之城-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2022年6月27日

简介

★城市缝隙中的漫游者文珍初心之作。
★11个当代都市爱情故事,写尽生命的热烈和荒凉,丰盛与芜杂。
★那些被林立的楼宇遮挡、被密集的车轮碾压的爱情,如此琐屑卑微,又如此敏感真切。
《气味之城》讲述了11个大城市中小人物的故事,呈现了11种无比细小却无比真切的爱情。安翔路的麻辣烫西施、五道口银行的轻熟女白领、在酒吧驻场表演的安达卢西亚舞者、囿于厨房的家庭主妇……他们在城市的缝隙中寻找转瞬即逝的爱,以微弱的连接抵抗原子化社会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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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她走在只有她一个人走的路上,凝眸别人不看或是看不到的事物。她与她之前的作家,也不相与谋。她创造了她的小说风景。这风景不似江河奔流、乱云飞渡,但它的恬静、悠长、安定之下却也暗藏坚实的力量,别有一番审美情趣和审美价值。——曹文轩
文珍于时代的大迁徙中体味到“爱”与生命的微末,漂流的人们无家可归,时代轰隆的快车远远地把 “人”甩在后面。一场现代都市建设中微不足道的拆迁就足以摧毁一份弥足珍贵的爱情,改写他们的命运轨迹,他们束手就擒、无能为力,但是他们的痛苦却是无比真切的。——饶翔
文珍笔下活跃着的众多卑微者,与其说他们是挣扎在大城市物质生活的压力之下,象征或揭示着某种时代表面的群体遭际,不如说,他们是挣扎在爱的匮乏之中。这种爱的匮乏可能比时代单薄,却比时代更永久。——张定浩

作者介绍

文珍,作家。已出版小说集《夜的女采摘员》《柒》《我们夜里在美术馆谈恋爱》《十一味爱》,台版自选集《气味之城》,散文集《三四越界》,诗集《鲸鱼破冰》。历获老舍文学奖、十月文学奖、上海文学奖、山花双年奖、华语文学传媒最具潜力新人奖、茅盾文学新人奖等。

部分摘录:
气味之城 他打开房门,迎面扑来一股非常熟悉的气息。有点花生放久了的油哈气,又有一股类似百合花腐败了的闷香。还有猫的气味。那种特有的、养猫之家多半都有的猫食猫粪以及猫本身混杂在一起的猫味。他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小矮人顺着魔豆豆蔓一直爬呀爬呀爬到了天上,天上住着巨人和他的妻子,好在只有善良的巨人之妻在家,把矮人好好地藏了起来,然而巨人一回来就说:“我怎么闻到了人味儿?”由此可见有猫味儿也不足为奇。除了猫味儿,就是一种她特有的香水味,一张薄荷、柑橘和柠檬以及迷迭香与龙涎香在一起编织而成的暧昧之网。整个房间的气息地图还不仅仅止于此。如果使劲嗅闻,也许还能闻到他不在的这些天里,她究竟吃过一些什么食物,空气里隐隐浮动着速食面、火腿肠和奥利奥的气息。冰箱里没有鸡蛋,也没有青菜。一瓶酸奶早已过期,隔着塑料瓶仿佛仍在散发有毒的霉菌,他很快把它从冰箱转移到了垃圾桶。花瓶里一束腐败的百合花早就该扔掉了,还有那半包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花生。鱼缸空空如也,连玻璃壁上的绿苔都干涸已久,用手指揩过,触处成灰,绿粉簌簌下落。猫不知去向,连同她。
他坐在布满灰尘的沙发上开始打电话。拿起话筒来扬起一阵灰尘,在午后四点半的阳光里游弋不定。他仔细地嗅话筒上可有她的唇膏味,却只闻得一股闷恹之气,那种话筒常有的口水味,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话筒里空茫一片,没有声音,线路不知何时已经掐断。
走进卧室之前他有一点犹豫。不知道会看到什么,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她躺在床上,不知是活着还是死去,像《穆赫兰道》里那个躺在血泊之中的女人。是自杀。
然而卧室空无一人,只散发出惘惘然的空气不流通味,温暖且沉闷。阳光照在铺放得整整齐齐的被罩上,连有人在上面坐过的痕迹也没有。他过去掬起枕巾,深吸了一口上面留下的她的头发气息。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水之密语味,她自己的气息反而很淡。被子底下有她的Dove沐浴乳味,此外一股椰子身体乳的气息囫囵而至。她什么时候换了身体乳的牌子?然而所有气息里面他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她本人的气息,说不上来香臭,但是不论多么稀薄,一闻则知她在此生活过。那种第五大道香水味混杂红双喜香烟的,“她”味。
浴室的镜子灰蒙蒙的。马桶冲洗得挺干净,但是水中间漂浮着一支烟蒂,把周围的水都泡黄了小半圈。下水道常有的头发和猫毛都已捡拾干净,旁边却又有一根只抽了一半的烟头。他把它拾起来,发现烟丝烧焦的部分已经脆了,散发出年日持久的气息。他当然不能够像那些小说里写的那样点燃这半支烟,那样忒文艺也忒不洁了。他很干脆地把它扔到了垃圾桶里。
屋子里可供拾掇的垃圾还有很多。半张记了一个手机号的纸,上面只写了一个代号:J。他没有兴趣也懒得去考究这个J是何方神圣,草草将之揉成一团。还有几团猫毛。黑毛和白毛统统混成一团灰白,分辨不清。他这才突然想起,猫到哪里去了?这时他才感到一阵深切的不适不舍之感。实际上过去生活的秩序早已轰然坍塌,他却好像第一次感知到一种滞后数日的、无以言喻的痛楚。
她的手机号半个月前早已不通,大约是换了号,他想。本来以为会在茶几上看到一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但是除了她常用的杯子之外,茶几空空如也。她的大部分家什都没有带走,营造出一种女主人随时可能回来的错觉。杯子底部呈现一种深黑发亮的颜色,他举起来闻才发现那是咖啡余渍。她的确就是这样一个人,洗刷了马桶却不记得冲冲杯子。
当然这无关紧要。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可抱怨指责的。
饮水机里的水还有很多,大半桶的样子,看上去很清澈,但是他不敢喝。至少已经半个月没有更换新水了,十五天里饮水机里将会豢养多少肉眼看不见的菌?除了猫之外他唯一关心的就是那些鱼去哪里了,他离开之前明明还有一整缸的红鹦鹉。但这样也好,总强似亲眼看见一整缸载浮载沉的鱼尸。但是她一个人如何面对这一切并且一一处理,这事情他不敢深想。
阳台上的花居然大多还活着,只除了一盆鸟巢蕨奄奄一息,薄荷彻底死了两盆,薰衣草半枯半荣,其他比如吊竹梅看上去仍一派欣欣向荣。迷迭香绿得发灰发蓝,紫罗兰长势汹汹。瑞典常春藤在充足良好的日晒下每一片叶子都大得不可收拾,且边缘呈现一种发亮的金绿色,看上去营养充沛、光可鉴人。春羽略有一点垂头耷脑,桂花土壤呈初步龟裂状态。但是他用手使劲一摸,发觉底下仍有一点湿意。这一点提醒了他,他挨个把所有植物的土都摸了一遍,发觉大多数的土壤都没有干透。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如果一早离开,那么她一定在几日前回来过。然而她回来所为何事,特为浇花还是想看他到底回来了没有?
他告诫自己万不可自作多情。也许这几天北京并没有太阳,因此土壤水分尚未蒸发完全。而她现在也许在新租的房子里,也许在朋友家,更可能在任何一个交通工具可抵达的城市或者乡村里——近在咫尺抑或遥不可及的。她此次去意已决,否则不会将这么多植物置之不理。但是猜想她曾回来浇水的念头仍然让他心中一动:无论如何她还是有一点不舍的罢,连同和她一起买下这些花花草草的他。
他已多年不吸烟,但发现茶几下面的半包烟后顺手点燃了一根,夹在两根手指之间,让它自燃成烬。香烟的气味,他戒烟后便开始觉得呛鼻,正如她的生活态度他从来不可解。说不得,一说便是错。其实说到底他只不过渴望一种和其他夫妇一样,简单安定有序的生活。
但她要“真正的爱和真正的生活”。
如果这都不算爱。如果每个星期都朝暮相见,一到周末便一起坐车出去寻觅美食,去花鸟市场买花看鱼;如果他下班一回来,便可闻得满室饭香,饭后并排坐着看《喜羊羊与灰太狼》,或他看电视,她自顾自收拾碗筷去洗碗,厨房传来发出教人安心的碗碟碰撞声;如果绝大多数夜晚相拥而眠,她不断为他盖上滑落的被子,只有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夜晚因为太热或赌气偶尔相背;如果早上一醒来没有刷牙便亲吻。如果这一切都不算爱,那么他不能明白。
她大约只是渴望激烈而不能忍受平淡。她要像过山车一样惊心动魄的爱,而他最多最多只能达到摩天轮的程度,由高而低,缓缓行进,一路看风景跌宕起伏,而绝无动荡的危险。此外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检讨的?
最后一次记得起来的争吵。她说:“你只爱自己。其实你和谁恋爱结婚都一样。你并不在意伴侣的精神状态。你懒惰成性。”
他无言以对。
她继续说:“养鱼、看综艺频道、《武林外传》和郭德纲,这都是你的爱好而我不得不接受。而我爱看文艺片和作家电影,你却从来敬谢不敏。周末白天我在你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拖地,是因为除此之外无事可干。你躺在沙发上却置若罔闻,继续看你的《潜伏》和《我的兄弟叫顺溜》。老天,为什么每个台都在放这个什么顺溜?他到底是谁?”
“顺溜是一个电视剧人物。”
“我知道!”
“我不是陪你去花市了么。不是因为你想养花我才养的么。”
“那是因为这是我唯一对你无害的爱好。我变成一个园艺爱好者,这于你而言或者是对于朋友可资炫耀的贤良。”
“你说得太过分了。”
“我每个晚上都渴望下去——下楼去。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待在一起就会窒息。你在那里,比不在更让我感觉孤独。”
“那我每天早上亲吻你算是什么?”
“不过是习惯吧。”
“依你而言,夫妻生活应该要怎么样才算标新立异?”
“你说说就变味了。不是一定要标新立异,我只是无法忍受永远重复的生活。想象还要这样活几十年就觉得立刻可以去死。”
“去死。”她永远把死啊活啊挂在嘴边。须知她已不是那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了,他讪笑着,“你不觉得你的情绪过于暴烈么?”
“我只是闷。我想离开。”
“你不用走。我很快就要出差了。”
“去哪里?”
“南戴河。开一个国际会议。接着再去辽宁。”
“去多久?”
“半个月。”
“这段时间你正好可以好好冷静一下。”他说。
然后半个月他们一直没有联系。他在离开的当天晚上打电话给她就不再通。家中电话一直无人应答,直到回来之后他才发现电话线路早已被切断。这就是所谓的恩断义绝么,他想。最让人莫名其妙的是此事究竟何时、何地、何以发生。这也没有什么,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离婚而已。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感受到某种剧烈的连根拔起的疼痛感,好比此事早已在他预料之中。从她开始静静地散发出一种复杂的冰凉的气息开始,混杂着她习惯抽的那种香烟气味,如果开着空调,这种冰凉感则更为明显。不是冰片、薄荷、清凉油之类的冰凉,而是寒冬腊月铁柱的冰凉。是摄氏十度之下零度以上的冰凉。他看电视的时候不必回头就能感知她在背后停下拖把,冷淡地望着他,接着继续拖地。他不是不知道这一切由来有自——然而当初是怎么会觉得彼此能够天长地久地生活下去,并且兴高采烈地结了婚,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他平静地想起此事然后突然之间掉下泪来。这是她离开后他的第二次。
眼泪有一种奇怪的咸味。湿漉漉的,像他刚刚离开的南戴河的海水味。在南戴河的时候他还时常想起她,坐缆车的时候他想,如果她在,也许会在缆车上唱即兴创作的歌子吧。他摸不准她会怎么唱,唱什么,但是她多半会唱歌,这简直是一定的。她是那样容易喜悦又容易得着满足的人。他喜欢她的声音更甚于她的面容,而熟悉她的气味则超过整个世界。
打开放在沙发上的一本书,是杜鲁门·卡坡蒂的《圣诞忆旧集》。里面散发出一股书籍特有的油墨味儿。她临走的那一天原来在看一个老人和一个男孩的故事,呵,他想。他坐在那里用一下午翻完了那本书,然后想,也许他自己扮演的就是那个无趣的、痴呆的老处女,而她如男童般仍对整个世界好奇。等她知道一切的真相以后,也许会原谅他吧。
当然也许仍然不。
将枯死的鸟巢蕨下面埋藏着一个秘密,然而还没有等到谜底揭开已经人散楼空。那是一只真正的和田玉手镯,上好籽料、洁白剔透、光华玲珑。这还是他祖母留给他的。她临终时对他说:“找一个好姑娘,和你好好过上七年,就把它交给她。从此以后你们就注定一辈子不离不弃啦。”这约定何其仪式化,类似一种巫魇。他临走前眼见着鸟巢蕨日渐枯干,还想着等这盆花彻底死了之后就终于可以开启这个秘密了。她换土的时候会惊奇地碰触到一个沾满土腥气的遗物,这是一种期待,一种关于爱的证明。对于浪漫的表达他从来都力不从心,而内心掩藏的远多于可诉诸言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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