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昨日之前的世界》从人际关系、养育孩子、对待老人、婚配丧事、解决争端、应对危机、养生、宗教信仰、语言习得9个方面,全面还原了原始部落最核心的生活方式,每一点都值得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我们参考和借鉴。书中所描述的传统生活方式大部分都是我们在现代社会中不可复制以及不敢尝试的,但却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现代人的生活。在原始部落即将在地球上销声匿迹的今天,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人类“昨日之前的世界”。戴蒙德希望通过本书告诉我们: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并不是不合理,也不是提倡我们要复古,只是告诫我们也许现代人选择的生活方式并不是最好的,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借鉴传统社会。
作者介绍
贾雷德•戴蒙德现任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生理学教授,美国艺术与科学院、国家科学院院士、美国哲学学会会员。戴蒙德曾以畅销书《枪炮、病菌与钢铁》荣获1998年普利策奖,他的另一部代表作《第三种黑猩猩》曾获英国科普图书奖。此外,戴蒙德的学术研究也使他获奖无数,包括美国国家科学奖、美国地理学会伯尔奖等。他在《发现》、《自然》和《地理》等杂志上发表过200多篇论文。戴蒙德也是全球唯一两度荣获英国科普图书奖
部分摘录:
第一章 朋友、敌人、陌生人、商人 边界 今天很多国家的人民都享有旅行的自由,可在地球上的大部分地区游玩。在自己的国家里旅行当然没有限制。即使人们要跨越国界进入他国,也不必事先通报,只需拿出护照给海关检查(见图19),顶多在出发前必须申请签证,进入他国之后就可畅行无阻。一般在路上行走或是走进公共土地都无须提出申请,有些国家甚至允许你进入私人土地。例如在瑞典,土地所有人可禁止外人进入他的田地和花园,却不得阻止别人进入他的林地。每天,我们可能遇见几千个陌生人,也已习以为常。不管是自由旅行还是遇见陌生人,对我们而言都是见怪不怪的,然而这些只是现代社会才有的现象,对过去的人类社会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直到今天,依然还有一些社会与世隔绝,活在自己的小天地之中。我将在本章以我自己深入新几内亚一个山间村落的经历,来说明在传统社会的土地上出入的情况。我希望借由这些描述架设一个舞台,让读者了解传统社会的多个层面,如战争与和平、儿童与老人的生活,以及这个社会中的人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这些层面我会在后面的章节中深入探讨。
我来到这个山村是因为要调查研究附近山上的鸟类。村子南边有座巍然耸立的高山。我到达这个村子的第二天,几个村民即自愿当我的向导,带着我沿小路走上山顶。我将在那里选定一个营地,进行观察和调查。我们从村子出发沿着小路爬上去,经过一个菜园即进入高耸入云的原始林区。我们沿陡峭的山路走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就在山脊线的下方发现一个杂草丛生的小园圃,当中有一个废弃的小屋。再往上,山路即向左右两边延伸成为T字形。往右的小路还算好走,可沿着山脊继续前进。
我往右走了几百米,瞥见山脊北边有个营地,与我这些新朋友住的山村在同一个方向。另一个方向,也就是山脊南边,坡度较缓,那里也有一片高耸的森林,当中有条溪流,水声潺潺。我想,能在这么一个风景绝美、出入方便的高海拔之处扎营真是太棒了。我不但有机会看到高山的鸟类,附近还有水源供我饮用、做饭、洗衣服和洗澡。我随即告诉我的同伴,我打算第二天搬到北边那个营地,然后住几晚,并找两个人陪我。他们不但可帮我照看营地,还可以充当我的鸟类顾问。
我的朋友一边听我说,一边点头,但是一听到我要找两个人作陪就猛摇头。他们说那里很危险,如果我要在那里扎营,那么两个人根本不够,非得找一群人当保镖不可,还要带着武器。这么大的阵势还如何赏鸟?人多嘴杂,鸟儿不被吓跑才怪。我问:“这里的森林看起来既美丽又宁静,哪有什么危险?”
朋友立刻答道:“住在山脊南边的都是坏人,那些人就是河族,是我们山族的敌人。河族的人虽然不会公然用武器杀人,但常下毒或用巫术杀害山族的人。山族有个年轻人的曾祖父在离村子不远的自家园圃里睡觉时,就被河族的人用暗箭杀害了。”与我交谈的这些朋友中最年长的一个还记得这件事,他说当时他只是个孩子,亲眼看到那个年轻人的曾祖父被人抬回村子,身上还插着箭,村子里的人围着死者哭号。至今,他仍无法忘却那种恐惧。
我问:“我们有‘权利’在山脊上扎营吗?”山族的朋友告诉我,山脊线是山族与河族的自然界线,他们的土地在山脊线以北,而河族则在山脊线以南。尽管如此,河族的人宣称山脊线以北有一些土地是他们的。他们问我,是否还记得在山脊线下方有个废弃的小屋和杂草丛生的园圃。他们说小屋和园圃都属于河族人,借以宣示土地的所有权。
过去我在新几内亚经过部落边界时曾遭遇过一些麻烦,我想我最好听朋友的忠告。尽管我认为此地安全无虞,但山族的朋友不可能让我在没有多人保护的情况下在山脊上扎营。他们认为至少要有12个人陪我,我说7个就够了。最后,我们做了“妥协”,约定人数在7个和12个之间。营地搭建好之后,我数了一下,营地共有20个壮汉,每个人都带着弓箭,还有一些女人来帮忙做饭、取水和拾柴火。此外,他们还警告我,千万不可沿着和缓的山坡,走进山脊线南边那片森林。那森林虽美,但其是河族人的地盘,只要我踏入一步,被他们逮到,就会有很大的麻烦,即使只是赏鸟。山族的女人也不会到南坡取水,因为此举不只是入侵敌人的地盘,还涉及窃取对方宝贵的资源。如果她们真这么做了,那么一定要赔偿对方的损失,不然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山族的女人每天都得走回自己的村子取水,扛着20升的水,往上爬1 500英尺左右,才能到达我们的营地。
我在营地度过的第二个早上就碰到了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事件,我因而领教了山族和河族间土地关系的复杂,它并不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么简单。山族的一个朋友陪我到T形小路,沿着山脊线往左,清理杂草丛生的旧路。我的朋友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我想,我们只要不走到另一边,即使被河族人发现,应该也没关系。但我们突然听到从南边传来的人声。糟了!是河族人!如果他们继续往上走,走上山脊线,再走到T形小路,看到刚清理过的痕迹,就会发现我们的踪迹。他们或许会以为我们图谋不轨,想要侵入他们的地盘,接下来必然会采取行动对付我们。
我满心焦急,仔细听他们的脚步声,想要估算他们走到了哪里。他们的确往山脊线的方向前进,现在走到T形小路了。他们眼尖得很,绝不会没注意到小路刚刚清理过。他们会追过来吗?我发觉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此时,他们的声音变小了。他们打算往南走,回到自己的村子吗?不对,他们继续往北走,往山族的村子前进!我实在不敢相信在我眼前上演的这一幕。河族人想要入侵山族人的家园吗?我细听,发现这群河族人似乎只有两三个人,而且都是大嗓门。如果想偷袭,那么他们应该不会这样大声嚷嚷。
我的山族朋友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告诉我,山族人同意河族人从小路经过我们的村子到海岸边做买卖。他们只能利用小路通行,不得在我们的地盘采集食物或砍柴火。再说,有两个河族男人娶了山族女人为妻,并在山族的村子落脚。因此,河族和山族并非真的水火不容,只是互不侵犯。有些事是可以做的,有些则不行,对此双方已有共识,然而还是免不了有些纷争(如山脊线附近那个废弃小屋和园圃的所有权之争)。
我们平静地度过两天,没再听到河族人靠近的声音。至此,我没见过任何一个河族人,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但他们的村子离得很近,有一次我听到从南方水域传来的他们打鼓的声音,同时我也可以听到山族人从北方水域传来的喊叫声。我和我的向导一起走回营地。我们开玩笑说,假如我们逮到河族人入侵要如何给他们好看。我们沿着小路前进,转了个弯,正要进入营地,我的向导突然闭嘴,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提醒我:“嘘!河族人来了!”
进入营地后,我们发现几个山族的朋友正在和6个陌生人说话:三男二女,还有一个小孩。原来他们就是让我害怕的河族人!他们不像我所想象的怪兽那般充满危险。他们就像一般的新几内亚人,与我的山族朋友没什么两样。河族女人和那个孩子看起来很和善。那三个河族男人虽然携弓带箭(山族男人何尝不是如此),但身穿T恤,如果要作战,那么不会穿这样的衣服吧。我的山族朋友和这些河族人似乎相谈甚欢,没有剑拔弩张之势。这群河族人要去往海岸边,路过此地,于是上门拜访,也许是想让山族人放心,他们只是路过,没有任何不良企图,请我们不要攻击他们。
对山族人而言,河族人的拜访显然只是两族复杂关系的一部分。这样的关系包含各种行为:极少有突袭、杀戮的事件,但以毒药或巫术置人于死地之类的传闻很多;给予对方做某些事情的权利(例如允许对方经过自己的地盘,也接受对方的拜访),然而有些事情则是禁忌(例如在对方土地上采集食物、砍柴火或取水);双方也还有一些纷争(如前述小屋和园圃的所有权),有时可能演变成暴力冲突;谋杀和通婚的事例皆有,但同样罕见。在我看来,这两族人的外表没有差别,他们说的语言虽然不同,但属于同一语族,因此也能听得懂对方说的话,然而他们常以邪恶、鄙视的说法来形容对方,视对方为最可怕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