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1906年,诺伯特·维纳被评为“天才少年”。作为神童,他11岁上大学,18岁获得博士学位,师从多位欧洲著名的数学家,然后在麻省理工学院开始了他辉煌的职业生涯。1948年,他以其著作《控制论》发起了一场科学革命,这本书预见并影响了计算机、机器人和自动化等新技术的到来,开启了信息时代的先声。这位学识渊博、多才多艺的科学巨人的史诗故事是理解21世纪科技与文化交汇的基础。
在这本开创性的传记中,获奖记者弗洛·康威和吉姆·西格尔曼根据丰富的一手资料和对维纳最亲密的家人、朋友和同事的独家访问,揭示了这个杰出的天才最真实的一面,重新审视他留下的宝贵遗产以及他对人工智能所发出的警告的历史准确性,并探索他的革命性思想如何继续塑造我们今天的生活。
作者介绍
弗洛·康威毕业于新墨西哥大学,获得新闻学学士学位。后于俄勒冈州大学获得硕士及博士学位。在那里,她开创了第一个跨学科的交流项目。
吉姆·西格尔曼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哈佛大学哲学系,他还担任过哈佛讽刺报的主席。后作为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奖学金获得者,在哲学、语言学和符号学方面进行了研究学习。
弗洛·康威和吉姆·西格尔曼是获奖记者、传播学研究人员,合著有《迷失》《神圣的恐怖》,现定居美国纽约市。
部分摘录:
世界上最不寻常的男孩儿 可是大象有个宝贝——一头小象——一头新象,他每天好奇心撑破肚皮,一天到晚问个不停。他生在非洲,对非洲的好奇心填也填不满。他问高个子姑妈奥斯翠她的尾羽是怎么长成的,挨了结结实实一耳光。他问大个子叔叔基瑞夫干吗要弄一身泥,受了货真价实一脚踹……可他的好奇心还是用不完!无论他见了、听了、摸了、闻了、动了什么,都要拿来烦死人。
——鲁德亚德·吉卜林 《原来如此的故事》
1906年秋,在美国新英格兰,一个清冷的早晨,20世纪第一位神童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约瑟夫·普利策旗下某旗舰报纸的一名记者从纽约北上到波士顿去采访“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学生”。普利策的报纸每天都刊登大量新闻,报道新发现的天才人物、杰出发现以及改变机器时代的美国社会令人眼花缭乱的发明。一年前,一位名叫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26岁瑞士专利办公室职员在一本不知名的科学期刊上发表了三篇深奥的论文,他被誉为物理科学革命的先驱。世界各地的新闻记者像猎狗一般,凭着敏锐的嗅觉四处打探下一个重大发现。而这次,普利策旗下报纸的这位记者在一个小人物身上找到一条大新闻。
“嘿,妈妈!”一个孩子站在楼梯口上方喊道,“到上大学的时间了吧?”
“是的,亲爱的。”年轻的妈妈刚刚和来访的记者打过招呼,随即回应道。孩子轻快地下楼,脚步踏在楼梯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第一眼见到这位11岁的“波士顿天才儿童”,记者有些发蒙。
“跑进客厅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儿,穿着长筒袜,膝盖处照例是有洞的……上身是仿男式女衬衫,戴着金边眼镜,”几天后记者是这样描述的,“胳肢窝夹着一本书,是希本的《哲学问题》。”
“您好,先生!”孩子问候记者。声音清晰、顿挫有致。记者暗暗吃惊,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语气相当古雅。他礼貌地坐下来,回答记者的问题。
“嗯,是的,我觉得阅读是开心的事情,”他一边说,一边偷看了一眼窗外院子里朝他摇尾巴的狗,“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因为我年纪小才对我感兴趣,其他的男孩儿也年纪小,我不明白喜欢学习有什么好称道的,我不想学习的时候是不会学习的。”
关于这位早熟少年的种种故事,早已传到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以外的地方,其父利奥·维纳是哈佛大学斯拉夫语言和文学专业的老师。男孩儿名叫诺伯特,他在18个月大时就掌握了26个英文字母。在父亲的指导下,他3岁开始阅读;5岁开始用希腊语和拉丁语朗诵,不久又可以用德语朗诵;7岁开始学习化学;到9岁时已经学了代数、几何、三角函数、物理学、植物学、动物学;11岁那年秋天,进入附近的梅德福镇的塔夫茨大学学习,而此时他只接受过3年半的正规学校教育。
记者搞不懂,为什么11岁的孩子不爱童话故事“糖果屋”而喜欢赫胥黎和达尔文。
“哲学比童话故事更有趣,仅此而已,”少年诺伯特自信地说,“事实上,哲学是我的童话世界。”他引用19世纪深受欢迎的自然哲学家恩斯特·海因里希·海克尔的一小段话来说明自己的观点,海克尔首创了“生态学”这个术语,拗口的“个体发育是系统发育简短而迅速的重演”也是他提出的。目瞪口呆的记者变成了抄写员,快速记下诺伯特说的话。诺伯特曾经用德语研究过海克尔的自然论思想,也阅读了荷马和其他古典诗人的经典原著。相较而言,他更喜欢前者,而不是后者笔下的欢乐颂歌。他告诉记者:“海克尔试图揭示宇宙之谜,而荷马只不过是编造故事。”
假以时日,这位少年会潜心研究哲学和诗歌,但目前他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完成大学的学业任务,也要抽出时间享受匆匆而逝的快乐童年。“我有时间玩儿吗?当然,我也玩儿!”看到记者对他的话表现出明显的怀疑,他这样辩护道,“游泳是我的专长,但我也喜欢学习。我和其他男孩儿做完游戏后,就转而钻研赫胥黎或斯宾塞。从他们那里,我可以获得启发,他们引导我思考更伟大的事情。但我最喜欢数学。”
妈妈贝尔塔身材小巧、举止拘谨,她把儿子打发回房间,想单独和记者说几句话。“当然,我们为诺伯特骄傲。谁家父母不是这样呢?”她轻声说道。但接着她强调说:“我们努力把他当作普通孩子来养育,从未让他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我们希望他做一个正常的孩子……”
“诺伯特,亲爱的,”她大声喊道,“请关上房门。”
“好的,妈妈。”他在楼上轻声回答。
“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以为我们对他另眼相看,”她低声说,“但是,当然,我们觉得他异于常人。”
记者欣喜若狂,写了一篇题为“世界上最不寻常的男孩儿”的报道,占据了报纸的整个头版,随即又刊登在1906年10月7日星期天出版的《世界杂志》上。该篇文章让当天的毛里塔尼亚号邮轮下水首航的新闻报道相形见绌,要知道毛里塔尼亚号蒸汽邮轮有望用仅仅5天时间从纽约开到伦敦。它也使当天刊登的每月只要付11.6美元就可以购买曼哈顿上东区公寓房的广告无人问津。
人们看到,一份报纸的整个版面全是如诺伯特本人一半大小的巨幅照片。只见这位未到青春期的少年穿着漂亮的水手服,叉着腰,手放在裤兜里,下身是深色长筒袜和高扣鞋,双腿向外敞开。这幅天真无邪的照片是叠加在另一幅插图上的,插图里有几本装订精美的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和柏拉图的《对话录》,诺伯特摆着姿势站在书上。
报道把他描述为神的孩子,字里行间让人看到宙斯之子赫拉克勒斯小时候的形象:他是“健康的男孩儿……体格健壮,有些胖。腿和胳膊粗壮、胸膛宽阔、皮肤光滑、肌肉结实、头不大不小”。
“但是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记者称赞道,“黑色的大眼睛熠熠生辉,眼神里有种近乎神秘的东西。用孩子自己的话说,这双眼睛似乎已经解决了宇宙之谜。”
接下来,记者在哈佛校园的办公室里采访了利奥·维纳。“我非常不喜欢谈论我的儿子,”维纳言不由衷,“不是因为我不为他感到骄傲,而是因为我说的话可能会传到他耳朵里,让他骄傲自满。”这次,维纳教授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儿子“敏锐的分析性思维”和“超群的记忆力”,此后他在公开场合再没有这样说了。“他不是鹦鹉学舌,靠死记硬背来学习的,而是靠推理。”教授还称赞儿子精通恺撒、西塞罗、奥维德、维吉尔和比较语言学。
“但是他的爱好永远是哲学。”他的声明否认了儿子自己说的喜欢数学,坚持说儿子“懒惰,学习没有他同龄的孩子用功”。
这种勉强的称赞让记者有些困惑,对自己采访对象的命运没有多大把握。像报道的开头一样,报道的结尾言辞夸张,但也留有余地:
不管他将来可能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现在,即使在世界史上排不上第一,诺伯特·维纳也可谓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学生,不对,是少年大学生。
那时,夸张的艺术才刚起步,报纸是人们主要的消息来源,无线电广播还处在实验阶段,对很多人而言,电还只是一个奇迹。就是在这样一个简单的年代,这位“信息时代之父”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他将成为美国20世纪首批媒体宠儿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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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方面,波士顿的这位神童是旧的知识体系的产物,他学习的哲学是古典希腊和罗马的哲学,他的科学思想源头既有经典物理和微积分的创始人牛顿和莱布尼茨,也有维多利亚时代英国的生物学先驱和他们欧洲大陆的同人。
但是这位叫维纳的男孩儿的基因组遵循的是一条不同的遗传线路,这将实实在在地改变他的生活和思维方式。
“我自己就是犹太人,”他在1953年出版的自传《昔日神童:我的童年和青年时期》的开头这样说道。他和父亲、祖父一样,都不信教,然而对于他的犹太血统以及父辈们一代代传递下来的,和宗教仪式没有关系的犹太价值观,他是全心全意接受的。成年以后,维纳将自己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归于犹太人在面对几百年的种族和宗教偏见过程中所形成的“生活态度”。他高度赞扬了犹太教对学问的热爱,自豪地梳理了维纳家族谱系中知名的《塔木德》学者的脉络,其中包括700多年前的一位犹太哲人。
根据家族传说,维纳家族可以追溯到12世纪的犹太哲学家兼医生摩西·迈蒙尼德。迈蒙尼德原名摩西·本·迈蒙,犹太教徒都称他为“摩西第二”,也有人根据他名字的希伯来语首字母叫他“迈蒙尼德”。他1135年出生在西班牙的科尔多瓦,和诺伯特·维纳一样,也是神童。1159年,为了逃避一个狂热的穆斯林宗派对犹太人的迫害,他们一家逃离西班牙,最终定居在埃及,在那里,犹太人是受欢迎的。在埃及,年轻的迈蒙尼德成为一名熟练的翻译和信仰疗法术士,小有名气,被开罗的苏丹萨拉丁指派为私人宫廷医生。迈蒙尼德是那个时代知识的集大成者,是中世纪最重要的犹太学者。他最著名的著作《迷途指津》被中东和欧洲的犹太人和穆斯林广泛阅读,对天主教多明我会会士托马斯·阿奎那产生了重要影响。
诺伯特·维纳总是认为他和迈蒙尼德之间的联系不大。据家族史的记录,19世纪晚期,一场大火烧毁了他祖父在波兰的房子,唯一的族谱也被毁掉。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德国洗劫了该地区的犹太城镇,家族剩下的所有历史联系都被割断。维纳承认:“经过这么长时间,我们所假定的家族血统其实是非常靠不住的传奇。”然而,尽管他自己拥有强烈的世俗主义思想,维纳还是为自己可能拥有这种令人敬畏的历史联系感到高兴。
几年后,维纳的一位表亲有了新的发现,其将家族的历史追溯到法国大革命之前的波兰普里佩特沼泽地,在那里的比亚拉河冲积平原上,利奥·维纳的先辈扎营安家。系谱专家发现,这里的人和几百个迈蒙尼德的现代后裔之间存在血缘联系,这间接证明了维纳和迈蒙尼德之间的血缘关系。后来的事实证明,迈蒙尼德后裔分布的东波兰地区和邻近的立陶宛地区,同诺伯特·维纳父亲的出生地——波兰比亚韦斯托克省的一个小村庄,在地理上具有很紧密的三角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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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晚期,欧洲最后的野牛还漫游在比亚拉河两岸,那时的比亚韦斯托克及周边地区还是俄罗斯帝国的一个半自治政府,利奥·维纳的外曾祖父萨洛蒙·拉比诺维奇于1810年出生在那里。他是个木材商人,在比亚韦斯托克的主街上开了一家豪华酒店,这条街是宽阔的林荫大道,从火车站一直通向市中心大市场。酒店位于犹太人集聚区的黄金地段,因此同样深受最高贵和最卑贱的旅行者的欢迎,既有波兰贵族,也有贫穷的《塔木德》学者,萨洛蒙的妻子罗莎在酒店的餐厅里为他们提供安息日晚餐。
罗莎·拉比诺维奇出生于邻近扎布武杜夫镇的一个富裕的皮匠家庭,家庭成员先后做过邮政官员、政府承包商,最终成为“比亚韦斯托克世袭荣誉公民”,这是俄罗斯帝国时期犹太人渴望获得的最高头衔。罗莎不是一位典型的犹太母亲,她每周都斋戒,但复活节也会给孩子们彩蛋,在拉上的窗帘后放一棵圣诞树。夫妇俩养育了6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儿弗丽达后来成了利奥·维纳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