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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水恶波-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2022年6月27日

简介

《死水恶波》是蒂姆•高特罗出色的首部短篇小说集,背景主要设置在路易斯安那州农村,描述了日常生活抵达崩溃边缘的男男女女,在那一刻,常规让位于危机和天翻地覆:一个酒醉的火车司机制造了一场灾难,一个父亲借来一架飞机追逐绑架他女儿的绑匪,一个年轻人爱上了收音机里的一个声音。风格幽默、悬疑、野蛮,饱含人性的力量。《死水恶波》是一个叙事大家第一部伟大的作品。

作者介绍

蒂姆•高特罗(1947— ),出生于路易斯安那州摩根城,美国小说家,在东南路易斯安那大学教授写作30年,退休后担任该校驻校作家。
高特罗短篇小说见于《纽约客》、《大西洋月刊》、《哈珀斯》、《GQ》等刊物和各种选集。短篇集《与孩子粘在一起》被《纽约时报》评选为年度重要图书。
1999年,高特罗长篇小说《下一个舞步》获得“东南书商协会奖”。《林中空地》获1999年“南方独立书商协会奖”,2003年“中南部独立书商协会奖”。2005年,他获得约翰•多斯•帕索斯奖。《错过》被认为是他迄今最优秀的长篇小说。
高特罗熟悉南方蓝领阶层和法人后裔的生活和文化,作品主要讲述这些人的故事。

部分摘录:
死水恶波
 
 
水泵修理匠哈里·林特尔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他看见乡间狭窄的车道上布满又干又硬的车辙,便扳下变速排档,想让车子缓慢通过。他开的是辆老掉牙的福特,道上隆起的土脊磨擦着车底的轮轴,使得结构单薄的车轮重重地弹跳起来。一群乌鸫鸟从路边死寂的灌木丛中窜出,在天空盘旋而去,宛如撒出去的一把砾石。此刻,他正在思忖,沿着这条路还要开多久才能抵达那个妇女居住的农舍,他在客栈接她的电话的时候,她没有告诉他准确方位,好像她对自己家的具体位置不甚了然似的。道路两旁是草莓田,被炽热的太阳烘烤着。当地居民告诉他,这里已有七个星期没下雨了。
落光了叶子的树枝伸向路心,擦着他的车头灯。卡车后面尘土漫天飞扬,形成一片浓浓的烟雾,如同妇人在扑粉化妆,沿路的灌木林被涂染得灰白灰白,看上去好似火山熔岩稠厚的喷流。显然,此地遇上了一个罕见的旱年。
不一会,他的车在一幢外墙安有挡雨板的农舍前停下。农舍前面有一道倾斜的篱笆,是用带倒钩的铁丝编成的。他推开车门,走下车来,可是不见屋里有人出来招呼,他砰的一声甩上车门,又故意狠狠放声咳嗽。他长期在此地奔波谋生,对这一带农村的习俗有足够的了解,他知道村民们不喜欢陌生的不速之客出现在他们门廊下,如果你是他们的亲戚或邻居那当然例外。尤其在当前的萧条时期,对他们而言生活是如此艰难,简直没有什么人值得相信。最后,他不得不按响车上的喇叭,他发现一扇窗子里总算有了动静。大约过了半分钟,一个妇人走出来,身上穿着薄棉布做的居家便服。
“你是水泵修理匠吗?”她问道。
“正是,夫人,敝人名叫哈里·林特尔。”
她仔细打量着他,仿佛他是市集上一只她权衡是否购买的山羊。
快要跨出门廊的时候,她回过头看了看屋后的那片农田。
“顺着这条小路走一会儿,你准能碰到我丈夫,他正在试着修理那台水泵呢。”
他很反感她说到“丈夫”两字时脸上露出的冷漠表情。碰上那种蔑视自己丈夫的女人,他总感到很不舒服。她走出门廊,经过前院一片长度约莫十五英尺的草地,草地上长满了野生的蓟和苜蓿。她小心翼翼向水泵匠走来,他觉察到她对自己持有戒心。面对困境中的穷人,他常有如坐针毡的感觉,在这个州奔走了很多地方,各色各样的人他都遇到过,由于贫穷,由于世事的艰难,他们丧失了内心的自尊和自信。虽然他自己也是个穷人,至少就金钱而论他是和他们相同的潦倒者,可他不一样,他从不因此而羞愧,更不气馁。她注视他的眼睛。“你猜,我有多大年龄?”
她看上去像四十岁的光景,如果真是这样,要比他小四岁。可是对于农家妇女,你很难看准,所以还是不说为好,哈里在心中盘算。
他注视着她,她的头发呈黄棕色,眼睛是灰色的。她苗条而瘦弱,但是在她打量着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性格中还有强悍的一面。
“夫人,我是来修理水泵的,您的水泵是哪种?有什么故障?”
“我丈夫,他马上就回来,你想知道什么他全会告诉你。但是,现在我想弄清楚你究竟来自什么地方。我从没听到周围有谁谈到过你。“
她的头发打了个松松的结,披在后面,她娇柔地举起手摸了摸头发。这一动作让哈里眼睛为之一亮。他想,她还年轻,她的年龄该是三十五岁上下。
哈里·林特尔斜靠在车门上,右手插在衣前的口袋里。他脱下草帽向后甩去,草帽越过他的肩膀落在车窗里的前座上。“我是密苏里人。”他边说边一只手梳理他黄铜色的短发。
她的表情依然带着强烈的疑问。“在密苏里没有水泵可修?”她问,“要不,是你老婆让你在外流浪?”
“我妻子死了,”他回答,“干我这号营生,只要哪里出现干旱天气,而且当地的水泵工又忙不过来,或者哪里压根儿没有修理匠,机会就有了。我便会跑来占据这一空缺。”
他看着她,又把目光移向她那座墙面斑驳的屋子,他发现窗格上碎了几块玻璃,用硬纸板挡着。
“那么,为什么你不留在自己老家,去把握机会呢?:”
他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她最后那句话带有分机智,这是他从未在一个女人身上看到过的。
“您丈夫在哪里?夫人,五十一号公路那边还有活在等我,那可是支付现金的啊。”
“耐着点性子,我说过,他马上就来。”她叉起双臂,朝他迈近一步,“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外乡人会跑到路易斯安那州这鬼地方来。”
“我总是跟着干旱走。”他说,直起身子沿着栅栏走到一个出口,这里通往一条私人车道。车道上满是高高低低的车辙。妇人尾随在他后面,她的双手滑落到臀部,抚平自己的打皱的衣角。“上个星期我在德州,正干着一揽子好买卖,结果,一场覆盖墨西哥和德州的大雨下个通宵,毁掉了我的生意。因为雨后泵水的活少了,当地的修理匠能够应付过来。”他顺着这条小路放目望去,路边的农田一派惨状,庄稼全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了无生机。“上个月我在佐治亚州北部,在那之前我在阿拉巴马州奔波,忙着抢修水泵。要不是我,那些人哪能让自己的辣椒田碧绿碧绿的。喂,我说,你男人究竟在哪儿?”
“除了我丈夫和两三个来此地找他交易的买主,我从没见过其他什么人。”她开始打量他的衣着,她看得哈里不自在起来。哈里穿的是卡其布的衬衫和裤子,他敢肯定,在她眼中他衣服的整洁是无可挑剔的,而且上面没有补丁。也许,在她周围还没有谁的衣服像这样不打补丁呢。她身上的居家便服看上去像是用褪色的窗帘缝制而成的。“德州,”她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广告,当时我就觉得你是个周游世界和四海为家的人。”
“不,夫人,”他说,“我是个浪迹天涯的谋生者。”他看出她脸上充满疑惑,知道她不可能懂得这两者的区别。她和他遇到过的许多人确实有所不同,她看上去多虑,而且对他紧逼不舍地刨根摸底,这让他甚感厌烦。在这一带,很少有人关心他从哪里来,他们只要确认他是哈里·林特尔就足够了,他们知道,任何失修的农用水泵和引擎,不管它的年份和类别有何不同,只要经他修理,无不手到病除。
他走进农田,约在四分之一英里前方的地方,有一排树是农田的边界。这时,那妇人却快步返回屋里。水泵匠看见有一根电线从屋里拖出来,穿过一棵楝树,然后再穿过沿沟的一排柳树,他猜这根电线是通往一台电动水泵。发觉那个妇人没跟着他,他心中倒有些失落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环顾农庄四周。一切都糟透了。一台泰坦牌拖拉机引起他的注意,它被隐在野草从里的木块托着,头部已被撞瘪。一把锈蚀不堪的盘形耙子废置在拖拉机后面,如果整理一下的话,它准还能用。左边,空旷的地里,两头患浮肿病的奶牛在摆动尾巴。
他走到一排火炬松旁边,它们稀稀疏疏,形成这片农田的边界,松树上寄生了许多黑莓。汗水从他湿透的衬衫上滴落下来。从这排树再过去约莫两百英尺,有一个人正弯腰伏在一台马达上,背正对水泵匠。哈里放声呼喊,径直朝他走去,但那人并无反应。他想此人一定是在专注地检查皮带驱动装置。这个农夫模样的人斜靠着一台钢架,钢架挂在一口敞开的井上。“喂。”哈里走上前去打招呼,但是农夫不答话,像是睡着了,虽然他处于强烈的阳光下,但是他的汗衫还是湿得像一块洗碗布。哈里蹲下来,察看水泵和它的安装方式。他看见水泵用螺栓固定在钢架上,但没有绝缘装置。两根电线悬落在井中。他期待这个人会挪动一下身体,但是这个人没有任何动静。哈里跪了下来,用手指背轻轻地碰了一下钢架,没有被电击的感觉。于是他放心地用手臂抱住这个人,用力将他拖下马达,再将他翻过身来。他死了,毫无疑问是触电身亡的。他的手指被烧焦,黑色的污迹残留在他的裤脚上。他抱着侥幸心理去触摸这人脖上的动脉,但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他坐下,久久地端视这个人的脸,那是一张阔着扁平的脸,尽管他已经死了,但是那脸上还留着愤懑和厌烦。哈里皱起眉,可恨的干旱!他用目光扫视周围的农田,仿佛它们对农夫的死负有责任似的。然后他站身来,走回那座农舍。
刚才和他说话的妇人此刻坐在门廊里的一张摇椅上,在凝视自己那片旱田。她看见修理匠,脸上露出微笑,但笑得很勉强。
哈里·林特尔擦了擦下巴。“您这里有电话吗?”
“没有。”她说着用右手把头发抚平。“五十一号公路路口有家商店,那里有。”
他不想将这个噩耗告诉她,他觉得还是由别人来告诉她比较好。“您有什么女性朋友住在附近吗?”
她警觉地盯着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你为什么问这些问题?”
“我当然有理由。“他说着钻进那辆硕大的表面灰尘蒙蒙的卡车,极力装出什么也没发生。他想让自己赶紧逃离,逃离她那即将爆发的悲哀。
“你转弯过来的头一幢屋,那是玛丽家,可是,那儿也没电话呀。“
“待会儿见。”他边说边推上了离合器。
上了公路,他找到玛丽,他要求玛丽去传话给那个妇人,说她的男人死了,死在水泵边。这个老妪只是点点头就走回自己屋里,然后在儿子的陪同下走出去了。她脸上冷漠的表情令哈里大为困惑,对于邻居的死,她怎么如此无动于衷?
在那家商店里,哈里打电话给县里的治安官报警。他领着司法人员回到农庄的出事现场,向他们详述了他的发现经过。司法人员察看了那具尸体,然后仰面看着赤日炎炎的天空,对水泵修理匠说,他可以去忙自己的生意,下面的事由他们处理。
哈里和一个司法官走出农田,经过农舍时,哈里竭力不让自己把目光投向农舍,可是他却不能够控制他的耳朵不去听。奇怪,他竟然什么也没有听到,既没有刺耳的哭喊,也没有激昂情绪平息后低沉沙哑的嗓音。门廊的台阶上,两个妇女正在平静地交谈,气氛就像是讨论草莓价格那样寻常。当哈里钻进车里的时候,那个死了男人的寡妇用谨慎的目光审视他。他坐在车里,想起刚才闻到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他下意识地朝窗外张望,仿佛要找出香气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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