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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洁女工手册-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热爱 读书 2年前 (2022-06-27) 1543次浏览 已收录 0个评论 扫描二维码

简介

一旦开始阅读露西亚 · 伯林的小说便几乎欲罢不能。 她一生多姿多彩,跌宕起伏,丰富的经历,足以填满几辈子,从而她的小说故事色彩斑斓,题材广泛,戏剧性十足。困境中的孩子,或早年受到的骚扰,或疯狂的恋爱、酒瘾的挣扎、疾病和残疾的艰难、手足间意想不到的牵绊,或沉闷的工作、难处的同事、苛刻的老板,或狡黠的朋友…… 她的作品明快生动,节奏独特,一切都不可预测,结尾又戛然而止,她对人性弱点的同情、叙事语调的风趣机智,以及她温和的幽默,总能让人生的残酷有所缓和。快乐涌出她的作品,照耀世界。这些故事让你忘记自己在做的事,忘记身在何处,甚至忘记自我。你会爱上故事里和你一样矛盾、困惑、渺小的普通人,爱上这平凡琐碎却优雅的生活。 读完这些故事,你会焕然一新。

作者介绍

露西亚·伯林(1936.11.12—2004.11.12)美国作家,1936年出生于阿拉斯加。一生在美国、智利、墨西哥辗转生活,居无定所。有过三次失败的婚姻,独自抚养四个儿子,从事过中学西班牙语教师、电话接线员、病房管理员、急诊室护士、清洁女工、监狱写作教师等各种职业,一边工作一边创作。2004年于玛琳娜得瑞港去世。生前共发表76篇短篇小说,故事多基于个人经历写成。由于生活坎坷、不求名利,在世时未得到大众读者的关注,但在文学团体中具有广泛的影响力。直到逝世11年后,《清洁女工手册》出版,这位文学大师才进入大众视野,获得迟来的尊敬和喜爱。

部分摘录:
我讨厌圣约瑟学校。得克萨斯炎热的一天,我被修女们吓着了,失手打了塞西莉亚修女,被开除。作为惩罚,暑假期间,我每天都得去外公的牙科诊所干活。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他们不想让我和邻居家的小孩一起玩。墨西哥人和叙利亚人。没有黑人。但妈妈说,那也只是早晚的事。
我肯定,他们也想让我避开垂死的外婆梅蜜,避开她的呻吟,她朋友们的祷告,臭气和苍蝇。夜里,靠吗啡的帮助,她迷迷糊糊地睡去,妈妈和外公便在他们各自的房间里自斟自饮。从我睡觉的门廊上,我可以听到他们各自倒波本威士忌时的汩汩声。
整个夏天,外公几乎没和我说过话。我给他的器械消毒,并一一摆好,给病人脖子上围毛巾,端着斯托姆无菌漱口杯,叫他们吐。没有病人的时候,他就到他的工作间里造假牙,或者到办公室里粘剪贴簿。这两个地方都不准我进。他粘贴厄尼·派尔[1]和罗斯福总统的剪报;对日和对德战争的剪贴簿是分开来贴的。他制有犯罪事件剪贴簿,得克萨斯剪贴簿,奇闻怪事剪贴簿:有个男人发了疯,把一只西瓜从二楼窗户扔了出去。西瓜打中他妻子的脑袋,要了她的命,又弹开,砸中婴儿车里的孩子,把孩子也砸死了,可西瓜竟然都没摔裂。
人人都讨厌外公,我猜只有我和梅蜜除外。他每晚都喝得醉醺醺,还发酒疯。他残忍、顽固又自负。他有次吵架,开枪把我舅舅约翰的一只眼睛打了出来,他还羞辱了我妈妈一辈子,让她丢脸。她不跟他说话,甚至不靠近他,因为他脏得让人恶心,吃饭淋淋漓漓,随地吐痰,把湿答答的烟屁股到处乱扔。牙模上的石膏弄得他满身白点子,让他看起来像个油漆工,或者一尊塑像。
他是得克萨斯西部最好的牙医,也许是全州最好的。很多人这么说,我也相信。妈妈说,他的病人不完全是老酒鬼或梅蜜的朋友。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甚至从达拉斯或休斯敦过来看牙,因为他造的假牙棒极了。他的假牙既不打滑,也不漏风,而且看起来和真牙一模一样。他发明了一种秘方,能把假牙做成合适的颜色,有时甚至会让牙有点缺口或泛黄,还带填补痕迹和牙冠。
他不让任何人进他的工作间—只有消防员进去过一次。那里四十年来没有打扫过。有次趁他去洗手间,我溜了进去。尘土、石膏和蜡,让窗户蒙上厚厚一层黑色。仅有的光亮来自两盏摇曳的蓝光煤气喷灯。大袋大袋的石膏靠墙堆着,牙模碎块、盛有各式各样单颗假牙的瓶瓶罐罐高高低低散落在地板上,覆盖着一层石膏粉。墙上挂着一团团粉色和白色的厚蜡,上面垂着蛛网。架子上塞满生锈的工具和一排排假牙,咧嘴笑的,颠倒放的,表情不悦的,如同舞台面具。他一边干活一边哼歌,抽了半截的烟卷经常会引燃一团团蜡或糖纸。着火了,他就往火上泼咖啡,蒙了石膏粉尘而变软的地板因此被染成幽深洞穴般的棕色。
工作间通往一间小办公室,里面有一张翻盖书桌,那是他做剪贴簿、写支票的地方。他签完名后,总是大笔一挥,在署名中间划一条黑线,有时把数额都盖住,让银行不得不打电话来跟他核对。
他给病人看牙的诊室与候诊室之间没有门。工作的时候,他会转过身同候诊室里的人说话,手中挥舞着牙钻。拔过牙的病人在躺椅上休息;其他人则坐在窗台沿或暖气片上。有时候,电话间里也会坐着人。那是一个木板搭成的大隔间,里面有一部投币电话、一台风扇,还有一块牌子:“我从没遇到过不喜欢的人。”
一本杂志都没有。要是有人带来一本,落在那里,外公会把它扔掉。妈妈说,他就是故意跟人对着干。他说那是因为看到有人坐在那里翻书,他会发疯的。
病人不坐着等时,就会在房间里溜达,摆弄两个保险柜上的东西。佛像,嘴里用铁丝串着假牙、可以开合的骷髅头,一扯尾巴就会咬你的蛇,翻转过来后会下雪的水晶球。天花板上贴了句提示语:“你仰着头到底瞅啥呢?”保险柜里存的是做牙齿填料用的金和银,以及一沓沓钱,还有一瓶瓶杰克·丹尼威士忌。
所有窗户都冲着埃尔帕索的主街道,窗户上贴着大大的金字:“H. A.莫伊尼汉医生。本人不接待黑人顾客。”其他三面墙上挂的镜子反射着那些字。通往走廊的门上也写着那句标语。我从来不对着那扇门坐,因为我害怕会有黑人来,越过标语往里看。但除了开电梯的吉姆,我在凯波斯大楼里没见过一个黑人。
有人打电话预约时,外公让我告诉他们,他不再接诊了,于是随着夏季一天天过去,活儿越来越少。最后,就在梅蜜去世前,一个病人都没了。外公把自己关在工作间或办公室里。我有时到楼顶上去。从那里,你可以看到华雷斯[2]和整个埃尔帕索的市区。我会在人群中挑出一个人,用目光追随他,直到他从视野里消失。但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坐在屋里的暖气片上,俯视着扬德尔大道。我花几个小时破解神奇队长笔友的来信,尽管那真的很乏味;密码不过是A代表Z,B代表Y,等等。
夜晚漫长而炎热。就算梅蜜睡着了,她的朋友们也不走,读圣经,有时候唱歌。外公出门,去麋鹿俱乐部,或去华雷斯。8–5 号出租车的司机扶他上楼。妈妈说她出去打桥牌,可也是酒醉归家。墨西哥孩子们在外面玩到很晚。我在门廊上望着那些女孩。她们蹲在路灯下的水泥地上丢石子儿玩。我渴望和她们一起玩。石子儿发出的声音在我听来充满魔力,将石子儿一抛,那声响像唰地掠过鼓面,又像一阵狂风过处,雨点敲打着窗玻璃。
凌晨,天还没亮,外公就叫醒了我。那是星期天。我穿衣服的时候,他打电话叫出租车。他对接线员指名要 8–5 号车,等电话接通了,他说:“跑一趟怎么样?”司机问他,我们星期天去办公室干吗?他没有回答。大厅里黑洞洞的,很吓人。蟑螂在瓷砖上咔嗒嗒四散奔逃,杂志在格栅后冲我们咧嘴狞笑。他启动电梯,狂躁地操纵它轰隆隆上去下来又上去,直到终于在高于五楼的地方停下,我们便从电梯里跳下来。我们停下后,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教堂的钟声和华雷斯有轨电车的声音。
一开始,我很害怕,不敢跟他走进工作间,但他把我拽了进去。里面很黑,像电影院。他点燃嘶嘶作响的煤气喷灯。我还是不明白,弄不清他到底想让我干什么。他从架子上取下一副假牙,把它拿到大理石块上的火焰前。我摇摇头。
“好好看看。”外公张大嘴巴,让我在他的牙齿和那副假牙之间看来看去。
“这是你的牙!”我说。
那副假牙是外公嘴里那口牙齿的完美复制品,就连牙床都一样难看,呈一种病态的浅粉色。牙补过,有裂纹,有些有缺口和磨损。他只换了一颗牙,前面的一颗,加了黄金牙冠。他说,就是这个使之成为艺术品。
“你是怎么弄出这些颜色的?”
“相当不错吧,嗯?怎么样……算得上我的杰作吧?”
“是啊。”我握住他的手。我真开心能在那里。
“你怎么把假牙装上呢?”我问,“能装上吗?”
通常他会把所有牙都拔掉,等牙龈愈合,再在裸露的牙龈上做印模。
“如今有些新牙医这样做。拔牙之前做印模,做好假牙,不等牙龈萎缩就装上。”
“那你什么时候拔牙呢?”
“就现在。我们这就拔。把东西准备好。”
我插上生锈的消毒器。电线已经磨损,迸出火星。他起身去够:“用不着—”我拦住他:“不行,必须消毒。”他笑起来。他把威士忌酒瓶和卷烟放在托盘上,点了支烟,倒了满满一纸杯杰克·丹尼威士忌。他坐在椅子上。我固定好反光镜,给他系上围嘴,把椅子抬高后仰。
“好家伙,我敢打赌,你的很多病人都会希望处于我现在的位置。”
“那玩意儿煮沸了吗?”
“还没呢。”我在几个纸杯里倒满漱口水,取出一小罐嗅盐。
“你要是昏过去怎么办?”我问。
“好事啊,那你就可以拔牙了。夹住牙齿,夹得离牙根越近越好,边拧边拔。让我喝一口。”我递给他一杯漱口水。“机灵点。”我给他倒了杯威士忌。
“你的病人可没有谁能喝口酒。”
“那是我的病人,你的另说。”
“好了,水沸了。”我把消毒器里的水倒进痰盂,铺开一条毛巾;又用另一条毛巾垫着,将器械在他胸口上方的托盘中摆成弧形。
“替我拿着小镜子。”说着,他拿起钳子。
我站在他双膝间的脚踏上,把镜子凑近。前三颗牙很容易就拔了下来。他把牙递给我,我将它们丢进靠墙的垃圾桶。门牙难拔一些,其中一颗尤甚。他停下来干呕,牙根仍深陷在牙床里。他发出一种怪声,把钳子硬塞进我手里。“拿着!”我接过钳子。“剪刀,你这傻瓜!”我在他两脚间的铁板上坐下。“等一下,外公。”
他探身越过我拿过酒瓶,喝了一口酒,然后从托盘里拿起另一件工具。他开始拔剩下的下牙,不照镜子。那声音是树根被拔出的声音,好像树从冬日大地上连根拔起。血滴到托盘上,啪嗒,啪嗒,滴到我坐着的铁板上。
他开始哈哈大笑,笑得那么凶,我还以为他疯了。他栽倒在我身上。我吓坏了,猛地跳起身,把他推回到后仰的椅子上。“拔掉!”他大口喘息着。我很害怕,飞速地想,要是我给他拔牙,结果他死了,那算不算杀人呢。
“拔呀!”他啐了一口,一缕细细的红瀑布顺着下巴流淌。
我把椅子调正。他瘫软下来,似乎感觉不到我把他的上后槽牙往旁边拧着拔掉了。他昏了过去,嘴唇像灰色的蚌壳般闭合。我掰开他的嘴,往一侧塞进一张纸巾,以便拔剩下的三颗后槽牙。
所有的牙齿都拔出来了。我试着踩脚踏放低椅子,但碰错了控制杆,让他打了转,血溅在地板上,洒出一个个圆圈。我往后一闪,椅子嘎吱嘎吱慢慢停下来。我想找几个茶包,他曾让病人咬着这东西止血。我把梅蜜抽屉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滑石粉,祈祷卡,收到花束后写的感谢信。茶包放在电炉后面一个小罐里。
他嘴里的纸巾已被血浸透,一片猩红。我把它丢在地板上,抓起一把茶包塞进他嘴里,按住他的两颌合上。我惊叫起来。全口的牙都没了,他的脸就像一颗骷髅头,一副白骨下面是血淋淋的喉咙。可怕的妖怪,成精的茶壶,茶包上黄黑色立顿标签像游行的装饰般耷拉着。我跑去给妈妈打电话。没有硬币。我想掏他的衣兜,但搬不动他。他失禁了,尿滴在地板上。血泡不断从他鼻孔里涌出,爆裂。
电话响了。是妈妈。她在哭。炖肉,周末大餐。甚至还有黄瓜和洋葱,和梅蜜做的一模一样。“救命啊,救救外公!”说着我挂了电话。
他吐了。哦好了,我想,接着又咯咯笑起来,因为觉得自己好傻,都吐了还想着“哦好了”。我把茶包丢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浸湿几条毛巾,给他擦脸。我打开嗅盐,放在他鼻子底下,我自己也闻到了,不由得浑身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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