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本书是库切的小说,也是“耶稣三部曲”的完结篇。《耶稣之死》的主角是少年大卫。
大卫已经十岁,每周和他的朋友一起踢足球,他们没有设备或者规则。临近孤儿院的院长邀请他们组成正式球队,和寄宿学校的球队比赛。为了在能够获胜的队伍踢球,大卫选择离开自己的家,去孤儿院生活。
然而很快,他成为一种神秘疾病的牺牲品。关于大卫的病,他身边的人们众说纷纭:医生、教师、朋友、父母以不同的方式对待、阐述者大卫的情况。大卫死后,人人都开始了各自不同的纪念方式,甚至有人说,大卫给自己留下了关于世界的秘密信息……
作者介绍
J.M.库切,南非当代著名小说家,被评论界认为是当代南非最重要的作家之一。曾两度获得布克奖,并于200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1940年出生于南非开普敦,现居澳大利亚。
部分摘录:
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他站在公寓楼后面的草地上看着一场足球比赛。对于这种公寓楼里面孩子之间的对抗赛,他通常是唯一的观众。与以往不同,今天还有两个陌生人也在驻足观看: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
球绕着弯儿被传到了大卫所在的球场左侧。大卫灵活地带球,轻松地越过前来阻挡他的防守队员,向正中一记高射。球越过了所有人,越过了守门员,最终越过了球门线。
在这种平日的比赛中,并没有固定的队伍。男孩们跟着自己的感觉分组,自由组合。场上有时有三十个孩子,有时只有六个。三年前大卫第一次加入时,他是岁数最小、长得也最小的孩子。现在他已经步入大孩子的行列,尽管他个子高,但步伐仍然敏捷,带球时很会迷惑对手。
比赛缓和下来,两个陌生人走近;在他脚边正睡着的狗突然醒过来,抬起了脑袋。
“日安,”男人说,“这两支是什么球队啊?”
“这只是邻里儿童临时组队的比赛。”
“他们踢得不错,”陌生人说,“你是孩子的父母吗?”
他是孩子的父母吗?有必要向他解释自己到底是谁吗?“我的儿子在那边,”他说,“大卫,就是那个黑头发的高个子男孩。”
陌生人观察着大卫,这个黑头发的高个子男孩,他正在漫不经心地跑着,对比赛没怎么上心。
“他们想过自己组织一个球队吗?”陌生人说,“让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胡里奥·法布里坎特。这位是玛丽亚·普鲁登西亚。我们来自拉斯马诺斯。你听说过拉斯马诺斯吗?没有吗?就是河对岸的孤儿院。”
“我叫西蒙。”西蒙回应说。他与孤儿院里的胡里奥·法布里坎特握手,对玛丽亚·普鲁登西亚点了一下头。让他猜的话,玛丽亚应该有十四岁,长得很结实,眉毛浓密,胸部发达。
“我这样问的原因是我们很乐意为他们举办比赛。我们有一块正规场地,带有正规的标记和球门。”
“我认为他们就这样踢球挺开心的。”
“如果没有竞争,人就无法提升。”胡里奥说。
“这想法没错。但从另一方面想,组建一个团队意味着只能选出十一个人,并排除其他的孩子,这将违背他们一起踢球的初衷。这是我的想法。但是,也许我错了。也许他们确实希望比赛和提高。你可以问问他们。”
球控制在大卫的脚下。他忽左忽右,动作如此灵活多变,让防守队员不知如何是好。大卫将球传给了一名队友,看着他将球笨拙地踢进了守门员的怀中。
“你的儿子,他踢得非常好,”胡里奥说,“天生会踢球。”
“他比朋友更有优势。他上了舞蹈课,所以他平衡感很好。如果其他男孩也上过舞蹈课,他们就会一样好。”
“你听到了吗,玛丽亚?”胡里奥说,“也许你应该向大卫学习,去参加一些舞蹈课程。”
玛丽亚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玛丽亚·普鲁登西亚平日就踢足球,”胡里奥说,“她是我们球队的主力之一。”
太阳正在落山。过一会儿,那个拥有足球的男孩将要把球收回(“我得走了”),然后孩子们就会散开,各自回家。
“我知道你不是他们的教练,”胡里奥说,“我也可以看出你不赞成有组织的运动。尽管如此,为了男孩们的缘故,请考虑一下。这是我的名片。他们可能愿意组成一个团队去对抗另一个团队。很高兴认识你。”
名片上写着:胡里奥·法布里坎特博士,教导员[1],拉斯马诺斯孤儿院[2],埃斯特雷拉4号。
“来吧,玻利瓦尔,”他说,“该回家了。”
狗把自己的后腿抬起来,放了一个恶臭的屁。
晚餐的时候,大卫问道:“今天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他是胡里奥·法布里坎特博士。这是他的名片。他来自孤儿院。他建议你们男孩挑选出一支队伍与孤儿院的球队打对抗赛。”
伊内斯审视着这名片。“教导员,”她说,“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对老师的另一种好听的称呼。”
第二天下午,当他到达草地时,法布里坎特博士已经在那里,正和周围一群男孩说话。“你们也可以为自己的团队取一个名字,”他说,“你们也可以选择队服的颜色。”
“猫咪队[3]。”一个男孩说。
“黑豹队[4]。”另一个男孩说。
男孩们似乎对胡里奥博士的提议非常感兴趣,他们多数人喜欢“黑豹队”这个球队名称。
“我们孤儿院的球队给自己起名为‘老鹰队’[5],以鹰的名字命名,因为这种鸟眼力是最敏锐的。”
大卫说:“你们为什么不给自己起名叫作‘孤儿队’[6]?”
大家都尴尬地不说话。法布里坎特博士开口说:“年轻人,因为我们不寻求任何帮助。我们不会仅仅因为我们的身份,就希望别人让着我们。”
“你是孤儿吗?”大卫问道。
“不是,我恰巧不是孤儿,但我负责管理孤儿院,并住在那里。我非常尊重和热爱孤儿,在这个世界上,孤儿的数量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男孩们沉默了。他,西蒙,也保持沉默。
“我是一个孤儿,”大卫说,“我可以为你们的球队踢球吗?”
男孩们窃笑。他们已经习惯了大卫的挑衅。其中一个男孩对大卫嘘声道:“别说了,大卫!”
现在该是他介入的时候了。“大卫,我不确定你是否理解成为一个孤儿,一个真正的孤儿意味着什么。孤儿没有亲人,没有家。这时就需要胡里奥博士来帮忙了。他为孤儿提供了一个家。你已经有家了。”他转向胡里奥博士说道,“很抱歉,我把您拉入了家庭争论中。”
“不用道歉。年轻的大卫所提出的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作为一个孤儿意味着什么?它只是意味着你没有可见的父母吗?不是的。从最深层次上讲,作为一个孤儿,就是独处于世。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孤儿,因为从最深的层次讲,我们都是独处于世。正如我对自己所负责的年轻人说的那样,生活在孤儿院里没有什么要感到羞耻的,因为孤儿院就是社会的一个缩影。”
“你还没有回答我,”大卫说,“我可以为你们的球队踢球吗?”
“如果你为自己的球队踢球,那会更好。”胡里奥博士说,“如果每个人都参加老鹰队,那我们就没有可以对抗的球队了。那就没有比赛了。”
“我不是替所有人问。我只是为我自己问。”
胡里奥博士转过头来问西蒙:“先生,你觉得呢?你赞成你们这个球队起名叫黑豹队吗?”
“我没有意见。”他回答道,“我不想把自己的品味强加给这些年轻人。”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其实他还想补上一句:在你出现在这里之前,这些年轻人以自己的方式踢足球就挺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