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环顾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经济学家用复杂的公式为我们的生活定下标尺:经济状况决定了我们在国防、教育、医疗等方面的开支。而当经济学家从GDP数据中得出经济状况良好的判断时,一些人感到悲观,自认生活质量以及获得有意义的工作、洁净空气、良好医疗的机会在下降。这一分歧从何而来?单用GDP衡量经济发展状况有多少合理性?GDP遗漏了哪些重要的部分? 作者戴维·皮林认为,用GDP衡量经济增长已成了一种狂热。然而,GDP不擅长衡量新事物,难以捕捉人类在科技、知识共享、女性的隐性劳动价值等领域内的巨大进步,还纳入了毒品、污染等负面的经济活动。更多并不意味着更好。因而,我们有必要去寻求一些补充方案。 经济增长只是实现目标的途径,而非目标本身。我们一直通过经济增长这块棱镜看待一切事物,而这个习惯扭曲了我们的视线,使我们忽略了真正值得关注的事。这本书深入探讨了其他衡量经济状况的可能指标,比如社会平等、环 保以及人的幸福程度等,为社会回应人的真实需求,而非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增长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作者介绍
戴维·皮林(David Pilling) 英国《金融时报》的获奖记者与编辑,已为其工作25年之久。现任《金融时报》非洲版块编辑,曾任英国《金融时报》亚洲版块编辑,负责全亚洲地区的新闻报道。其前作《日本:生存的艺术》(Bending Adversity: Japan and the Art of Survival)获得广泛好评。现居伦敦,经常到访非洲各国。
部分摘录:
对经济增长的盲目崇拜 反观历史,全球发达国家一直因自己在过去的70年中取得的经济增长成就而沾沾自喜。这种检视经济增长的标尺被称为GDP(国内生产总值),是评判一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的主要指标。每个人都是经济的参与者,而“经济”正是GDP衡量的对象。经济无形无味,却可谓现代社会环境的背景噪声。在新闻头条、商业频道或者政治辩论上,我们都能看见它活跃的身影。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对于这样一个基础词汇,鲜有人知晓它的精确定义,也很少有人知道应该如何衡量其发展水平。我们只知道,经济必须像鲨鱼那样一往无前。
GDP是衡量经济发展水平的指标。如今,GDP所发挥的作用虽与其发明者的初衷背道而驰,但GDP已然成为反映一个国家运转情况的晴雨表。如果经济持续增长,国家就繁荣安定。如果经济出现衰退,国家发展就遇到了问题。但我们密切关注的这个仿佛具有真正意义的指标,更像是一个华而不实的数据。GDP反映出的所谓的经济图景实则受到了严重扭曲,与现实的经济状况相比,其呈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差异。在衡量经济发展水平方面,GDP这一指标已经失灵。
当今的时代是一个“愤怒的时代”。全球掀起以西方自由主义为代表的思潮,各地民众纷纷开始质疑甚至抨击曾经珍视的社会理想和制度。特朗普在美国的崛起,英国的公投脱欧,欧洲国家左、右派非传统政党的兴起,无一不影响着全球局势。由民间暴乱引发的政坛动荡更是席卷了印度、巴西、菲律宾和土耳其。
我们若以传统方式衡量,那么目前这场“全球民愤”运动的规模堪称空前绝后,而有关其触发因素的说法也可谓众说纷纭。然而,其中有一项关于触发因素的说法获得了各方共识:政府描绘的经济图景没能如实反映人们的现实生活,而这种经济图景主要是由经济学家提供的。民怨沸腾在一定程度上源于一直存在的身份认同问题。一些人没钱买房,社会亦无意向其伸出援手。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开始对金钱政治横行与贫富分化加剧的社会现象感到愤怒,且这种愤怒被不断积蓄。除上述因素外,还有一个激发民愤的原因——经济学家对“经济”和“增长”的定义也不再与民众的亲身体验相符。有鉴于此,本书的重点之一即探讨经济学家口中的生活与我们经历的现实生活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差异。
尽管“GDP”是一个耳熟能详的词,但很少有人知道,它诞生于20世纪30年代,且它最初被用于衡量“大萧条”时期的经济状况究竟有多糟糕。二战爆发前夕,它又“重出江湖”,被用于衡量战争可能对国家经济造成的打击。我们首先需要明确的是,经济既不是一个自然现象,也不是一个有待发现的客观事实。1930年以前,世界上不存在“经济”,它与棉花糖、汽车保险或复式记账法一样,都是人们提出的一个概念。
倘若我们将GDP拟人化,那么它就是一个没什么道德观念的人。GDP衡量的是各种产品的产量,而不计较这些产品是好是坏。它欣喜于出现环境污染问题,对于人们需要花钱治理的污染,它更是求之不得。它也欣喜于出现犯罪问题,因为犯罪问题牵涉警力的大量出动及破窗户的修理工作。它还喜欢“卡特里娜”飓风,对战争也持欢迎态度。如果一场武装冲突将城市夷为平地,那么GDP会先衡量其涉及的枪支、飞机和弹头的数量,再衡量战后重建所需的费用。虽然GDP是一位计算数量的好手,但在计算质量方面,它却表现得捉襟见肘。此外,GDP在“餐桌礼仪”方面的认知,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对它而言,一顿摆着三把叉子的晚餐与分别摆着一把叉子、一把刀和一把汤匙的晚餐并无差别。
GDP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它懒得计算不涉及金钱转手的交易,也不喜欢家务活儿(至少我觉得两者有可比性),对于一切志愿活动,它都唯恐避之不及。计算人为活动数量的GDP在贫困国家开展工作只能束手束脚,因为这些国家中的大部分人为活动都发生在经济以外的范畴。例如,GDP能够计算超市里一瓶“依云”矿泉水的经济影响,却无法计算一个埃塞俄比亚女孩因跋涉数公里去打井水而造成的经济影响。
经济增长是工业化大生产时代的产物,因此GDP被设计出来,主要是为了衡量有形的生产活动。它不怎么适用于现代社会的服务业经济,而服务业在许多富裕国家的经济结构中恰好占主导地位,比如保险业、城市园林规划行业等。计算砖块、钢条和自行车等产品的产量时,GDP表现得并不差,但其适合计算的对象仅限于那些“你能搬起来砸自己脚的东西”。在理发、心理咨询或下载音乐面前,GDP就立刻陷入了云里雾里。因此,GDP根本就不是我们想象中那样擅长衡量经济增长。如果我们以GDP为衡量工具,那么如今抗生素的价值不过几个便士,但在一个世纪以前,一位染上梅毒的亿万富翁却可能愿意将半数以上的财产拱手让给医生,以换取7天的抗生素疗程。
简而言之,我们对经济的定义相当粗略。正如笔者曾听某人不经意间提及的那样:“如果你被堵在路上,那么你就是在为GDP做贡献。如果你去朋友家帮忙,那么你就没有为GDP做贡献。”末了,这个人还补充道:“我们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假如你觉得他说得不对,那么我希望你继续耐心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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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隐约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却又说不清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终于,2008年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向全世界宣告:经济指标失灵了。GDP增长让我们有机会为国家经济的腾飞欢呼雀跃,谁知接踵而至的竟是雷曼兄弟公司的破产,以及几乎席卷整个西方世界的经济衰退。美联储前主席艾伦·格林斯潘曾表示:“美国经济正稳步增长,政府不应干涉市场,而应让市场自行创造更多财富。”全世界的人们曾一度对这一言论推崇备至。
事实上,从标准衡量指标来看,我们几乎看不出美国经济稳步增长的迹象。相反,美国经济建立在快要膨胀到极限的购房债务之上,还有越来越高明(实则越来越蠢)的银行家在操纵金融市场,以求自己在分红时赚得盆满钵满。当时,业界人士普遍认为发达经济体已达到一种新的理想状态,即所谓的“大稳健”时期:技术专家已将经济繁荣与经济萧条的循环周期变为历史,不被干涉的市场总能在动态平衡中回归良好的发展势头。
然而,我们没能看到经济增长背后日益加剧的社会不平等现象和各国发展的不均衡现象。美国对中东石油输出国和中国的贸易均出现巨大逆差,而两国均在乐此不疲地将逆差流出的美元以投资美国国债等方式回流美国。被誉为“世界工厂”的中国实则成了美国的债主,中国借钱给美国供其购买自己生产的各类商品。就这样,美国经济看似坐上了螺旋上升的旋转木马,直至它停了下来。几年后,许多西方国家仍在苦苦挣扎,它们千方百计地想将经济拉回2008年以前的水平。因为此前多年的所谓“经济增长”,不过是一种错觉。
若想以GDP的视角看到经济增长,国家就得保证生产无止境。与此对应的,必然是消费无止境。然而,除非人们永远渴望获得越来越多的物质享受和精神体验,否则经济增长终有停止的一天。也就是说,为了使国家经济长盛不衰,我们必须永不知足。现代经济学的基本前提之一就是“人的欲望是无休无止的”。但只要我们扪心自问,就会知道“无穷的欲望最终只能让人接近疯狂”的道理。
若干年前,以幽默讽刺风格著称的杂志《洋葱新闻》(Onion)刊登过一篇文章,文中的主人公是一个叫“陈贤”的中国工人,他负责在工厂生产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塑料粪便”,供千里之外百无聊赖的美国人赏玩。作为一篇典型的“洋葱风格”的文章,它带着浓烈的讽刺意味,也直指现实问题的核心所在。陈贤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被要求生产一堆无用之物——沙拉枪、塑料袋取用机、微波煎蛋器、夜光页面放大镜、圣诞主题文件框、动物形态的隐形眼镜盒,甚至还有墙壁挂钩。他不无嘲讽地说:“我还听说只要美国人不想要某个东西,就会直接扔掉。真是太浪费了!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有这么大的厨房用具需求?为厨房配备煎锅、电饭煲、电水壶及其他基础用具我能理解,为厨房添置能够品尝好茶叶的带盖茶壶也说得过去,甚至再为茶壶配一根温度计也行,可是其他东西有什么用啊?美国人的房子哪来那么大的地方可以放下这些东西啊?比如这个玉米面卷手持器,一辈子也用不了几次吧?”曾有一个美国人回应过类似的问题:“哦,我是真的需要这个银器分类收纳抽屉,否则我的心情会很差的。”只听陈贤回复:“闭嘴,你这个愚蠢的美国人!”
陈贤的这一番话使我们汗颜,因为在美国这样一个富裕的国家里,大多数人都有购买各种新奇玩意儿的习惯,人们甚至在买过之后将它们束之高阁。铺天盖地的广告和来自朋友、邻居的羡慕眼光驱使人们越买越多,越买越高级。当你读到这里时,也许我的iPhone 5(苹果手机)已经成了一个笑话。而诸如洗衣机、面包机之类的商品,其最初的设计并不太关注牢固耐用的产品特性,因而这些产品很容易出现故障。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消费怪圈。
乍听之下,陈贤负责生产的商品的用途的确显得有些荒谬,但它们也实实在在地存在于现实生活中。只需翻看SkyMall(空中商城)的商品目录,飞机上的每位旅客就能在座位上订购各类“必备”商品,比如身着17世纪贵族服装的宠物画像(标价49美元)、用松鼠头制成的标本挂饰(标价24.95美元)、与人等高的丛林攀缘猴玩偶(标价129美元),甚至还有可以安在狗嘴上的橡胶厚唇(标价29.95美元)。这样看来,当一些经济学家叫嚣“当今世界的问题在于需求的长期萎靡”时,我真不明白,我们到底还需要购买哪些东西。
在大多数经济学家看来,世界从未像今天这样美好,消费者的购买力也从未如此强劲。自1942年联邦政府首次公开国民账户以来,美国经济一直呈增长态势。英国和其他欧洲国家同样如此。虽然2008年的金融危机使全球多数国家的经济出现了一段短时间的衰退,但这些国家的经济现已重新恢复增长。尽管经济增速放缓,但国家经济体量从未达到如此可观的水平。如果不断累积的经济增长能够代表国家处于国富民强的状态,那么我们对现状的满意程度肯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