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法兰克墨洛温王朝作为中世纪早期西欧大陆的第一个王朝，它的王后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本书主要描绘法兰克墨洛温王朝王后的出身与婚姻、王后的财产支配与政治参与、王后的宗教活动、王后与教会的关系、王后的历史地位和社会作用，进而阐释中世纪早期西欧文明形成中王后群体的历史特征，从女性学的视角探究该时期社会的全貌。
作者介绍
王秀红，1980年生，山西临县人，历史学博士，先后毕业于云南大学历史系、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现任教于太原师范学院，长期从事世界古代史、西方妇女史研究，在《史学史研究》等刊物上发表论文数篇。
部分摘录：
五王后 在奈尔森、维姆普和艾维希 [1] 列出的众多墨洛温国王和他们的女性伴侣中，笔者发现有些国王是多妻的，有些国王虽然只有一位妻子，但还有不止一位姘居情人。鉴于此种情况，笔者选取五位墨洛温王后为主要考察对象，她们是墨洛温王朝的开创者国王克洛维一世的王后克洛蒂尔德、她的儿子克洛塔尔一世的王后拉戴贡德、墨洛温第三代国王西吉贝特和希尔佩里克这两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各自的王后布伦希尔德和弗雷德贡德以及墨洛温第六代国王克洛维二世的王后鲍尔希尔德。选取她们作为主要考察对象的原因在于：一是克洛蒂尔德、拉戴贡德和鲍尔希尔德是墨洛温王朝的三位王后-圣徒，布伦希尔德和弗雷德贡德不是圣徒，但在墨洛温政治舞台上异常活跃；二是她们出身多样化，克洛蒂尔德、拉戴贡德、布伦希尔德是出身高贵的异国公主，而弗雷德贡德和鲍尔希尔德出身卑微；三是从史料的可操作性看，图尔的格雷戈里等当时的作者对她们有较为详细的记载，不仅有王后的圣徒传，而且有布伦希尔德和拉戴贡德的书信作品留存下来；四是她们生活在墨洛温各个时期，人们甚至可以将她们作为墨洛温历史发展的节点来看待。
一 克洛蒂尔德 克洛蒂尔德（Clotilde/Chrothildis，死于545年）是勃艮第王国的一位公主，她的母亲是高卢-罗马人，父亲是勃艮第国王希尔佩里克二世。据说，她的其中一位名叫贡多巴德的叔叔杀死了她的父亲。 [2] 511年克洛维一世去世后，她守寡33年，此间，她带领儿子们与继子争斗，扶持他们成功获得王位。图尔的格雷戈里的《法兰克人史》、《圣克洛蒂尔德传》、《弗雷德加》和匿名的《法兰克人史》都对她与克洛维一世的姻缘有记载。
克洛维一世是墨洛温王朝的创立者，在481～511年统治着法兰克王国。他在迎娶克洛蒂尔德之前已经有一位姘居情人，而且生了个儿子名叫提奥德里克。 [3]
史料中记载了克洛维一世迎娶克洛蒂尔德的整个过程。最初发现克洛蒂尔德的是克洛维一世派去勃艮第的使节。他们在勃艮第国王贡多巴德的宫廷看到了“聪慧美丽、端庄得体的少女克洛蒂尔德” [4] 。回去之后，使者就向国王讲起这位公主，克洛维一世告诉他的武士们：“我生活中需要一位高贵的妻子，她抚育的后代可能在我死后管理这个王国，所有人都赞成国王的意愿。” [5] 接着，国王便派出使节奥雷利安去勃艮第向克洛蒂尔德本人求婚：
弗洛多维希（Flodoveus，即克洛维）派他（奥雷利安）去勃艮第拜见国王贡多巴德，要求将他的侄女带到高卢当王后。克洛蒂尔德是一名基督徒，在某个周末去做弥撒的路上，按她的习惯，她要向穷人分发救济品。奥雷利安坐在穷人中间假装乞求救济。圣克洛蒂尔德走近他并给了他金子，当她做这些的时候，他亲吻了她的手并从后面拽了拽她的斗篷。后来，圣克洛蒂尔德派她的女仆将奥雷利安带来见她，并询问他为什么假装穷人，为什么拽她的斗篷？……他说是国王弗洛多维希派他来见她，并且说国王想娶她为妻。看看他的戒指、其他装饰品和订婚礼服吧！圣克洛蒂尔德接受了戒指和其余的礼物并将它们放进她叔叔的国库里。 [6]
这次求婚最初并不是公开的王国之间的联姻，而是法兰克使节直接与克洛蒂尔德接触，希望获得她的同意。她收下了求婚礼物，然后说：
“请代我问候你们的国王，但是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做才能达到你所要求的。因为一名基督徒和异教徒结婚是不合乎习惯法的。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此事，由上帝的意志决定吧，你可以平平安安回你自己的王国去了。” [7]
第二年，克洛维一世再次派奥雷利安去勃艮第求亲。这次是公开向国王贡多巴德提亲。贡多巴德听说该消息后，担心克洛维一世是在找机会入侵勃艮第，没有答应亲事。勃艮第人听说此事后，害怕激怒法兰克人，敦促贡多巴德答应亲事，然后，贡多巴德将克洛蒂尔德和一些王家饰物交给了奥雷利安。“她同意他领她去法兰克的苏瓦松城见国王弗洛多维希。在那里国王欣喜地接受了她，并合法地（legally）与她成婚。” [8] 使节奥雷利安与克洛蒂尔德的对话表面上看是王后克洛蒂尔德有很大的主动权，而实际上反映了国王克洛维一世迎娶她的政治意图是通过她开启与勃艮第国王贡多巴德的王国外交。
克洛维一世和克洛蒂尔德订婚的故事表明新娘属于礼物和交换体系中的一部分，生动地描绘了订婚礼物所产生的义务。不可否认，这个故事有些史诗传说的成分，但其背后的精神世界是属于墨洛温时代的，充分反映了当时人眼中的王室婚姻观。这种通过交换礼物产生的婚姻缔结形式在墨洛温时期具有普遍性。
尚策尔等学者推测，在克洛蒂尔德之前，克洛维一世可能与贡多巴德的姓名不详的女儿已有婚约，而阿维图斯便是这桩外国婚姻的筹划者。这位公主于501年不幸意外死亡，而两个王国的婚约不能撕毁，所以才有了克洛蒂尔德代替已故公主与克洛维一世结合的婚姻。 [9]
这桩婚姻至少表明以下几点：一是墨洛温初期国王要迎娶异国公主首先要知会他的武士们并经得他们的同意，然后派使臣带着大量礼物去求婚；二是国王是否有其他女人、是否有子嗣并不影响他与出身高贵的公主缔结婚约；三是国王娶妻之时许诺让她所生后代继承王国，但并没有说他与姘居情人所生之子没有继承权；四是经过这种程序缔结的婚姻被时人认为是合法婚姻。
在格雷戈里和弗图纳图斯等人眼中，被誉为合法婚姻典范的是克洛维之孙国王西吉贝特一世与西哥特公主布伦希尔德的婚姻。
二 布伦希尔德 布伦希尔德（Brunehild/Brunichild，534～613年）是西哥特国王阿塔纳吉尔德（Athanagild）和妻子戈伊思温特（Goiswinth）的女儿。除了知道她放弃了她父母的阿里乌斯（Arians）信仰皈依公教之外，人们对她在其丈夫西吉贝特活着时的经历知之甚少。布伦希尔德有两段婚姻，一是以西哥特公主的身份嫁给了西吉贝特；二是在西吉贝特死后以寡妻-王后的身份嫁给了他的侄子墨洛维。
关于她的记载主要见于两部《法兰克人史》、《弗雷德加》以及她与教皇大格里高利等人的书信往来。大格里高利暗指她是教会的改革家，称她为“最优秀的女儿” [10] ；《昂德洛条约》曾称她是“最荣耀的夫人”，也正是这位夫人摄政长达38年之久，驱逐了圣徒哥伦班，成为墨洛温历史上饱受争议的王后。
她的丈夫西吉贝特是克洛塔尔一世之子，561年克洛塔尔一世死后，他与希尔佩里克、贡特拉姆、查理贝特分割继承了法兰克王国，西吉贝特接管了提奥德里克一世的国土。 [11]
按照西哥特的习俗，婚姻由两个法律步骤组成：订立婚约和完婚。婚约由未来的新郎和未来新娘的父亲共同签订。 [12] 西吉贝特便是遵循这一习俗向布伦希尔德的父亲提亲。很显然，他是想找一个与自己身份地位般配的妻子以增强他的实力：
国王西吉贝特看到他的兄弟们娶的妻子都与他们极不般配，有些自降身份娶了他们自己的仆人。因此，他派使节载着大批礼物到西班牙向国王阿塔纳吉尔德求婚。她举止优雅得体、容貌可人、风度高雅、聪明伶俐。她的父亲没有拒绝这门亲事，并给她带了大量嫁妆将她送走。西吉贝特集合了他王国内的诸位要人、摆设宴席，高高兴兴迎娶布伦希尔德。当然，她是一个阿里乌斯信徒，但是，通过主教们的布道和国王的恳求，她皈依了正统。她接受了神圣的三位一体并作了涂油洗礼。奉基督之名，她依然是一名公教徒。 [13]
格雷戈里将布伦希尔德作为国王理想的伴侣，因为她不仅带给西吉贝特大量的嫁妆，而且皈依了正统基督教，她也是他唯一的妻子。
诗人弗图纳图斯于566年到达梅斯的奥斯特拉西亚宫廷，参加了西吉贝特和布伦希尔德的婚礼并在这些宫廷要员面前唱了祝婚诗，引起了墨洛温社会上层人士的注意。他对这场婚礼大加褒扬，祝贺这位国王的统治和他的新娘皈依正统基督教：
你卓越的妻子因皈依公教而增辉，
教会之家因你的所为而强大。
基督因王后布伦希尔德的美德而爱她，
当他将她交给你时，
你得到的是比自己希望的更好的一切。
借由基督的馈赠，她与你合法地走在一起。 [14]
弗图纳图斯也曾赞美西吉贝特忠诚于布伦希尔德，赞美他在他们的婚姻面前忠贞不贰。在格雷戈里时期汇编的《奥斯特拉西亚书信集》中称克洛多辛德和布伦希尔德为基督的神圣教会的女儿。 [15] 宝多妮维雅也称布伦希尔德是“最安详的女士” [16] 。
格雷戈里在褒扬布伦希尔德的婚姻和信仰时，心中有明确的对比人物，那就是当时另一位分王国的王后弗雷德贡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