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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的记忆-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2022年6月28日

简介

随笔这种文体灵活多样,既可以撰物品、抒性灵,又是思想最灵活方便的表达方式。它不力图展示社会生活的宏阔图景和历史全貌,而是追求书写者的个人经验、感受和思考,表现的是片段的人生、社会、思想等等,故常常是以小见大,婉而多趣。作者读书极博,有旧出版人的情怀,文字耐读,可见当下文化风貌。

作者介绍

秦颖,1987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获历史学学士和硕士学位。曾在湖南人民出版社(湖南出版社)、广东花城出版社工作,曾任《随笔》杂志主编,现任职于南方出版传媒总部。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编审。业余从事学术研究、写作、翻译和摄影。在《史学史研究》《读书》等报刊发表文章三百余篇;翻译作品有《斯蒂文森短篇小说选》等。拍摄有《随笔影像》系列作品,文字和摄影作品以《影像忆谈》《影中人》《影像手记》等专栏形式在《文汇读书周报》《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等发表。

部分摘录:
我的美食启蒙,来自陆文夫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美食家》,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了。在经历了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童年少年时代之后,这电影在我眼前打开的是一个奇异的世界:一大早摸黑起来为的只是一碗头汤面,冒着风险干的竟是邀一帮食友聚宴的勾当,白色的食盐竟然是一切美味之源。今天,这都不是问题了。问题是如何追逐美食,享用佳肴,及时行乐。这个时代的人颇有些犬儒心态,往往把口腹之欲作为最最堂皇、值得夸耀的欲望加以强化、追逐、谈论。这也难怪,民间早就有了谚语:人生一世,吃喝二字。吃喝变成生存的目的、生存的哲学了。奈何?之所以有这么一番回忆和感叹,是因为最近编辑的一本书,《感觉的自然史》(戴安娜·艾克曼著,花城出版社“三尺书架”之一种),它从历史文化的角度谈论人的五种感官,读来颇开眼界,且意趣盎然,特别是味觉一章,勾起了我的许多记忆和联想。
书中说,“食物”一词所指的东西,并不像岩石、雨水这些词一样那么简单。“食物对大多数生命来说,是快乐的源泉。那是一种复合的满足感,既是生理的,同时也是心理的,其中很大一部分还与童年的记忆相关联。”读到这,我有被击中的感觉。这话直接与我的经历体验联系起来了。那是几年前,去深圳玩,一个朋友在自家开的湘菜馆——“伊辅园”招待我们。这馆子颇有些古意,墙上挂有赵朴初老的翰墨:“伊辅园释名。”据说伊辅公丁善庆,餐馆老板的祖上,岳麓书院第十二代山长,为解决进京赶考的学子的吃饭问题,发明了方便面。“伊面”一词由此而来。这天的饭桌上那满满一桌子菜里,让我酣畅淋漓、大快朵颐的竟是一钵不起眼的香干煲。至今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那一钵热气腾腾的香干子端上桌后,一方面是习惯,一方面是其色香的诱惑,我先舀了满满一勺,然后将那一整勺切成拇指大小的香干丁连同荤素辛辣五颜六色的配料囫囵送入口中。
接下来,用舌头感觉其质地,尝试其辛辣,用鼻子嗅吸其芳香,用舌头将之翻转腾挪,然后慢慢咀嚼,同时咀嚼的声响在耳际回旋。且慢,这是套用了《感觉的自然史》一书中的描述,作者说“细细地品味”的物理、生理、心理的过程该是如此。大概是吧,但我的品味方式没有这么雅致,通常是狼吞虎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品美食之味,享美食之乐。这大概是那个匮乏年代留下的后遗症吧。回头来看这一勺香干,其味道纯正,质感圆润爽滑,咸辣够劲,混合味丰富。突然我想起了小时候吃的香干的味道,想起了小时候的吃食。
我的童年和少年基本上以“文化大革命”十年为中心。在那样的年代,生活物资奇缺,许多的生活必需品,像肉、米、油、棉布等,都得凭票供应,父母微薄的收入除了一家四口的生活,还要赡养老人,因此每周的打牙祭只有星期天,买两毛钱瘦肉,或蒸或炒或开汤,美味得让肚子觉得里面的油水似乎更加不足了。平常吃什么呢?长沙这地方,或者说我家里,腌菜、泡菜、干菜、豆制品是例牌。可想而知,饥饿感是我们惯常的感觉,平常为了解馋,不免会顺手牵羊,将人家晾在屋外绳子上的干菜、晒在簸箕凉席或地上的红薯片抓一把,塞进裤口袋当零食。豆制品常见的有这么几种:豆腐脑、豆腐、香干子、兰花干子、油豆腐等。这些东西价廉易得,营养也不错。在我看来,香干子最特别,一个多公分厚,四四方方如小孩的巴掌大小,褐色的表皮雪白的里肉,厚实润泽,而有一股子酱香和豆香。它是做菜的好原料,可配各种荤素菜料爆炒或闷煮。对小孩子来说,还可当点心“生”吃(其实是熟的)。除了配料的变化,不同的刀工——切片切丝切丁——也会带来不同的味道。这是遗忘了多年的童年味觉记忆和饮食之乐。离乡多年,几乎见不到小时候吃过的那种香干了。南粤也有香干,但制法不同,压得扁扁的,成了干瘪的薄片。如此制法,失去了一种滋润,少了一分厚实,入口后缺了圆润爽滑,也少了点酱香豆香。伊辅园的这钵香干煲让我第一次意识到食物不仅引人思乡,还撩人怀旧。这大概就是书中所说的,食物会引爆记忆深处的童年味觉了。当我兴奋地这么告诉大家时,心里竟当作是自己独一无二的个人感受跟大家分享了,大有野人献曝之嫌,表达得却是那么的率真恳切。
味道的记忆是那么的牢固顽强不讲道理,其实,里面包含的何止味道本身呢?那已不仅仅只是欲望的记忆了,套用一个时髦的词,是“人文”的记忆。但是,味道的记忆又的的确确是一种生命的记忆。漂泊在外的游子,垂老之年思念家乡亲人,常思“叶落归根”。这么说,崇高而深情,只是有些形而上,细想下来,似乎还不够说服力。倒是作家阿城的一个说法,似更近实情。阿城说,所谓“叶落归根”,其实是人老了,胃实在忍受不了异国他乡的饮食,非得回来过把瘾再死。这形而下的解释真真让我们感受到了生命的顽强与脆弱,生活的奇妙与无奈。我听到过两个故事,虽然主人公并没有漂洋过海,但并不妨碍拿来作为这话的旁证。
一次在西安,饭桌上听陈忠实先生说起,路遥先生弥留之际,提出想吃小时候妈妈做给他吃过的钱钱饭。但周围的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怎么做,于是四下里打听。好不容易问到了,原来那是用小米和黄豆煮成的稀饭。之所以叫钱钱饭,是煮在饭里的黄豆不是颗粒,而是敲成圆扁扁的形状,像铜钱一样。但黄豆一敲就碎,如何敲成一个圆饼饼,还真不容易。他们听说延安某地,仍沿用古法做这种饭,乃专门开车去找,一来一回之间,路遥先生等不及,先去了。这成为路遥先生生前的一大遗憾。另一个故事是北京一个朋友的亲身经历。他生长在晋东南山区,出来读书然后留在北京工作,改不了饮食习惯,一直是自己做手擀面。长期的磨炼,不仅揉得一手好面(这是擀出来的面条好不好吃的关键),而且还能调出各种味道的臊子。如此地道的手擀面北京城里是找不到的,这成了他招待朋友的保留节目。一次,有一位山西籍的老干部癌症晚期,所剩时间不多,想吃小时候吃过的那种手擀面。儿女们到处打听,端过几盆所谓的手擀面回去,都不是那味,听说我这位朋友有一手,也是抱着试试的心理,请他做了一大锅。这回才让老爷子大快朵颐,心满意足了。
可见味道这玩意儿是有顽强而准确的记忆的。如此说来,味觉的本源是不是就是一种欲望的记忆呢?!这种记忆不是先天生成的,而是后天(童年少年)养成的,因此它便常常与我们的生长环境、生活状态、地域特点、人事亲情联系在了一起。
书中还说,“味觉始终是一种亲密的感官”,“味道始终是一个考验或测试。有胃口的人,通常是那些以强烈的个人方式赞美生活的人,他们发现生活中既有奇妙壮丽,也有平淡乏味”。如此看来,欲望必得通过胃口来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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