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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之歌-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2022年6月30日

简介

短篇小说集《盲人之歌》首版于1964年,是墨西哥文学大师卡洛斯·富恩特斯的第二部短篇作品集。全书由七篇充满魔幻色彩的奇妙故事构成,分别是《两个埃莱娜》《娃娃女王》《命中注定》《旧道德》《生活的代价》《纯洁的心灵》和《捉海蛇》,其中有四篇都曾被改编成电影搬上大银幕。每篇故事构思精巧,情节设计充满戏剧性,主人公的命运往往在结尾处陡然逆转,令人始料不及。本书标题“盲人之歌”出自西班牙诗人伊塔大司铎胡安•鲁伊斯于十四世纪编纂的一部诗歌汇编集《真爱之书》的最后一部分。本书出版时间与富恩特斯的处女作《戴面具的日子》相隔十年,在这十年中,通过创作《最明净的地区》《良心》《阿尔特米奥•克罗斯之死》《奥拉》这四部长篇作品,富恩特斯积累了丰富的写作经验和娴熟的写作技巧,这一切都使得1964年问世的《盲人之歌》能够成为作家当之无愧的经典力作。

作者介绍

卡洛斯·富恩特斯(1928-2012),墨西哥著名作家、文人、外交家,西语美洲文坛最出类拔萃的作家之一,与加西亚•马尔克斯、巴尔加斯•略萨、胡利奥•科塔萨尔并称“拉美文学爆炸”四主将。1977年,荣获西语美洲最负盛名的文学奖项罗慕洛•加列戈斯国际小说奖;1987年,荣获素 有“西语世界诺贝尔文学奖”之称的塞万提斯文学奖;1994年,荣获西班牙著名文学奖项阿斯图里亚斯王子奖。

部分摘录:
我来了,是那张特别的卡片让我想起她的存在。我在一本早已遗忘的书里发现了卡片,洇透纸张的稚嫩笔迹在书页中若隐若现。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整理藏书,书架最上层的几本很久都没动过,与它们的重逢给我带来接连不断的惊喜。因为时间太久,书页边缘已经变得毛毛糙糙,金粉和灰屑的混合物落在我的手上,唤起我对某些身体上的脂粉的记忆——那些身体起初是在梦里隐约窥见,而后又在我们被领去看第一场芭蕾演出时成为令人失望的现实。那是一本属于我的童年的书,或许也曾出现在很多孩子的童年里。书中讲述一系列多少有些可怕的训诫故事,让我们扑到长辈的膝头,一次又一次地问:为什么?孩子对父母忘恩负义,姑娘被马夫拐骗后羞耻地回家或是欣然离家,老头以免去抵押为交换、娶来饱受恐吓的家庭中最甜美也最悲伤的女孩,这都是为什么?我已经忘了这些问题的答案。只看到从斑斑点点的书页中飘下一张白色卡片,上面是阿米拉米亚张牙舞爪的字迹:阿米拉米亚没忘几她的小伙伴,来我花的地方找我。(2)
卡片背面画着一条从X出发的小路,X无疑指向公园里的那把长椅——我少年时抗拒烦人的义务教育,常常抛下课业,一连几个小时坐在那里看书。我那时候看的书虽然不是自己写的,却也近乎我的手笔:没人会怀疑,书中那些海盗、沙皇的信件,那群比我稍稍年幼、整日划着木排游历美洲大河的小孩,完全可能出自我的想象。我倚在长椅的扶手边阅读,宛若端坐于神奇的鞍架,起初全然没发觉那阵跑过公园碎石、停驻于我背后的轻盈脚步。是阿米拉米亚。倘若她没有在某个午后淘气地噘起嘴唇、皱着眉头把蒲公英的毛毛吹向我,搔我的耳朵,我都不知道她已经安静地陪伴了我多长时间。
她询问我的名字,表情严肃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带着不算天真也并非老练的微笑告诉我她的名字。我很快意识到,可以这样说,阿米拉米亚选择的表达方式介于孩童的天真无邪和成人化的言行举止之间,教养良好的孩子一般都熟稔后者,特别是在诸如自我介绍和与人告别的严肃时刻。阿米拉米亚的庄重近乎一种天生的本领,相较之下,她任性自然的时刻倒像是后天习得。我想用一个又一个午后的一连串定格画面回忆她,拼出完整的阿米拉米亚。我惊讶于自己竟想不起她真正的模样,也想不出她确实的动作,或许她步履轻盈,面带疑问,不住地左顾右看。我记忆中的她大概始终是静止的,如同定格在相册中。山坡从一片三叶草田倾下,落至我看书的长椅所在的平坦草地,阿米拉米亚是远远的坡顶上的一个点:一点流动的光影和一只从高处对我打招呼的手。阿米拉米亚停在半坡,白色的裙摆蓬松着,碎花短裤的底边紧紧地环着大腿,她张着嘴奔跑,被风吹得眯起眼睛,开心地流泪。阿米拉米亚坐在蓝桉树下装哭引我靠近。阿米拉米亚低着头,捧着花:某种柔荑花序的花瓣。后来我才发现这片花园里并不长这种花,它或许来自阿米拉米亚家的花园,因为她的蓝格子围裙的口袋里常常盛满那种白花。阿米拉米亚看我读书,两只手撑在绿色长椅的横栏上,一双灰眼睛仔细地观察:印象中她从没问过我在读什么,仿佛能从我的眼睛里猜出书页上描绘的画面。我把阿米拉米亚拦腰托起,她在我的头顶旋转,放声大笑,好像在那种缓慢的飞行中发现了另一种看世界的角度。阿米拉米亚背对我,高举手臂,挥舞着手指向我告别。还有阿米拉米亚在我的长椅周围摆出的千姿百态:她倒挂着,双腿踢向空中,短裤鼓鼓的;她盘腿坐在碎石上,下巴贴着脖根;她躺在草地上,肚皮朝天;她编树枝,她用小棍在泥里画动物,她舔长椅的横栏,她躲在椅子下,她一声不吭地折断陈年树桩上松动的树皮,她定定地看着山坡之外的地平线,她闭着眼哼唱,她模仿鸟、狗、猫、母鸡、马的叫声。这是她之于我的一切,却也什么都不是。我记起的所有这些都是她陪伴我的方式,也是她独自在公园时的表现。没错,我对她的记忆之所以零零碎碎,或许是因为我对这个圆脸小女孩的观察穿插在阅读之中。我时而看书,时而看她平直的头发在阳光的反射下变幻颜色:有时是麦秸色,有时是深栗色。广阔的世界便是从那时起通过阅读成为我的乐土,而我至今才发觉,当时的阿米拉米亚建立起我人生的另一个支点,成为我踌躇的童年与这片花花世界之间的张力。
那时候的我并不这么想。那时令我想入非非的是书中的女人,是那些女王装扮、秘密购买项链的尤物(这个词曾经让我神魂颠倒),是在床上等候君主的虚构的神话形象——身体的一半是人类,另一半是胸脯雪白、腹面湿润的火蜥蜴(3)。于是不知不觉地,对于这位小小伙伴,我从起初的冷漠到开始接受她的可爱和庄重,再到不加思考地拒绝她无用的存在,直到终于对她忍无可忍。对于当时已经十四岁的我,那个七岁的女孩不过是现实中的匆匆过客,尚未激起萦绕回忆的怀念。我竟然会软弱到任由自己被她吸引、裹挟:和她手挽手,一起在草地上奔跑;一起摇晃松树、捡拾松果,好让阿米拉米亚把它们悉心保存在围裙口袋里;一起造纸船,兴奋地沿着水渠追逐。而在那个午后,当我们高兴地尖叫,一起从山坡上滚下来,一起落在山脚,阿米拉米亚趴在我的胸脯上,我的唇间夹着她的头发,感受她在我耳边的呼吸,她沾了蜜糖的黏答答的手臂环着我的脖子,我生气地拽开她的手,让她掉了下去。阿米拉米亚摸着受伤的膝盖和手肘大哭,我则坐回到长椅上。后来阿米拉米亚就离开了,第二天她回来,默默地把纸片递给我,接着哼起小曲消失在树林里。我犹豫是要撕碎卡片,还是把它夹在书里。《庄园的午后》(4)。和阿米拉米亚待在一起,连我看的书都变幼稚了。她再没回来过,而我没过几天就去度假了,那之后便回归了高一的课业。我再没见过她。
二 而现在,我回到了那个被遗忘的公园,驻足在那条种有松树与蓝桉的林阴道前,不愿面对眼前这幅浑然陌生但又真实到令人痛苦的画面:我发现这个林子不过是弹丸之地,而那片宽阔到能容纳一波又一波幻想的空间,不过是被我的记忆执意铺展扩大了。斯托戈夫(5)、哈克贝里(6)、米莱迪·德温特(7)和赫诺韦娃·德布拉班特(8)曾在这里出生、交谈、死去,就在这片小得可怜的园子。园子四周围着生锈的铁栅栏,里面稀稀拉拉地种着一些无人看管的老树,唯一的点缀是一把仿木质的水泥长椅。这把椅子迫使我承认,那条漂亮的、涂着绿漆的铁质长椅或许从未存在过,只是我回顾过去时胡思乱想地创造出来的。还有那座山……我怎么能把它想成阿米拉米亚每天散步时爬上爬下的高岗,还有我们一同滚下的陡直山坡?那不过是片棕褐色的小草坡,远不及我的记忆企图赋予它的高度。
来我花的地方找我。按指示,我应该走过园子,离开树林,两三步迈下小坡,横穿小小的榛子园——是在这儿,她准是在这儿捡了那些白花。我推开公园嘎吱作响的铁栏,猛地发觉自己正站在街边,我意识到年少时的每个下午都如奇迹般全然阻断了周围城市的搏动,隔绝了混杂着鸣笛声、钟声、人声、哭声、马达声、广播声、咒骂声的浪潮:真正吸引人的,是清静的花园还是热烈的城市?等信号灯变了色,我一边注视着拦截交通的红色眼球,一边走向对面的人行道。我看了看阿米拉米亚的小纸片。说到底,那幅简图才是这一刻的真正引力,只是想想它就让我惊叹。在十四岁的那些悄然而逝的下午之后,我的生活不得不步入正轨。如今二十九岁的我拥有达标的学历,主管一间办公室,收入不高但很稳定,依旧单身,没有家庭需要赡养,已经有些厌倦了和秘书们的风流韵事,偶尔去郊外或海滩出游只能让我勉强地兴奋一阵儿。我缺少年少时我的书、公园和阿米拉米亚曾带来的那种强大引力。我走过城郊的这片低矮的灰色街道。一幢接一幢的平房单调地延续着,长长的窗户外装有护栏,大门上的油漆已经脱落。一些做工的声响只是略微扰乱了整体的单调:这边是磨刀人的霍霍声,那边是鞋匠的咚咚声。街区的孩子们在围有栏杆的街侧玩耍。一架手摇风琴的乐声混着围观人群的喧嚷传来。我停下片刻看着他们,一瞬间感觉阿米拉米亚也许会在那群孩子之间,用腿倒挂在阳台上(她热衷于这类杂耍),不知羞地露出碎花短裤,围裙的口袋里盛满白花。我笑了,第一次想要想象她如今二十二岁的样子。若是她还住在标记的地址,定会笑我还记得这些,又或许她早已忘记在花园度过的一个个午后。
那座房子与周围其他的一模一样。大门和两面装有护栏的窗户都闩着。房子只有一层,顶上围着仿新古典风格的横杆,大概是用于遮挡屋顶上的陈设:晾晒的衣服、几个水缸、用人的房间,还有畜栏。在按响门铃之前,我想要先摒除一切幻想。阿米拉米亚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她为什么要在同一栋房子里待上十五年呢?另外,尽管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独立和孤寂,她看上去还是个教养良好、打扮合宜的姑娘,与这片沦落的街区不相匹配。阿米拉米亚无疑已随父母搬走。不过新的住户也许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
我按下门铃,等待。又按了一次。另一种可能是没人在家。那样我会再次迫切地来找我的小伙伴吗?不会,因为我不可能再次翻开一本年少时的书,并偶然发现阿米拉米亚的卡片。我大概会回归日常,忘却那一个让我陡然惊喜的瞬间。
我又一次按下门铃。我把耳朵贴近大门,吃了一惊:里面传来粗重、时断时续的呼吸声,伴有一种令人不悦的陈旧烟草的气味,费力的喘气声从厚木板门的裂口渗透出来。
“下午好。请问……?”
一听到我的声音,那人便迈着沉重、犹疑的脚步退了回去。我又一次按响门铃,这次是喊着说:
“喂!请开门!您怎么了?听不到我的声音吗?”
没有答复。我继续按门铃,还是没有回应。我离开大门,眼睛还盯着门上的细小缝隙,仿佛离远一点便能让我的视线,甚至是我本人穿越大门。我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扇该死的门,同时后退着穿过大街。一声尖厉的喊叫及时拯救了我,继而是又长又强烈的喇叭声。我不知所措,四下寻找刚刚用声音救了我的人,却只看到沿街开远的汽车。冰冷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滚烫、汗湿的皮肤,我抱住路灯柱子才勉强撑住,得到一丝安全感。我再次看向这座曾经应该是阿米拉米亚家的房子。之前的猜测没错,房顶栏杆后晾晒的衣服正随风飘荡。我认不出其他都是什么,兴许是睡裙、睡衣裤、女式衬衫,我不知道。但我看见,在屋顶的白墙边,一根在铁杆和钉子间摇摇晃晃的绳子上,用夹子夹住,直挺挺的,是那件小小的蓝格围裙。
三 资产登记处的人告诉我,那块土地在一位R.巴尔迪维亚先生名下,他把房屋出租了。租给了谁?这个就不知道了。巴尔迪维亚又是谁?登记的是位商人。他住在哪里?您是哪位?办事的小姐好奇又高傲地问我。我没能镇静、稳妥地介绍自己。睡了一觉后,我紧绷的疲惫感并没有减轻。巴尔迪维亚。我走出登记处的时候太阳很刺眼。阳光穿过低沉的云层后变得更加强烈,这灰蒙蒙的天气让人厌烦,使我想要回到那片阴凉潮湿的公园。不,我其实只想知道阿米拉米亚是否还住在那里,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不过,我应该尽早摆脱那个让我夜不能寐的可笑想法:我看到屋顶晒着的围裙和她之前的那件用来盛花瓣的是同一件,便笃信房子里住着一个我在十四五年前认识的七岁女孩……也许她有了女儿。没错。二十二岁的阿米拉米亚已经成为一个女孩的妈妈,而那个孩子或许和她打扮得一样,长得像她,重复她的游戏,谁知道呢,兴许也去同一个公园。想着想着,我又一次来到那幢房子的门口。我按下门铃,等待门那头传来剧烈的喘息声。我猜错了。开门的是一位约莫不到五十岁的女人,但她裹着一条大披巾,一身黑衣,低鞋跟,素颜,花白的头发披在后颈上,看上去毫无激情,早已没了青春的影子。她用冷漠到近乎残忍的眼睛打量我。
“有事吗?”
“巴尔迪维亚先生派我来。”我咳了一声,一只手捋了捋头发。我意识到应该把办公室的文件夹带来,没有它我扮演不好我的角色。
“巴尔迪维亚?”女人平静地质问我,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是的。这栋房子的房主。”
有件事很清楚:这个女人的表情不会透露任何信息。她无动于衷地看着我。
“啊对。这栋房子的房主。”
“我能否……?”
在那些糟糕的喜剧里,上门的推销员一般会伸出一只脚以防被关在门外。我也这样做了,女人反而退了退,用手势请我进去。那里以前可能是个车库,边上有一扇装有玻璃的木门,门框已经褪色。我踏着门廊的黄色瓷砖走过去,女人迈着小步子跟上我,我转身面向她问道:“从这儿进吗?”
女人点头。我第一次看到她白皙的双手正在不停地摆弄一串念珠。长大之后我再也没见过这种老式的玫瑰念珠了,我想挑起话题,但女人粗暴、利落的开门动作扼杀了这一无端的对话。我们走进一个狭长的房间。女人匆忙地走去打开窗户,但房间还是很阴沉,镶有玻璃的大瓷瓶里有几株常青植物,投下巨大的阴影。厅里只有一张藤制、高背的旧沙发和一架摇椅。然而引起我注意的并非稀少的家具或是植物。女人请我坐在沙发上,然后自己坐上了摇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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