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基因孩子、节点人类、增强元人类、数据吸血鬼、机械改造人、弃物之王、造神艺术家……
特拉维夫、中央星站、耶路撒冷、汤圆城、月球港、波吕港……
地球、火星、美茹河星、谷神星、土卫六、初始太空、混沌宇宙……
在不太遥远的未来,一场世界范围内的大离散过后,二十五万 人滞留中央星站。
城市破败,科技失控,生命廉价,数据泛滥,地球沦为宇宙中的垃圾场。
在遭受战争、离散、数据和科技入侵、“人”的定义饱受质疑。
生活在这里的各色“人类”继续着他们的进化……
作者介绍
【以】拉维·提德哈
Lavie Tidhar
1976年出生于以色列,在基布兹长大,在世界各地生活过,包括瓦努阿图、老挝和南非,目前在伦敦生活。他横扫了轨迹奖、坎贝尔奖、世界奇幻小说奖、英国科幻协会最佳科幻小说奖、日本星云赏最佳科幻小说等多项世界科幻奖项。科 幻鬼才,《卫报》与《轨迹》将他与菲利普·K·迪克和库特·冯内古特相提并论。他的小说被译成多国文字,作品横跨科幻、奇幻、历史与现实的疆界,是文学和想象力的完美结合。他也是《泰坦漫画》的常驻作家,曾写过剧本、短篇小说,以及数量可观的诗。从2009年起,他主编的《世界科幻巅峰丛书》系列选集,向世界译介了许多优秀的中国科幻作家。
部分摘录:
雨水突如其来,让他们措手不及。春天了,茉莉花的香味和电动公共汽车的嗡鸣混杂在一起,天空中的太阳能滑翔机如同群鸟。阿米莉亚·柯正在给黄翠珊的歌曲《你想跳舞吗》录制夸萨-夸萨[1]混音版。瓢泼大雨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雨点吞噬了枪声,浇灭了街边燃烧的童车。无家可归的老人把灰色短裤褪到脚踝上,手里攥着一卷厕纸,在垃圾箱旁拉屎。他淋了雨,小声地咒骂着。他已经习惯了雨的羞辱。
这座城市曾名特拉维夫。中央星站在城南高耸入云,沉默而老旧的公路交通网交织于此。车站的屋顶高得看不见,平流层的交通工具在它光滑的表面上起飞、降落。电梯像子弹一样在车站里上下穿梭,而在下面,灼热的地中海阳光下,航天港周围熙熙攘攘的集市充斥着各种商贩、游客和居民,以及常见的扒手和身份窃贼。
琼斯妈妈和男孩柯兰吉从轨道下降到中央星站,从中央星站下降到街上,从配有空调的阈限空间中出来,进入了航天港附近的贫困区。他们站在这里,手拉着手,等待着。
这场雨来得很意外。这座巨型白鲸一样的航天港,就像一座耸立在城市基岩上的活山。它在自己身上造云,形成自己的微型天气系统。就像大洋中的岛屿一样,航天港拥有局部降水和多云天气,还有迷你农场这种发展型产业,在这些大型建筑边缘如同地衣一般不断成长。
雨水温暖,雨点密集。男孩伸出手,蜷起手指接住雨滴。
琼斯妈妈就出生在这片土地上,在这座名字历经更迭的城市,在这片街区。她的父亲是尼日利亚人,母亲是菲律宾人。那个时候,马路上回响的还是内燃机的声音;在中央星站运行的是公共汽车而不是亚轨道交通;在这片被阿拉伯人和犹太人争夺的土地上,战乱、贫穷和流离失所到处可见。她怀着带有强烈保护欲的自豪感望着男孩。一层像肥皂泡一样的闪光薄膜出现在男孩的指间。他释放力量、操纵原子形成了这个防护球,把一滴雨装在里面。它悬在他的手上,完美而永恒。
琼斯妈妈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她在曾经是步行街的老内夫沙安南街上开了一家小酒吧。酒吧就在航天港的另一侧,她现在得回去。
“算了。”她有些难过地说道。男孩把深蓝色的眼睛转向她。那是一种完美的蓝色,几十年前就获得了专利,后来进入了这里的基因医院,经过分离、修改,以不到成本的价格转卖给穷人。
人们说南特拉维夫的医院甚至比千叶和云南的都要好,不过琼斯妈妈对此很怀疑。
也许是更便宜吧。
“他会来吗?”男孩说。
“我不知道。”琼斯妈妈答道,“可能会。今天他可能会来。”
男孩把头转向她,笑了。他笑的时候很孩子气。他放开了手上怪异的泡泡,泡泡向上飘浮,穿过雨点,悬浮在其中的那一滴雨也朝着孕育它的云朵飞上去。
琼斯妈妈叹了口气,担忧地看了男孩一眼。“柯兰吉”并不真的是一个名字。这个词来源于小行星混合语,这种语言,是以前地球上的南太平洋语言融合之后,经由被马来西亚和中国公司作为廉价劳动力派遣的矿工和技师一起带进太空之后的产物。“柯兰吉”,来自旧时英语的“古怪”一词,是说一个人脾气极度暴躁,或者疯狂,或者……
或者有些怪异。
他们的行为不同于其他人。
大家在小行星混合语中说的“诡怪”,就是这些人。
意思是“黑魔法”。
她很担心柯兰吉。
“他来了么?那是他么?”
一个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那个高个男人耳后有一个增强元,皮肤呈现出机器导致的那种棕褐色,不稳定的脚步表明他还不习惯重力。男孩拉住她的手,问:“是他么?”
“可能是。”她无奈地说。安息日之前的每一个星期五,当最后一批下船的乘客从月球港,或者火星上的汤圆城,或者小行星带,或者新德里、阿姆斯特丹、圣保罗这样的地球城市到达特拉维夫的时候,他们都会重复这个小仪式,每次她都会感到无奈。每个星期他们都这样做,因为男孩的母亲在去世前告诉他,他的父亲有一天将会归来。她说,他的父亲很有钱,在太空中遥远的地方工作。他会在某一天回来,为了不错过安息日,会在星期五回来。他将照顾他们。
后来她服用十字药过量。他们试图给她洗胃,但是为时已晚。在一道白光中,她升到了天堂,见到了上帝,于是琼斯妈妈有点不情愿地担负起照看男孩的责任——因为没有别人了。
在北特拉维夫,犹太人居住在他们的摩天大楼里;在南边的雅法,阿拉伯人收复了海边的失地。而这里,在两地之间,还有一些人属于这片土地。他们有的叫这里巴勒斯坦,有的叫这里以色列。他们的祖先是从世界各地过来的劳工,来自菲律宾群岛、苏丹、尼日利亚、泰国或者中国。他们的子辈在这里出生。他们的孙辈说着希伯来语、阿拉伯语和近乎是太空通用语言的小行星混合语。琼斯妈妈照看这个男孩,是因为没有其他人,也因为这个国家的规则与任何一个国家都一样。我们照顾自己。
因为没有别人会帮你。
“是他!”男孩用力拉她的手。男人朝他们走来,他的步伐和他的面容带着一种熟悉的东西,让琼斯妈妈突然感到迷惑。男孩会不会说对了?但是不可能,这个男孩子甚至不是生……
“柯兰吉,停下!”男孩拉着她的手,朝男人跑去。男人停下脚步,有些惊奇地望着朝他冲过来的男孩和女人。柯兰吉停在男人面前,喘着粗气。“你是我的爸爸吗?”他问。
“柯兰吉!”琼斯妈妈叫道。
男人非常镇定。他蹲下来,和男孩齐平,用一种严肃、专注的神情看着他。
“有可能。”他说,“我认识这个蓝色。我记得它流行过一阵子。我们从注册了商标的阿玛尼代码中删改出了一个开源版本……”他看着男孩,轻叩耳后的增强元,而琼斯妈妈警觉地发现,那是一个火星增强元。
火星上曾经有过生命,不是过去幻想的远古文明,而是一种已经死亡的微观生命。后来有人找到了基因代码逆向工程的方法,从中制作出了增强装置……
没有人能理解外星的共生体,也几乎没有人想去理解。
男孩僵住了,然后笑了,笑得很快乐。他的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色。“住手!”琼斯妈妈喊道。她摇晃男人,直到他差点站不稳。“住手!你在对他做什么?”
“我在……”男人摇摇头。他轻叩增强元,男孩从僵硬状态恢复过来,困惑地打量着周围,好像突然迷路了一样。“你没有父母。”男人告诉他,“你是研究出来的,就在这里,用公有基因组和一些黑市节点改造出来的。”他喘息着,“黑魔法。”他说着,退后了一步。
“别说了!”琼斯妈妈再次叫道,备感无助,“他不是……”
“我知道。”男人恢复了镇静,“对不起。他不需要接口就可以和我的增强元对话。我那时的成果比自己想的还要出色。”
这张脸、这个声音有着一些她说不出来的东西。突然间她胸口发紧,有种久违的感觉,奇怪而令她不安。“鲍里斯?”她说,“鲍里斯·钟?”
“什么?”他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她。现在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粗犷的斯拉夫面容和深色的中国眼睛。这是完整的他,只是如今老了一些,因太空和环境有所改变,但仍然是他……
“米丽娅姆?”
那个时候,她叫作米丽娅姆·琼斯。米丽娅姆取自她祖母的名字。她试图挤出笑容,但是办不到。“是我。”她说。
“但是你……”
“我从来没有离开。”她说,“你离开了。”
男孩望着他们俩。他认清了现实,接着感到失望,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了。他头顶上方的雨水从空气中抽出来,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层。阳光穿过它,碎成了一道道细小的彩虹。
“我得走了。”米丽娅姆说。她已经很久不是别人眼中的米丽娅姆了。
“去哪儿?等一下……”这次鲍里斯·钟终于表现出困惑。
“你为什么回来?”米丽娅姆问。
他耸耸肩。他耳朵后面的火星增强元脉动着,这个活着的寄生体依附着自己的宿主。“我……”
“我得走了。”琼斯妈妈,也是米丽娅姆。她曾经是米丽娅姆,被埋葬的这部分的她,正在她体内苏醒,这让她感到怪异和不适。她把男孩的手拉过来。他头顶波动的水层散裂,顺着他身体周围流下来,在路面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潮湿的圈。
每个星期她都默许男孩无言的渴求,带他来航天港,来到这城市中心闪闪发光的怪物身旁,守望,并等待。男孩知道自己是实验室里造出来的,知道自己不是在某个女人的子宫里孕育出来的,知道自己是在墙壁斑驳、人造子宫经常发生故障的低廉实验室中诞生的——但是以前有一个废弃胎儿的市场,那里什么买卖都有。
不过,跟其他孩子一样,他从来不相信。在他心里,他